第10章 宋清
夜间的大雪马不停蹄地下着，一朵接一朵，把整个南安都覆盖了还不罢休，大有要把整个城市都吞没了的趋势。等到第二天一早，雪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骄傲离去，留下的是满目冰冷的白，遮盖住世间的七彩。
洛子慕早早起来受到大自然的冲击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起来，只可惜风一吹，便吹醒了洛子慕的大脑，趁着还没被寒冷彻底侵蚀，洛子慕连忙关上了窗。
这个天气她是出不了门了。
林风也知道洛子慕出不了门，直接去了楚云泽的房间，把还在熟睡地楚云泽从床上硬生生地拽起来，直冲江钰说的地方奔去。
那里确实有一盏红灯笼。
只不过附近有很多脚印，在他们之前还有很多人来过。
楚云泽和林风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去了院中，好在内院里还算整洁，除了一两个脚印外没什么其他发现，透过窗户的缝隙也能看见一男子正在熟睡，那模样确实跟画上的一模一样，是宋清无疑了。
楚云泽疑惑不解：“你们怎么知道这里的？”
“运气好罢了。”
“跟昨晚那个从窗户上掉下去的人有关吧？”
果然是注意到了，林风无奈道：“殿下在南安有眼线，我们在南安自然也有。”
楚云泽一愣，随即笑道：“你看到了？”
当时他去江钰说的地方放贡品的时候，正巧就看到楚云泽跟一个陌生人在说话，期间那个陌生人还交给楚云泽一个小盒子，虽不知道是什么，但看两人严肃的表情想来是很重要的东西。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想再靠近一点听听他们的谈话，可楚云泽突然带着那个陌生人去了另外的地方，想来是发现了他的——都发现了他，还在这装的跟什么似的，林风没好气道：“不仅看到了，还知道你也看到我了。”
楚云泽以笑缓解尴尬，环顾四周，一口井，一张桌，两张椅，还有一方小小的园地，因为下雪已经看不出种的是什么，若说有奇怪的地方他是没有看出来，看林风的样子也不想他多问什么，不过这位洛大少爷是洛府的人，没准是跟着洛将军学了些本事现学现卖也说不定。
看屋内人的样子，恐怕还要一会才能醒，想着要有些诚意，林风和楚云泽默契地没有喊醒屋内的人。
百无聊赖之际，楚云泽突然问：“洛公子跟瑶瑶认识多久了。”
瑶瑶？
林风沉默着搓了个小雪球，在楚云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恶狠狠地按在楚云泽的脸上：“瑶瑶是你能喊的吗？”
楚云泽面无表情地拍掉脸上的雪，盯了林风半天，突然叹了口气，半晌后才说：“是我唐突了，洛公子和叶姑娘认识多久了？”
“十多年吧。”林风又搓了颗雪球，对准院中的小树，雪球精准地打在树上正在栖息的鸟，一声刺耳的鸣叫声里，鸟飞走了，“瑶瑶的师娘曾经救过我一命，后来因为她要去云游四海，就把瑶瑶托付给我们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了。”
“青梅竹马啊……”
空气中是雪天里独有的清冷，但林风仍旧闻到一丝若隐若现的醋意，凭他男人的直觉，这个楚云泽肯定对洛子慕有些想法，是一见钟情还是……别的？
“是啊，不仅青梅竹马，还定了娃娃亲。”
看着楚云泽呆滞的样子，林风继续煽风点火：“爹娘也说了，算日子也到了成亲的年龄，等瑶瑶今年生辰一过就会去提亲。我跟瑶瑶，那可是情投意合，天造地设……”
“噗——”
一个雪球正中林风的脑袋，楚云泽无辜地摊起手：“手滑了。”
信你个鬼！
林风笑道：“没事没事，一想到马上就能娶瑶瑶过门，我这心里高兴地就像几百束烟花一同炸开了一样。”
“你……”
“二位等了这么久，屋里坐坐吧。”
陌生的声音打断楚云泽刚要开口的话，只看宋清站在窗户边，手指了指门：“门没关，你们自己进来吧。”
两人刚进屋坐定，茶还没喝上一口，宋清又说：“你们是为了那份罪状来的吧？”
楚云泽正准备说些什么，宋清又打断他继续说道：“你们把我关在这里也有几个月了，这些天你们生怕别人发现得到了那份罪状时不时上门来一趟，可有什么用呢？我早说过，罪状我已经藏了起来，等这场大雪过去就会把它交到陛下手中，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是把他们当做楚云逸的人了啊。
楚云泽不慌不乱地说：“我们确实是为了那份罪状，不过却不是为了楚云逸。”
楚云泽攥紧早已准备好的玉牌，象征他的身份——皇家的九子。
只不过这块玉牌从他八岁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如今再拿出来楚云泽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在告别过去，也像是在说从今往后他要告别安稳，开始过上水深火热的生活。
他心里清楚这一拿出来，从此他再也回不了头，日后坐拥江山，也要孤寂独眠。
他可不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啊。
最终，楚云泽还是松了松手将玉牌摆在宋清面前，说：“想必宋大人应该是知道这玉牌的。”
宋清拿出来仔仔细细端详了半天，震惊得你了半天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世人不知有个九皇子，宫中之人也当我是个傻子。”楚云泽满眼的哀伤：“可那不过是为了明哲保身。”
宋清大喘了口气才缓过来，怒道：“你既然从那场事件里活了下来，为何不一直傻下去？如今你要掺和进党争之事，楚云逸和楚云清会放过一个装了十年傻的人吗？你朝中无党羽，朝外也无人护着，你这是……你这是送死啊殿下！贤妃娘娘她在天之灵，必是不愿意看到你这般的！”
“我既然敢来这里自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看到楚云泽自信满满的样子，宋清才想起眼前的人在宫中装了十年傻，说没本事他是不信，况且他如今来到南安，说明已经调查到楚云逸的什么事情，说不定……宋清有些兴奋地站起来，在屋内走了两圈，大笑道：“这事我在心里想了半辈子了，一直觉得这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没成想，竟然要成真了。”
“宋县令这是何意？”
宋清说：“当初我宋家在盛京也算是名门望族，跟唐家也是世交，唐家小姐，也就是你母妃说起来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只不过后来宋家没落了。”
“宋家没落后没几年，我娘得了重病，那时候我厚着脸皮四处借钱，可那些曾经所谓的朋友都避我避得远远地，生怕惹祸上身，只有唐老爷肯帮我，不仅花费了重金请来大夫救治我母亲，还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带着我们一家回乡下养病。”
“我娘好之后我就想着去唐家谢谢唐老爷，可谁曾想唐府已经成了荒宅，大门也贴着封条不让人进去。打听之后才知道是唐家通敌，满门抄斩了。刚开始是震惊，但越想越觉得不对，唐家世代忠臣，怎么可能通敌？我总觉得是有人陷害唐家，就在暗中调查这件事。后来无意间在客栈里遇见三皇子楚云逸，还听到他说陷害唐家的就是现今的沈昭仪，当时我心念唐家对我家的恩情，想要替唐家报仇，就托人联系到了楚云逸。”
“我信了他的鬼话，在他的帮忙下周转于各个州县做了些小官。谁曾想这楚云逸是个伪君子，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良善的样子，背地里却不知害过多少人，他让我去做那些小官为的就是帮他收取那些黑心的钱，我若是不愿我一家老小都活不了。”
“我心里不甘，就背地里把他做的事一笔一笔全都记了下来，包括各种书信往来。他拿我妻儿父母做人质，我就拿这些做他们的免死金牌，只要他敢轻举妄动，我们就同归于尽。”
林风听完说：“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楚云逸已经派人来杀你，碍于你把东西藏起来他暂时还不能动手，等到他找到那份罪状，估计你一家都难幸免。”
宋清叹息道：“是啊，东西在南安就迟早会被楚云逸找到，本是想把它送出去，奈何下了这场大雪，车夫都不敢上路，只能等到雪化。”
可这一城里的人能等到来年的春吗？纵然他去购了些许的粮草，可那也只是让他们的生命多活了几天罢了。南安虽小可也有几千户口人，要保证家家都能吃的上饭，必须得提前半月开始备粮，他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林风紧了紧拳头，不，一定有办法的。
“听说自你来了南安，百姓手里都有了些许闲钱，可我们到南安看到的似乎并不像那么回事。”林风长舒一口气，问道。
宋清说：“城里那些人都是楚云逸的手下乔装打扮的，为的就是监视你们这些外来客，真正的城里人已经被关在南安的大牢里，就连我家里也都是楚云逸的人，他为了找到那份罪状可花费了不少心思。”
楚云泽说：“关系到他的未来，自然是得花点心思。”
只是没想到楚云逸竟然下这么大的心思，若是宋清说的是真的，恐怕那些人也早已经知道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等他们出门就免不了一场恶战。林风看向楚云泽，他似乎也意识到这些，眉头微微紧皱，没准就是在担心他们能不能成功脱险。
事情也确实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
两人出门后便看见白乎乎的世界里多了十几个黑色的点，高高低低站在不同的地方将他们围堵起来。
楚云泽和林风两人背对着背，看着眼前的杀手，楚云泽问：“你行吗？”
“你这话说得，我还能跟你说不行？”林风说：“虽不知道你武功怎么样，但先跟你说清楚，我可没有内力，只能保自己，救不了你。你要是不会武功就机灵点自己跑到客栈找瑶瑶，让她救你。”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救下我俩？”
“我肯定不知道，我跟你才认识几天我要是知道就有鬼了。”
话音刚落，一支箭朝他们飞来，林风一个转身抓住楚云泽的手臂带他躲过了这支快速飞过来箭，十几个黑点举着他们的武器蜂拥而上，林风无暇再顾忌楚云泽，不要命地冲进敌人的包围，凭着蛮力打倒几人夺走他们的匕首后，将其杀死。
白雪掺杂了红，冰冷的空气也多了一丝腥，楚云泽看着林风的样子着实有些惊讶，亦或是敬佩，他虽没有内力，却有自己与生俱来的自信，像落入深渊里的光，即便身处黑暗也有自己的亮。他很少见到这样的人，即便是当年的叶瑶也不会有他这样的光彩，楚云泽想，风平浪静的将军府是养不出这样的人的。
叶瑶啊，你又骗了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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