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殿中,座上之人皆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茯一袭青色长裙,肩上披着大氅,长裙上绣着白色越灵花,花开正艳。青白两色相撞,淡雅又清冷。
随着女子的步伐,大氅下的纱衣若隐若现。如雪的肌肤透亮,青丝散落在肩上。纱衣下,是清晰可见的锁骨。
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的走向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目光高傲地不曾看向一旁的任何人。
为首的一个老者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沉寂的氛围:
“听说你这次外出巡查,带回来了个乞修的毛头小子,还是个病秧子?”
听见右方传来声响,茯偏了偏头,语气慵懒地回到:
“怎么,各位长老现在来问责,是不是晚了些?”
听到这,那人仍不依不饶:
“你这刚上任,就不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放在眼里了吗,若不是我们当初力保,你以为你的母君犯了如此大罪还能在我族出入自由吗?”
茯也不愿多与之争辩,看着这座中多闭口不言,想必是在她未到之前,已经串通一气,诘问她一人。
“当年之事,茯感念各位的善举,也明白各位的良苦用心。那孩子是跟着我进来的。
性格多有顽劣,但本心不坏,我族向来遵从罪不至死一说。无论多大的错误,活着既是惩罚,也是恩赐。”
“若日后,他做出任何逾距之事,我定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想必各位也都明白,比起你们对那乞修族人的厌恶,远不及我的万分之一。”
各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语塞,茯话音落后,殿中又是一片沉寂。
“灰瞳厄命,这在乞修可是大忌,生来就是天地选中的戴罪之人,留在我族,怎能保证不坏我族时运,伤我族气运?”
一道苍老又尖锐的女声在殿中响起。
“我自深知养虎为患,今日之事也绝不会包庇于他,他是我殿中之人。犯了错也应由我处置。况且如今这孩子孱弱非常,多半也时日不多。
还是奉灵察使认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也能掀起腥风血雨?如果真是如此,那也只能是埋怨,我族无人!”
茯开口,语气强烈。步步紧逼,压得那人不再言语。
“也请各位放心,虽说各位平日里足不出户,但想必各路的消息也十分灵通。
灿安的死早就传遍了整个越灵,人人都说我族新上任的女君心如蛇蝎,手刃自己的亲生父君,如若日后真如百年前一般,他便是下一个。”
茯说完,那察使愤然起身,消失在了座位上,茯也不恼,睥睨地审视一周。
看着又一人退出易安居,端起座位一旁的陶瓷盏看得饶有兴趣:
“这盏不俗,六棱垂直而上翘,方中带曲。只是,这杯中无茗,也难怪奉灵察使早早离去。”
也不等人回应,拂衣退身而去。
阿卿听到脚步声,抬头,只一眼,又低下了头。端端正正地跪着。
茯从里间走出来,手上不知从哪里寻来了戒鞭,二话不说,走到阿卿的身后。
用力挥鞭,一鞭下去,因为是跪姿受着这鞭,少年实打实挨了这一鞭。
阿卿也不躲,接着一鞭又一鞭,很快,孱弱的身躯上挂满了伤痕。
眼泪早已打湿了衣襟。拳头紧攥。嘴唇发白,耳边渐渐没了鞭子抽在身上发出的声响,眼皮一沉,倒了下去。
茯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眼前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阿卿,丢下鞭子,蹲下抱起阿卿,她也不知怎的一时发了狠。
可她也明白,若不罚,今后,又有多少人盯着阿卿的命,但愿他受了罚,能长记性。
不多想,茯将阿卿背部朝上放在了卧榻上。
殿中常日点着熏香,远处还有潺潺的水声,睁开眼,只有白茫茫一片。
阿卿起先感觉背上如万千只虫蚁在爬,忽的一只冰凉的手覆了上来,驱赶了虫蚁,沉沉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一道光亮,阿卿睁开双眼,稍稍翻了个身,背上的疼痛感来袭。
用手支着,撑在榻檐,勉强坐了起来。
此时殿外阳光充足,洋洋洒洒的照在了殿中央的紫铜香炉上。使得整个炉壁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阿卿吃力地走下榻,扶着桌椅,脚步虚浮,眼神寻找茯的身影。
脚下一软,整个趴在了地毯上,地毯上暖洋洋的,阿卿很想在这里睡上一觉。但他有更重要的事。他要去找到阿茯姐姐。
茯处理完族中大小事务,从里间出来,脸色憔悴。如今正值寒冬,越灵虽不及乞修的冬季严寒,但三层丝绸薄衣着实揽不住热气。
今年冬季远比往日来得湿冷,接连下了好几场急雨,还没到月份,寒气早已进了越灵。
茯随手从暖炉边扯下一条白绒大氅,披在身上。朝身前拢了拢,脚步急促地走了出来。
昨日在榻前守了一夜,今早才去处理了堆积的族中事务,此时尚未梳洗,赶忙前来瞧见阿卿。
刚出里间,朝那屏风处一瞥,依稀见得一抹小小的人影蜷缩在地上。茯快步走到屏风前。
看着双目紧闭的阿卿躺在地上,阳光铺满了少年的全身。
一双手轻柔的托起阿卿,搂入怀中。阿卿本就没有深睡,此时睁开眼睛。
日思夜想的阿茯姐姐正在眼前,欣喜从眼神里流露出来。额头微微抬起:
“阿卿知道错了…请原谅阿卿吧…”
茯听完怀中的人将话说完,目光始终没有与少年期盼的眼神交汇,只是径直走向里间。耳边银铃的声响,让人沉醉,分不清虚实。
阿卿见茯没有答话,犹豫着,随即伸出手,想要证实这眼前的一切不是他梦中所见,手还没有搭上茯的额前,阿卿便被放在了榻上。
“万万不能有下次了。”
见眼前人开口,阿卿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小手摸索着拉住茯的衣角,摩挲两下又不甘的抽手离去。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满怀感激的看着茯。
“阿茯姐姐只要不丢下阿卿,往后,阿茯姐姐让阿卿做什么都成。”
说完,咧着嘴,努力调整着表情,从苍白的脸上挤出笑容。
茯看到这,伸手将阿卿揽到怀中,将他身上的被子又往身前拢了拢。
闭上眼睛心里念想着“阿卿,日后,你在这殿中,还望你切莫惹出什么滔天的罪过,平安喜乐的过完这短暂的一生。”
不多时,茯放开手,将阿卿稳稳的安置在榻上,开口道:
“阿卿,你可愿拜我为师?”
“我在这族中,虽不及上面五位长老法力高深,但平日里教你一些诗书,修身养性的心法倒也绰绰有余,况……”
未等茯把话说完,阿卿欣喜,一把拉过茯的手:“我愿意!阿卿愿意!”
茯将手抽回,语气温和:“你可想好,在你之前,我这可从未收徒,你是第一个,若日后犯了什么错,这惩罚相比这次,只重不轻……”
阿卿哪还考虑这些,心魂早被勾了去,一门心思都在拜师上,不等茯继续说完,兴奋的抬高嗓音。
“阿卿愿意,纵使日后,师父将阿卿打死,阿卿也绝无怨言!”
抽离的手再次搭上茯的胳膊,轻轻摇晃着。
“我何故要打死你,你这意思是以后定会给我惹祸不成?”
“阿卿不敢…”
少年意识到说错了话,摆着手矢口否认。
茯看着他那慌张又惊喜的模样,也不再拿他打趣,起身,走到门口:
“殿中里间的书房里有本名叫《药守》的药材图册,你无事时可以拿来翻阅,这几日切莫乱走动。
等我忙完这几日族中的一些要务,再行拜师礼。
正要离去,房中之人开口叫住茯。
“师、师父。”
听到这称呼,茯脚步一顿,心中多有慰藉。转过身,细声询问:“何事?”
“我饿了,好饿。”
说完,试探得眨巴两下眼睛,随即低下头去。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已经让弦桃去备上膳食,过会儿她也该到了。”
正说着弦桃,两人便在殿门前打了个照面。
“女君,刚才我过来,忽然发现,这园中的寒梅有几珠开得正艳,想着折来这殿中,您瞧着。”
弦桃走进殿中,将食盒放下,捏着几支红梅,赶忙插入旁边的花瓶中。
“我还有事,你顾着点阿卿,切莫让他乱跑。”
“是,女君。”
语罢,房间里独有阿卿与弦桃两人,伴着身上时不时传来的疼痛,阿卿嘴角的笑意始终没有驱散。
“傻笑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吃点东西,瞧瞧你,跟我烧火用的枯木杆似的”弦桃一边将食盒中的饭菜摆放好,一边嘴里碎碎念着。
阿卿穿上鞋子,跑到桌子前,连忙拿起筷子。
弦桃看着眼前之人,嘴角浅笑,将一杯刚倒的茶水放在阿卿手边。
“慢点吃,这会子知道饿了,前几日我送进去的膳食也没见你这样喜欢。诶、诶、那茶刚、刚沏的…”
哪里还听得耳边的人在说些什么,嘴里只有饭菜的可口。端起一旁的茶水,直直下肚。
少年脸上的表情逐渐丰富起来,一时停下了动作,泪眼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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