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阿卿费力睁开双眼,回过神来,此时正仰面朝天。
纤细的胳膊撑起上身,坐了起来,抬头观望着从上面稀稀松松透下来的亮光,又警惕地望向四周。
竹篓倒在距离身旁不远处,药草也都零散着堆了几堆。上面的积雪还未消散。
阿卿赶忙抓起竹篓,将药草放进筐内。
“这药草上还沾着没融化的雪,想必时间没有过去多久。”
收拾完,少年背上竹篓,沿着石壁朝前走去。
“这地方是个谷底,四周没有积雪,且青苔满布。
说明上面应该是常年被植物覆盖,我应该是踩到了覆盖在谷上枯枝,这才一路滑了下来。”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得赶快回去,免得师父担心……”
行至一片光亮处,站在距离石壁三尺处朝上望去。
山谷不深,此刻艳阳当空。
空气中还有雪水融化后的味道,积雪经过阳光的照射,化成水,涓涓的流着,慢慢汇聚在谷底,形成个个小洼。
发出“滴答、滴答”的空灵声。
“昨日滑下来的地方不算陡峭,如今这积雪融化了许多,山体和道路也都裸露出来,一定比雪天好走。但那滑道距离谷底还有一段距离。”
“眼下既没有绳子,也没有什么可以攀爬的东西,看来只能另外找找其他的出口了”
“这看着像是山与山之间的横沟,若顺着这裂缝,说不定可以直接走到地面上。”
少年镇定地自言自语分析着,想好路线,沿着石壁,往暗处走去。
手指上传来的触感能清楚感知到石壁并不光滑,像是有什么东西刻在上面,石壁身处暗谷常年被植物覆盖。
谷底能见度有限,阿卿也没有随身携带什么可以照明用的东西。也只能作罢,继续向前。
不知这样走了多久,这一条道似乎永无止境,越往里走,谷上面的遮盖物就越厚,温度也越来越低,原本还有稀稀落落光点投在谷底。
现如今,眼前已然一片漆黑。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沉——这是在上行的唯一感官。
空气中有风吹过脸颊,有虫的鸣叫,但始终没有光亮,地上的石块越发的不安稳,大大小小堵着路。
阿卿一个趔趄,趴在了地上。
手和膝盖重重的磕在了石头上,也顾不得疼,赶紧扶起竹篓,又朝前走去。
正走着,转角处出现一抹莹莹绿光,阿卿探着头,循着光的方向,慢慢走去。
眼前这花是阿卿从未见过的样子:
“原以为师父的院子中早就包揽了天地间所有花草的品种,如今看着,倒也可能独独缺了这一株。”
“况且,这花在寒冬之际绽放。我若摘回去种在师父的窗前,师父每日看着定也心生欢喜。”
阿卿走上前,拿出铁镐将这株花连根刨起,放在篓中。
黑暗里,背篓中那花忽的没了亮光,少年也没有注意,此时这手腕上一道红色的印记悄然而生。
“有植物生长的地方肯定离出口不远了,我这一路走来,植物越来越多,应该是快到了。”
正想着,前方就出现了亮堂地方,阿卿快步跑上去。
仍旧身处这片竹林,但风景与来时大不相同,这边的竹子十分茂盛,不像初来时的竹子一样瘦纤。
人走在林中,积雪打湿了靴子,昨日从上满滚下去衣衫上也沾了不少雪,如今太阳一照,衣衫也湿漉漉的。
拖着疲累的步伐在林中寻找着来时的方向。
正午的太阳又热又毒,晃得人头晕,这林子又那么大,找到来时的路又谈何容易。
正想着,忽的身前不远处开了个洞,洞里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手里拿着金色的灵杖,朝阿卿走来。
少年脸上满是疑惑,一时不知该作何如,呆愣在原地,等那人走近,定了眼瞧,才发现此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师父。
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撒开身子就跑,来到了茯的面前,一把抱住。
看着眼前的人没事,茯的神色缓和了许多,轻柔的抚摸着阿卿的头,视线停在了竹篓中那朵枯萎的花上。
看着这花,越发不对劲,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茯将花从背篓中拿出来,输入灵力,眼看着那花恢复了绿色,但仍旧生机不佳,那幽幽绿意似叫嚣,似不满。
阿卿刚想开口问问师父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下一秒眼皮一沉,瘫倒在茯的脚边。
茯抱起阿卿,转身进入洞中,来到寝殿。
将怀中之人放在榻上后,赶忙从袖口里拿出那朵奇花,埋入土中,再次用灵力蓄养,这才恢复了绿光。
茯捧着将此花放入书房中,来到阿卿身旁。看着阿卿纤弱的手腕处的红色印记陷入沉思:
“此花名唤共生花,一旦采摘下,将会与采花之人的生命共联,花枯人死。”
“这花不常见,原就非我族之物,怎么就让阿卿遇着了。”
“况且,这花极其难养,需得用灵力浇灌,又因为属于花草,有花期,花开花落,阿卿指不定都得大病一场,他这身子本来就弱,这样折腾几次,恐怕…”
“想来也怪我思虑不周,就不应让他去竹林,原是打算用此磨练他的坚韧,没想到…”
茯握着阿卿的手,满是怜惜。
不一会儿,阿卿睁开眼睛,看见茯,又看了看四周,确定是寝殿后,这才开口说话。
“师父、阿卿太没用了,还要师父亲自去找阿卿……”
说着,小嘴撇了下去,低着头。
“这件事责任在于师父,你不必自责,况且,你将药草都带了回来,也算是不虚此行。”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少年眼睛在房中迫切地寻找着,看着一旁的竹篓,二话不说,倏地跑下榻,赤着脚朝竹篓奔去,埋头在筐中找寻着。
“找什么?”
茯换个姿势,坐在榻上,轻声问道。
“我在那林子中见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花,师父爱花,想着就采回来送给师父,将它养在师父窗前不远处,那花长得极其好看,香味也十分浓郁。师父定十分喜欢。”
听着这话,茯心里一松,接着一颤。
“如今他一个乞修族人,本就灵力低微,身子骨弱,全部的灵力也都在吊着这条命,哪还有多余的灵力去滋养这共生花。”
回过神,阿卿仍在筐里寻着,嘴里念念有词:
“奇怪…我记得将它好好放在筐中了,怎么不见了…”
“阿卿,这花师父已经种下了,你抬头,看那书房石桌上。”茯伸手指向大殿的书房。
顺着茯指的方向,阿卿看见了那花正开得舒心,绿莹莹的像刚见到时的模样。
“师父可还喜欢?”阿卿走到茯的身旁,奶声询问。
“自然是喜欢。”
拉过阿卿,这才瞧见眼前人脸蛋是脏的,衣服摸起来是潮的,手都是冰冰凉的。眼底尽是抹不开的疲惫。
“瞧瞧你,脏兮兮的,像个什么样子。”
正说着话,少年突然环抱住茯,细微的啜泣声在茯的耳边延伸,少年抱得更紧,但却强忍着泪水。
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林子中的雪好大,好冷,我带着的红绸缎用完了,可、可是我还没有找到路,师父,阿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怕,别怕——”茯搭上手,从后背安抚着阿卿的情绪。
直到怀中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茯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将阿卿放到榻上,看着熟睡少年的稚嫩脸庞,长吁一口气。
“想着你无病无灾的长大,也好在这殿中多陪我些时日,阿卿,师父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忽地抬头,一女子正看向茯的方向。走近:“这孩子,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
茯没有回答,撑着榻沿,站了起来,走出里间。那女子也跟着来到了外间,两人坐在堂前。
“以往半载也难见母君一面,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茯一边说,一边手上忙着沏上新茶,茶香淡雅,也缓和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阿茯,我再问你,那孩子,你真打算一直留在殿中?”惠语重心长地看着茯说到。
茯端起茶盏,看着面前神色紧张的女子:
“我既已收阿卿为徒,断不会有什么理由将他赶走,还是说应该我像母君当年对我那般——”
眼神一怔,惠顿住,沉思良久:“阿茯,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原谅?母君怎的这样见外,您去问问,谁人不知我早已是个六亲不认之人,亲手杀了自己的生父不说,就连生母都不曾爱戴。没有爱意,何来原谅一说?”
话间,惠的眼眶微红,语气也更加平和:
“阿茯,今日我来,想着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将此物交予你。”
女子说着,从袖口处拿出一把折扇——扇柄锃亮的流苏映照着黑釉扇叶,散发着翠竹的清香。
一旁的女子接过折扇,细细瞧着,淡淡开口道:
“有劳母君费心,只是,我向来不喜这类物件。”说着,手腕处一松,向下垂去。
折扇掉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发出清脆的声响,连带着扇面上平安喜乐四个大字一同扎进茯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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