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一直都是他
“穆琳秋的执着让她比别的女人更接近老大，也因为这份执着，让她永远地和老大成为陌路人。”
苏晚走进唐家，缓缓地走上楼梯，脑海中，还是沈晋函讲述的过往，无法挥去的是唐书彧和穆琳秋两人之间羁绊的恩怨。
“当一个过于理智的女人想要试探一个冷情男人的心，她所作出的行为总是愚蠢的，甚至会毁掉她千辛万苦筑造起的半壁成功。”
“少风的死，不止对老大打击很大，我和小三也相继离开了部队，而穆琳秋则在老大近乎绝情的拒绝下，心殇地跟着升迁的父亲北上，本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没想到……”沈晋函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玩笑，俊朗的面容上出现轻嘲：“她竟然回来了。”
苏晚最终都没有问出唐少风的死因，因为她看得出，四年前，唐少风的离世对他们而言，是一个禁忌，一个不容许再次揭开的伤口，就是提起这个名字都有一个窒息的痛苦。
苏晚打开书房门，弥漫着书香的房间，幽静而舒适，目之所及，是典雅的壁画和书架，走到书桌前，收拾好笔记本，却找不到电脑包安放。
苏晚的目光掠过书桌下的抽屉，并没有锁住，往外一拉，就轻易地打开了，空荡的抽屉里，没有她想要的电脑包，却有一本厚厚的相册。
心头一动，苏晚隐约猜到了里面放的是什么，明明知道不该窥觊别人的隐私，可是，手还是先于意识，拿起了精致的相册。
纤指翻动，一张又一张的照片从眼皮底下过去，苏晚在看到一张两兄弟的军装照时，放缓了翻动的速度。
帅气的迷彩服，黑色的皮靴，相像的俊逸脸庞上，吐着五彩的颜料，两个英姿勃发的男子就这样，嬉笑地坐在草地上，身后的烈日折射出耀眼的金光，将他们包围。
那时的唐书彧，身上背负的远没有现在的沉重，如果，唐少风还在，那么，他唇角的笑容，是不是还要再明显一些？
苏晚疼惜地摩挲着那张，几乎和她的生命融合在一起的脸庞，红唇边，是淡淡的忧伤，她想要走近唐书彧的世界，可是，为什么，总差那么一步？
照片一页一页地过略而去，穆琳秋说，自己和叶孜情的身影相像，当她看到拥抱在一起的唐少风和叶孜情时，苏晚不得不承认，穆琳秋的暗示真的很嘲讽，在她和唐书彧的结合上，打下了仿冒品的残忍印记。
苏晚的心口就像被棉花堵住，想要挥拳去打开，却只是一再地被弹回，让她无力而苦闷，猛然阖上相册，将它放回抽屉，却看到本来压在相册下的牛皮纸袋。
“合同索赔协议……”
唐书彧不该涉及商业上的纠纷，唐家的生意一向是有唐母负责的，苏晚疑惑地观察着那貌似还崭新的袋子，角落签的的确是唐书彧的名字。
“活雷锋啊，这三千万给得是无声无息……”叶南曾经的话语突然蹦出大脑，也警醒着苏晚，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不再去考虑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合理，苏晚屏住呼吸，快速打开纸袋，将协议书拿出来，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到签名档上的两个签名时，她的世界忽然有种天翻地覆的旋转，心头，酸涩得发疼。
唐书彧，到底还瞒了她多少事？
手中的纸被捏得发皱，苏晚愣愣地将目光投向那本相册，如果唐书彧真的只是为了弥补心中对叶孜情的那份愧疚，才选择牺牲自己一生来成全她的幸福，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那如蚕丝般，永远深情缱绻地缠绕着她的目光，真的是因内疚和亲情而产生的么？
如果真的只是一抹影子，那么，这样的婚姻，是不是会更加艰辛？
苏晚用力地呼吸，任由冰冷的空气将胸口澎湃的情绪压制下去，将协议原封不动地放好，脸上努力维系着平静。
唐书彧，希望相信你的代价，永远不要是，在我已经爱上你之后，让我动摇的心痛！
第二天一早，苏晚赶到医院时，就看到病房内多出的三个人，几日未见的豆豆，还有叶孜情的父母。
“妈妈！”
豆豆一看到苏晚，就激动地在叶母怀中扭动身体，不顾叶母的劝导，硬是从叶母膝盖上滑下，迈动着小腿，跑过去一把抱住了苏晚的小腿。
“妈妈，豆豆好想你！”
蘑菇头高高地扬起，像包子般白嫩的小脸上，还清晰可见两条泪痕，小扇子般扑闪的睫毛上，湿漉漉的，粉嫩的唇瓣扁着，皱着小鼻子，红着大眼睛，委屈地瞅着她。
苏晚有些心酸，就算她因为叶孜情的事，和唐书彧有了间隙，也不该发泄在小孩子身上，毕竟无父无母的豆豆是无辜可怜的。
苏晚将电脑放一旁，轻蹲下身子，将豆豆揽到怀里，温柔地揉揉那张脸蛋，亲昵道：“豆豆这些天还好么？妈妈也很想豆豆啊！”
“豆豆听话，到外婆这里来。”叶母有些尴尬，歉意地对苏晚一笑，想要去抱回豆豆，避免给苏晚造成麻烦。
豆豆忽然两条萝卜短臂搂住苏晚的脖子，无论叶母如何拉扯都不能将他拉开，稚嫩的孩童哭声有着撕心裂肺的可怜：“豆豆不要听话，豆豆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豆豆要回家！”
苏晚对叶母一使眼色，疼爱地抱着豆豆起来，目光掠过床上的唐书彧，那对柔光闪烁的黑眸正凝望着她，让她有顷刻的晃神，撇开目光，温柔地抚摸着豆豆抽噎的小身子，轻声哄道：“豆豆也看到了，爸爸生病了，需要人照顾，妈妈要是照顾爸爸，就照顾不到豆豆，所以豆豆要乖乖的，听外婆的话，让外婆先照顾豆豆好么？”
豆豆一吸鼻涕，泪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着，将小脑袋拱着苏晚的香颈，糯糯地商量道：“那能不能妈妈照顾豆豆，让外婆照顾爸爸？”
苏晚有些语塞，眼角一抽，正酝酿着怎么回答，那头唐书彧有些沉不住气地恐吓道：“不孝顺的孩子会变成猪八戒，豆豆是不是想生出猪耳朵？”
果然，豆豆小脸一皱，害怕地抱紧苏晚，肥嘟嘟的身体微微地颤抖，怯怯嚷道：“豆豆不要变成小猪，豆豆不要猪耳朵。”
“那豆豆就听话，知道么？”
苏晚同情地拍拍豆豆的背，责怪的眼神瞅向唐书彧，他却是朝她无害地一笑，英俊的脸庞上，毫无骗人后的不自在和心虚，苏晚不禁好奇，豆豆的童年是不是注定了一片黑暗？
“好了好了，书彧还要休息呢，我们也该走了。”
苏晚从进门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观察叶父，现在，听到他稳重浑厚的声音，才看到那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中年男子。
略显结实的身板，不是特别的高，一张方正的脸孔，浑身都散发着官场中人才有的严厉气势，一身休闲穿着，倒让他看上去，稍稍和蔼不少。
“书彧，你好好养病，工作方面的事，就别操劳了。”
叶父嘱咐了唐书彧几句，就催促叶母走人，看着豆豆一脸依依不舍地被抱走，到了门口还不忘探着脖子提醒苏晚：“妈妈，记得哦，一定要来接豆豆！”
苏晚没有遗落叶父在经过她时，只是轻轻一瞥，却足以让苏晚不自在地想避开，那审视打量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
而叶母从她进来后，就一直温和慈祥地望着自己，苏晚明白，叶母是将自己当成了叶孜情，而叶父的眼神，也就可以解释了，是不是他们都以为，唐书彧娶她，只是为了弥补一分愧疚？
甚至更可怕的是，是想让豆豆有一个神似生母的养母？
苏晚闭了闭眼，将胸中的胡思乱想统统撇去，不再去猜测外人对于他们婚姻的看法，安抚着内心的情绪，拿着电脑走到唐书彧跟前，帮他安顿好移动桌，将笔记本放置好。
“昨晚没睡好么？”
苏晚翻启电脑的手一愣，随即，小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试图掩盖着那一层倦意，一边按下开机键，一边回道：“没有啊！”
修长的手指覆上她日渐清瘦的面颊，苏晚笑容一紧，转过头，就对上唐书彧萦绕着心疼的黑眸，轻俯的纤长身姿，被他温柔地圈入臂弯中。
“你在我眼里，就像是一杯白水，太过清澈，所以，不要欺骗我，明白么？”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温柔而疼惜的语气，让苏晚放柔强撑的疲惫身体，小心地依靠在他没有受伤的右胸口，聆听着他心脏带动的跳动声。
待机的漆黑屏幕中，映照出一对相拥的男女，苏晚看着唐书彧的身影，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那种发自内心的关切和在意让她无法抑制身体内的挣扎。
“我睡不着……”
她诚实地回答让唐书彧清隽的眉宇一拧，指尖抬起她削尖的下颚，深邃的眸光笔直地摄入她的瞳孔中，捕捉着她隐藏在眼底，不想被人知晓的烦恼。
冰凉的小手握住唐书彧温热的手指，就像是抓住了汪洋中的浮萍，苏晚紧张的神思有稍许的安心，认真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唐书彧，你会为了一个影子牺牲自己的幸福么？”
病房内，瞬间，有些沉寂，苏晚睁大美眸，小心而谨慎地盯着唐书彧，握着他的小手，在不自觉地施力，轻柔的嗓音有着懊丧的挫败：“你就像是充满致命诱惑的漩涡，越是靠近就越危险，可是如果不靠近你，我永远也无法了解你，却也怕，当我落入漩涡后，迎来的是我无法承受的后果。”
唐书彧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听着她第一次说出心中的不安和惶恐，那双晦涩的美眸泛起的落寞让他唇瓣抿成直线，笑意褪去的黑眸，严肃而冷寂。
苏晚回望着他沉默的神情，犹如石沉大海的绝望感，忽然觉得，躲在他怀里的举止，有了一种淡淡的讽刺，苦涩在嘴角蔓延，想从他怀中离开，却发现他有力的手臂紧紧地钳固着她的腰，不允许她的离开。
苏晚抓着被单的手在不住地收紧，控制着疯狂扩散的绝望，盯紧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冷静下来：“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只想你告诉我，我们的开始，真的是因为一个相似的身影么？”
就让她彻底地赌一次，输了又如何，大不了转个圈，一切都回到起点，没有唐书彧，没有温馨的家，也没有她渴望的爱情。
“是。”
唐书彧平静地开口，只消一个字，就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将她那些幸福无情地颠覆，他，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独裁者，禁锢着她，就那样，淡然地目睹着她怔愣而无措的模样。
原来，她真的只是一个替身，可以帮他减轻罪恶感的影子，深情缱绻？都是她的妄想么？
泪水泉涌般，溢满眼眶，想要努力地逼回，却只能看着它不争气地掉落，不想被他看到她的脆弱无助，却偏偏心痛地止不住眼泪，伸手抹去，却发现越抹越多，晕开的泪花侵湿了他的纱布。
“唐书彧，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薄璟严也伤害到了她，可是，远没有这次这么痛，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将幸福握在手中时，唐书彧却残忍地抽走了，她对未来的美好和憧憬。
他，完美如神祗般，出现在她绝望无助的生命中，给了她童话般美好的生活，在她被所谓的幸福冲昏头脑时，他却当头一棒，击垮了她梦幻的城堡，到头来才发现，最残忍的不是薄璟严，是他唐书彧！
“我是想要幸福，可是，因为一个替身而施舍得来的幸福，我……宁愿不要！”
她决绝地看着他，犹如负伤的困兽，目光中是挥散不去的哀戚和痛苦，想要挣开他的束缚，却被他一次又一次的阻止。
直到这一刻，尽管知道了他的残忍，她还是不愿伤害他，顾忌着他胸口的伤势，苏晚暗自唾弃自己，爱上了，是不是又要再一次失去尊严？
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泪水，这份曾经让她沉沦的温柔，此刻，是无声地讽刺讥诮，苏晚倔强地偏开头，躲开了他的手。
在唐书彧面前，她已经失去了假装坚强的资格了么？不然，为什么，当他抚上她湿润的面颊，她的心会不受控制地颤抖，泪腺再一次地涌出大量的泪水，淹没了她的视野。
“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子，是在一个寒夜里，她就那样独自一人，坐在露天的公共座椅上，熟悉的身影，让我放下手头的工作，站在窗前，愣愣地望着她，看到她被冻得通红的小脸和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还有，被她小心地藏在怀中的纸袋……”
他轻柔的低喃声里，有着发自内心的愉悦和未知的懊恼，扣着她纤腰的手在慢慢地收紧，不愿她有一丝任何离开的机会。
“因为她，我第一次，破天荒地动用手中的权力，在她那张申请表上，盖上了章印，可是，到她离开，都没有看我一眼，因为，我在那双美丽的眼睛中，看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苏晚怔愣地忘记了所有的反应，泪珠凝结在眼眶边，却不再落下，震愕的目光投向那张清俊的脸庞，他只是轻叹地擦去她的泪水，继续道：“当我再一次遇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她失魂落魄地走在马路上，也因为那一眼，让我有种出乎意料的激动，以至于一下次撞上了铁栏，可是，她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当我以为又会是另一个两年时，她再次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中，在昏暗的路灯下，她就那样怔怔地看着我，我才发现这两年来，我记住的早已不是孜情的影子，让我念念不忘的是那个夜晚，那个傻瓜的身影。”
唐书彧的话语，就像是清晰的放映机，在她的眼前放映着那一幕又一幕，唤醒了她深埋在心底的记忆，不愿回想的过去，却因为唐书彧，有了不同的意义。
“当我看到她绝望地站在桥栏上，想都没想，就冲上去把她拉下来，可是，这一次，她依旧没有看到我，因为，那个男人还是在她心里，即使，他可能伤害了她。”
苏晚不敢置信地捂住嘴，美眸瞪得大大的，盯着唐书彧，他澄澈的黑眸中，是幽深的情意和淡淡的不满，震惊得让她的泪滴，滑过他的手背，滚烫地落在他的胸口。
“你的眼里，只看得到那个男人，从来没有我存在的位置。”
唐书彧忽然坐起身，眉眼间，闪过的吃力和隐忍的痛楚，让她担忧地探身，想去扶他，下巴被抬起，他的轻吻落在她的唇角，阳光下，她看到的是他坚定的深情。
“幸好，第五次，你终于看到我了。”
冬夜中，那抹温暖的光晕；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影；苏家门口，那个优雅如王子的男人；桥栏边，那个带着清香的怀抱；还是医院里，那对让她脸红的澄澈黑眸，走马观花般，一一浮现在她模糊的视线里。
看着这张带着淡笑的英俊脸庞，苏晚突然觉得，幸福得心痛，原来，在她狼狈时，出现在她身边的，一直是这个男人……
牵起唇角的弧度，苏晚迷恋地凝望着唐书彧，纤柔的双手轻轻地捧住他的脸，目光在他完美的五官上留恋往返，俯低身姿，鲜红的唇瓣，轻轻地落在他薄削的双唇上。
唐书彧苍白的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轻阖上眼，扣住她的后脑勺，轻柔地回吻，让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深情和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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