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看见你了
惊悚世界的天蒙蒙亮起来，预示着白日的来临。
街上鬼影攒动，有条不紊地朝着工作的目的地而去，热闹非凡中又寂静的渗人。
陈老四打着哈欠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前厅已经坐下了个一身医袍的垂暮老人，正面无表情地缓缓搅和着锅中的草药汤，见他出来，缓缓道了声早。
明明是快要入土的老人模样，声音却清脆得犹如年轻少年，显得些许诡异。
“早。”
陈老四眯着眼睛，视线在屋内扫来扫去，并未找到昨夜借宿在此的周晓，疑惑的嗯了一声，刚想问那老人有没有瞧见周晓，想起周晓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要透露他的消息，便张了张嘴，并未问出声。
这么早就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他走到太师椅上一瘫，拿起烟枪在手里打转，不知道在寻思些什么：“病鬼，你说我要不要把饭店对门那家汉堡店盘下来？”
“盘下做什么？”被叫做病鬼的老人幽幽抬头瞥了他一眼，对陈老四的突发奇想十分不满，“光是一个药馆就要忙活不过来了，你自己也不干活，连用完的煎药锅都不刷，还想再开一家？那一家谁来干活？”
“我可是老板呀，干嘛还要辛辛苦苦地工作。”
陈老四耸耸肩，并未把病鬼的埋怨放在心上，但提及谁来干活这个话题后还是难免幽怨：“要是咱也能搞来人类员工就好了，又能干活，又能入药，不用担心消耗，可以隔几天就来一波。”
“为什么咱就没有呢。”
病鬼冷哼一声：“知道你坏事做尽之后连鬼都不敢来，还指望人类那群胆小如鼠的家伙来吗。”
捏着烟枪的手指头一紧，随即缓缓放松，陈老四面上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抬头瞧了眼屋外，招呼起来：“来客人了，营业吧。”
“好好干活，不要偷懒，至于新员工，迟早会有的，大不了我去抢几个就是了。真是的，人类这种东西啊，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之后就后悔了。”
病鬼懒得再搭理他，见有只干枯青黑的手僵硬而缓慢地推开了药馆的大门，嗓子清了清，终于发出了老人嘶哑的声音。
“欢迎光临不死药馆。”
……
周晓起了个大早，特意避开了药馆正常营业的时间出了门。
天亮前的几分钟，整个惊悚世界似乎陷入了无尽的寂静与灰暗，半空中疑似有浓重的雾霾，呛得让人控制不住地咳嗽。
一路从药馆缓步走到汉堡店的大门前，仰头看着熟悉的招牌，周晓一时不知道如何去形容此刻的心情。他仰着头出神，揣在衣服兜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一枚小巧的银色钥匙。
这钥匙是昨晚陈老四给他的。
汉堡店的老板跟他相处了整整八年，自然对他家发生的事情有个大概的了解。
汉堡店的老板早在之前就想转租这家店，去其他的地方开店，但为了给拂晓饭店的老板找不痛快，临关门前特地还乐悠悠地雇了周晓一起跟着胡闹，闹着闹着竟然觉得还算有趣，转租的事情就暂且搁置了。
两年前周晓留下离家出走的消息不见踪影，老板的店开得也索然无味起来，又不愿意再看对门饭店老头那张臭脸，等了几日也等不到周晓后便收拾收拾离开了。但以防有朝一日周晓再次回来，继续跟对面饭店打擂台，他临走前去了一趟药馆，把备用钥匙和地契一并托付给了陈老四，让陈老四再转交给周晓。
只要汉堡店还未被其他人租走或是买走，周晓就随时可以接管这家店。
脖子仰的酸痛，周晓垂下头，伸手用力揉了揉，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他并不是不想留下这家店，除却私心以外，店长整整亏欠了他八年的工资没有发，现在拿店铺抵债刚刚好。只是将所有权全部转到自己名下后，必须将他的一些基本信息公示给全街道，否则就会招来这条街鬼委会的彻查和惩罚，但如果不快些转好，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其他鬼买走。
甚至不一定是鬼，据陈老四所说，有些野心十足的高端人类玩家不知道从哪里得的路子，竟然也做起了惊悚世界的生意。
拥有一家自己的店铺对于鬼来说可能没什么特殊的，但对被拽入副本的人类来说却有莫大的帮助。陈老四就在某一次即将追杀成功时，让那个人类抓住机会捏着地契传送回去，扑了个空。
他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昨天见到的那两个人类玩家，替他先过鬼委会一关。
这样一本万利的事情，除了听上去过于像送上门的便宜而容易让人怀疑是陷阱外，其他倒都还好。
周晓摸了摸脑袋，思索如何让自己的措辞显得真诚而又合理，好让那两个人不误会些什么。
看在都是玩家，而且他还是个一级萌新的份上，应该不会惹上太大的怀疑。
在他站在汉堡店门口沉思的时候，从街道的另一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个穿着拂晓饭店工作服的身影。
周晓顺着脚踏在地上奔跑的声音望去，还以为是秦易和赵金贵他们在度过了一夜后还是选择了回饭店，想着正好省了他还要在这附近寻找好久去告诉他们“好消息”的时间。
站在原地遥遥眺望，随着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她的模样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周晓眉头一皱，发觉迎面跑来的似乎另有他人。
那个人类玩家恰巧就是也被安排在夜间外出队伍的玩家，但是却并不像赵金贵他们那样有一件鬼大衣可以抵挡外界的风险，只能穿着饭店提供的员工服一整个晚上提心吊胆的躲躲藏藏。
即便再怎么小心，人类的味道依旧会吸引来无数的恶鬼。他们虽然在看见拂晓饭店的工作服后不敢伤及其性命，但也不会就那么简单的放着他们离开。
赵小芸就是被恶鬼们戏弄，玩了一晚上真正的“惊悚游戏”的倒霉蛋。
她的一条胳膊在临逃脱前被鬼飞奔而来一爪子撕碎，成了它叼在嘴里咀嚼的零嘴。光是这一晚上的经历就已经让她的精神濒临崩溃，更不要提去找所谓的什么老板孙子的信息了。
估摸着快要到天亮，她连忙顺着路赶回拂晓饭店。即便拂晓饭店再如何可怕而忙碌，在于整个惊悚世界对比后，对他们来说依旧还是安全系数最高的地方。
她再也不想再重复一遍昨晚的游戏了。
赵小芸死死捂住还在顺着滴血的胳膊，紧绷着的神经在瞧见饭店招牌之后终于有所放松。
……直到她突然看见饭店对面站着的，正死死地朝着她这边望来的身影。
周晓没有穿房间里自带的员工服，也没有出现在大厅集合，除了赵金贵和秦易凭借那身睡衣在电梯里记下他的模样外，其余的玩家自然是对他没有什么印象，也轻易不会把他跟那个一级玩家联想在一起。
更多的，是会把他误认为是游荡到此处的鬼。
周晓发现来人不是赵金贵他们，心下难免失望，他刚想收回视线，却看见对方突然好像崩溃了一般涕泪交加，疯了似的一面向拂晓饭店跑去，一面胡乱的喊着些什么。
周晓没打算搭理她，反倒是被这一番操作吓了一跳。
他只来得及按按帽子，还没等作出什么反应，背对着的拂晓饭店的大门就唰得一声被拉开，吓得他在听见开门声音的那一刹那猛地打了个冷颤，呼吸狠狠一窒。
周晓不敢扭头看，靠着本能僵着手把脸上的口罩重新拉上挡住半边脸，垂下头快走几步，在即将走到拐角处时控制不住了脚下的速度，向着汉堡店的后门玩命一般跑去。
饭店主管负责开门迎接返回的玩家，只瞧见这一个残缺不全的回来，不免嗤笑了几声。
可还未等对她交代接下来的任务，主管的鼻子轻轻抖动，从空气中闻到了些许不一样的味道。
深吸了一大口气，他细长的眼睛眯起，一面回忆着这味道究竟是什么，一面四处打量。
“不对劲，这不是外面会有的味道，绝对是饭店里面的东西……”
就在视线捕捉到周晓仓皇逃跑的背影时，主管终于靠着周晓身上的那一套衣服认出了气味的来源。
连那个人类玩家也赶顾不上，他诧异地瞪大双眼，然后屏住了呼吸，腿上好像有气囊炸开，默不作声地迅速冲向周晓，试图把他抓住。
哪怕他将脚下的声音控制得再小，这些年被他追赶过无数次的周晓也能敏锐地判断出后方有鬼在快速靠近。
好在通向汉堡店后门的小路曲曲折折，在饭店主管就快要追上时，周晓借着墙与堆起来废品的遮挡，抖着手拧着钥匙及时躲进了汉堡店里。他把门一个反锁，贴着后门缓缓蹲在角落，生怕鬼会透过门上方的玻璃瞧见自己。
瞪大的眼球猛然贴在了玻璃上，猩红的瞳孔四下移动，打量着堆满了杂物的小屋子。
周晓缩在门下，也不知道那主管此时有没有跟过来，只是死死地捂住口鼻，避免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他们只隔着一扇薄薄的门，只要轻轻一下，这道隔阂就会被轻而易举的击碎。
但门外的鬼却偏偏好像在跟他玩什么恐吓游戏。认真地观察了一大圈后，贴在窗玻璃上的两颗眼球缓缓移动，死死地盯着下方。
过了不一会儿，一道黏腻而叫人颤栗的声音隔着这扇门缓缓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喜，轻飘飘却又清晰无比，好似就贴在他的耳边说出来的一样。
“晓晓，你就躲在门下面，我看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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