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李氏三公子

　　对于后世的史家而言，大腾覆灭后长达四十余年的争霸时代，一直都是他们津津乐道和研究的对象，但在这群雄纷争中，一统西沧茫的大雀开国皇帝李承星与他麾下那位被誉为“沧茫第一奇谋”，外号“妖瞳”的东河霖之间的恩怨情仇，却是令众史家最为头疼的。

　　在争霸初期，这两人情同手足，从默默无闻走向了统一大业。但在争霸末期，他们却形同陌路，甚至几乎走向了对立。但随着史家对史料的不断挖掘，沧茫历史上这对最传奇的君臣也逐渐被世人所了解。

　　李承星，身长六尺八，朱唇凤目，外貌妖美，难以分辨男女。他虽是雀州之主李永乐的第三子，但他却是庶出，以至于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很是难堪。

　　嫡出的二子李承明、四子李承义平日都不待见他。长子李承德虽然也是庶出，却与他同父异母，并无什么感情。与李承星更为亲近的，便是五女李蔷、六子李承康和七女李曦，李承康心性淳厚，与诸位兄弟姐妹的关系都算不错，而李蔷则更多是因为自己这位三哥的绝世美貌，只有李曦与李承星是同母的血亲，两人也在家族中相依为命。

　　李承星虽是庶子，但也已有二十二岁，按理来说也应该在雀州五郡内担任官职，但他的父亲李永乐，此人虽无雄才大略，但他生性多疑，将州内一切军政大权都紧紧抓在手中，而他的七个子女中，只有最富才干的长子李承德和最受其喜爱的四子李承义才能担任要职，至于其他几位子女，只能老老实实当个纨绔子弟。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辈子都当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二子李承明虽没有担任任何官职，却仍然靠着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和钱财拉拢了一批不小的势力，他也在暗中筹划，企图颠覆自己的兄弟。

　　而李承星，平日里只钟爱看看古籍，饲养花鸟，为了远离家族内的兄弟相争，他带着妹妹李曦从雀州都刺史府搬了出来，在乌霄郡买了一处小宅邸。在他的宅邸上，除了十几位侍女侍卫，便都被来自各州的古籍和奇花异鸟填满，从极北之国的金翼雕，但南海的青云鸥，都能在这位三公子的府上见到。

　　乌霄郡的各路达官显贵出于讨好李永乐的目的，也会不时送来些名贵的花鸟，李承星虽是不喜行为，也不愿意得罪这些有权有势的当地权贵，只得从中挑选了一些对的上眼的收了下来。

　　雀州位于九雀岛之上，四周被沧茫第一大池——雀池包围，想要上岛就必须乘船，也因此，仗着雀池天险，雀州易守难攻，加之李永乐不善攻伐，常年在岛上死守不出，使得雀州成为了西沧茫十二州中较为稳定的州之一，而雀州又可以从沧江直达扬州，中州，东州能多个州郡，大量商旅来往其间，也使得雀州之富足仅仅逊于扬州。

　　而李氏宗族，自大腾尚在，便已在雀州掌权运营了三十余年，积累的财富丝毫不亚于扬州四大家族。李永乐虽谨慎多疑，但对钱财方面却丝毫不吝啬，平日开销极为豪奢，即使是七个子女中最不受他重视的三子李承星和七女李曦，每年都能得到一百两沧金以供日常开销（注：一两沧金等于十两茫银，一两茫银等于三贯钱暨三千文，一两茫银足够一户人家三个月的开销），也许在其他几位野心勃勃的兄弟眼中，一百两沧金连他们半年打点人脉的钱都不够，但对只喜爱读书养花饲鸟的李承星而言，却是绰绰有余了。

　　如果雀州能一直这样维持稳定，李承星也许会做一辈子的快活公子，亦或是与某位权贵的女儿结婚，为李氏开枝散叶。他还暗中为妹妹存下一笔嫁妆钱，让妹妹能体面的嫁出去。但是，这终究是乱世，所谓的安稳祥和，不过是短暂美好的假象罢了。

　　沧茫新历二十二年季秋，由于今年风调雨顺，雀州五郡的收成颇丰，乌霄郡的民众也早早便做好了入冬的准备，除了月初和月末的赶集，郡城内的坊市间的行人过客寥寥无几。

　　而整个雀州，也与乌霄郡一样，处于一片安宁祥和的气氛之中。

　　但此时此刻，李承星确实忧心忡忡，甚至无心打理府中的花草，整日在屋中不安的来回走动。

　　作为喜好花鸟之人，无论是饲鸟还是养花，都需要对天象时节有一定的了解，李承星自然也不例外。

　　但从今年孟春之始，李承星便敏锐的察觉到，今年比往年要更加的寒冷一些。起初他以为只是一时的反常，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种反常的寒冷，却是一直持续到了现在。今年风调雨顺，使得大多数人都不会太在意冷一点还是热一点这种微小的变化，但在李承星的眼中，这却并不是一件小事情。

　　这时，一名身披轻甲、一副将领模样的高大青年走进屋内，他是李承星的贴身亲卫，名为秦皓，两人自幼便是主仆兼玩伴，情同手足，李承星对秦皓也是推心置腹，知无不言。

　　见到秦皓进门，李承星连忙走上前去，开口询问道：“阿皓，情况如何？”

　　秦皓先是行礼，而后正色道：“少主，果真如您所言，如今虽是季秋，但雀池的冰面却比孟秋时厚实了许多，孟秋时的冰面尚且不能行人，如今却却已有来自灵州、幽州的商旅踏冰而来，往来很是频繁，这等光景若是放在往年，最早恐怕也得是仲冬。”

　　听了秦皓的描述，李承星眉头紧锁，思绪万千。

　　见到自家少主这番忧心忡忡的偶像，秦皓却是颇为疑惑，他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问道：“少主，恕我愚钝，不知您忧心之事究竟为何？”

　　李承星并没有回答，他从袖中取出一封看上去早已装订好多时的书信，犹豫了许久后，他还是将书信交到了秦皓的手中，并说道：“原本我写下此信的目的仅仅只是防患于未然，未曾想，今日真的派上了用场。阿皓，你立刻派人骑上府中脚力最好的马，将此信以最短的时间送到雀州都治，抓紧办完，我还有更多的安排。”

　　“我这就去办。”虽然肚子里装满了疑惑，秦皓依然谨遵李承星的命令，拿着信快步离去。

　　目送着秦皓离开宅邸，李承星又走到了窗边，目光中满是忧虑。

　　李承星在外人眼中，不过是一位酷爱花鸟的无能纨绔，倚仗着父亲李永乐的权势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也有着一丝对权力的向往，而这种向往，也推动着他在不为人知的时候了解了许多他那几位兄弟最为关注的事物，只是他并不痴迷于此，但并不代表他一窍不通。

　　在李承星看来，雀州邻居之一的青州，作为西沧茫群雄中最具实力的一方，早就不满足困于一州之地，他们渴望拥有更多的土地和资源。

　　但北有所向披靡的幽州北蟒军，青州军也屡次进犯幽州，付出惨痛的代价，也仅仅攻下渚郡，两年前的渔阳大败更是让他们元气大伤。

　　南是混乱之地东州，青州军也多次剿匪，也占得广霖、东河二郡略有成效，但这二郡也早已满目疮痍，光是重建就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再继续攻打其他郡可以说是得不偿失。

　　西南的中州，王焕和他麾下的四万赤龙军终究也不是能让人随意拿捏的软柿子，青州军早年虽在临沧郡大胜，却也不愿意四处结仇以至于腹背受敌，便主动与王焕修好。

　　唯独西北的雀州，鱼粮富足，四通八达，进可图谋地大物博的灵州，退也有雀池之天险，父亲李永乐又是守成之主，不思进取，雀州军战斗力低下，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青州军在攻下渚郡后，雀州门户大开，面对如此一块肥肉，如狼似虎的青州又怎会放过。

　　若是放在以前，李承星也不会如此忧虑，但就在十日前，一个天下皆知的消息传入他的耳中，便让他开始坐立不安。

　　李承星看着窗外，那是雀州的西南方，他摇头叹道：“东州伊三甲，这等能人，竟被那朱然招入麾下，尊奉为首席军师，伊三甲才高八斗，青州军中又有诸多良将，以父亲的本事，恐怕会被那伊三甲玩弄于股掌之间，唉，雀州危矣，李氏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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