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离去

　　后日便是冬至，雀州境内，早已是漫天飞雪。

　　此时，雀州的乌霄郡与幽州的渚郡、渔阳郡之间的池面上，冰封三尺。贩夫走卒来往其间，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在这其中，一支丝毫不起眼的商队正向渚郡缓慢的行进着。

　　这商队有十来人，这些人无一不是穿着厚棉衣，裹着头巾，很难分辨各自样貌。其中有两人走在商队的最前方，正窃窃私语。

　　二人中身材较为高大者开口问道：“少主，我们直接从乌霄进入渚郡，是否太过于冒险？按理来说，向西单走灵州郡才更为安全。”

　　身材较瘦小者也缓缓开口，声音很是悦耳：“如今已是临近冬日，青州军恐怕早已在渚郡布置了大量军力，前往渚郡看似羊入虎口。但此时却是青州内部最为松懈之时，若去灵州，免不了遇到灵州军的层层排查，身份容易暴露，但青州的注意力都在雀州，反而更方便通行。”

　　这迎着风雪交头接耳的两人，自然是李氏三公子李承星和他的贴身亲卫秦皓。

　　在命令秦皓遣使给父亲李永乐送信后，不愿就此坐以待毙的李承星立刻开始筹备撤离雀州的计划。

　　短短七天，李承星便通过他可以找到的所有渠道，将自己府上的稍微有点价值的物品几乎都抛售出去，他又以自己乌霄郡这个宅邸的地契作为抵押，在钱庄换取了大量的钱财，再加上他和妹妹平日里积攒的一些积蓄，竟足足凑齐了三万两沧金。

　　紧接着，他遣散了府中大量的家仆和侍卫，只留下了秦皓和秦皓亲自锻炼出来的亲卫小队，以及李曦最亲近的一位侍女，他安排秦皓买来了商贩需要的的装束、货箱和马匹。在离冬至还有三日时，他们便已经伪装成了一支不起眼的商旅，经过一天一夜的行进，如今便来到了此处。

　　李承星一边与秦皓交流，他的余光也在随时留意着四周的状况，对他而言，身后这二十个满载着三万两沧金的货箱，是他最后的本钱，决不允许有一点闪失。

　　而一路走来，他们遇到的也都是清一色的商队和旅人，李承星如此警惕下也没从中嗅出什么异常。

　　此时，一只纤细而温暖的手从后面握住了李承星的右手，他回头看去，一个清秀的少女正柔和的看着他，正是他的亲妹妹李曦。

　　李曦，年方十二，兄长李承星生的如此俊美，她自然也是个沉鱼落雁的美人坯子。李曦天生聪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雀州境内无数名门之后都对这位李氏明珠如痴如醉，登门求婚，却都被李曦自己无情回绝。

　　看见是妹妹，李承星的目光也明显柔和了许多，他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放宽心，你也清楚兄长的本事，这点小事，于兄长而言何足挂齿。倒是你，身子骨弱，把棉衣裹严实些，可别着凉了。”

　　秦皓与李承星情同手足，和李曦的关系也十分亲密，二人早早便认作了义兄妹，他也在一旁笑道：“曦儿你就别瞎操心了，有义兄在，保密和少主无恙，就算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青州之虎’朱翼亲临，我也给他斩落马下……哎哟！”

　　只见李承星毫不客气的一拳砸到秦皓的背上，没好气道：“你若是能把你这自大的性子改改，说不准还能跟朱翼过过招，至于现在，你能在朱翼的刀下撑十个回合我就谢天谢地了。”

　　秦皓对自己的本事当然心知肚明，但他嘴上依旧不服软：“少主你就好好瞧着，我早晚回取了朱翼那家伙的项上人头。”

　　见秦皓如此逞强，李承星也只能无奈一笑。就此作罢。

　　就在这时，李曦却是轻轻拉了一下李承星的手，低声说道：“兄长，您难道没有发现，周围有些不同寻常吗？”

　　听到李曦的话，李承星先是一怔，随之心中便是一紧，他很清楚，自家妹妹打小洞察力便远超常人，连自己都有所不及，如果她说有不寻常，那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李承星此时也是低声问道：“哪里有不同寻常？”

　　李曦没有说话，只是很小心的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身旁。

　　李承星自然是领会了李曦此举的含义，他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周围似乎还是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但如果非要说与往日有所不同，也就是前往雀州的商旅似乎比往常要多上不少。

　　李承星心里突然一个激灵，同时生出一个他先前从未想到过的念头，紧接着，他的后辈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冒着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秦皓，低声道：“阿皓，你暗中仔细观察一下，然后告诉我这些商旅可否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秦皓得到命令，便将余光看向这些前往雀州的商旅，仔细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不看不要紧，可一细看，秦皓的脸色竟微微泛青，但他极力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并慢慢靠近李承星，附耳低语道：“少主，这些来自渚郡的商旅，无一不散发着戾气，绝无可能时正经经商的商贩，依属下之见，这些人，恐怕是……”

　　李承星却是目光一凛，秦皓心领神会，便立刻噤声。

　　“真不愧是名扬十二州的‘三甲先生’，竟能想出如此奇策，令人防不胜防，真是天要亡我雀州。”事到如今，伊三甲的计谋，李承星又怎会看不破？但也是为时已晚，无论是雀州，还是李氏，在李承星眼中，都已经是在劫难逃。

　　此时，李曦也感受到兄长手掌传来的真真颤抖，她有些不安的看向了李承星，轻声道：“兄长，我们接下来还去哪儿？沧茫虽大，可真的还有我们的容身之所吗？”

　　李承星也陷入了迷茫，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在雀州沦陷后，朱然发现李氏唯独他与李曦下落不明，为了斩草除根，恐怕会不惜代价来寻觅他们兄妹二人的踪迹，若是如此，那这西沧茫十二州似乎真的难寻一处安身之所。

　　“难道，真的逼得我们去迦兰么…”

　　不知思索了多久，李承星的双眸才逐渐明亮了起来，他想起了一个地方，也许只有那里能为他们提供短暂的庇护。

　　李承星抬起头，看向东南方向，沉声道：“想要在乱世之中掩盖行踪，那便只能去比这乱世还要混乱的地方。”

　　听到李承星的话，秦皓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聪慧的李曦立刻明白了兄长口中所指的地方，在这西沧茫，也只有这么一个地方符合李承星的描述。

　　“出发吧，只有去东州，才最有可能躲避朱然将来无休止的追杀，而且，也许在那里，还能寻到一丝李氏重新崛起的机会。”

　　于是，这支前途未卜的队伍，便就此踏向了前往东州的道路，他们也不知道，未来会有怎样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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