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110 对峙
在稳固埃勃拉局势的重新洗牌中,蒙召而来的重臣还有一个人,就是凯瑟王的五弟洛肯特里。昔日不被看好的王子,却是天生商材。这些年主掌全地贸易通商,算是找到了最适合的舞台,成绩斐然。所以现在,凯瑟王就是要把这件重要使命交给他。
“腓利士人唯利是图,也是埃勃拉作乱的一支,要收拾这些人,恐怕就要你来帮忙了。”
凯瑟王冷然笑说:“要防范拉美西斯四处结盟,扩大防御阵线,在西南临海一线,毗邻叙利亚的迦南地,就必然会是他们的目标。所以,这些潜在的威胁是必须要及早收拾的。迦南五城邦:西顿、推罗、亚发尔、阿美亚、腓利士。说起来,腓利士人也不过就是迦南人的一支,迦南人自来都是没有信誉又贪婪、唯利是图的坏名声,要收拾这些人,那就是要以利治利!就看看到底谁能算计过谁!”
洛肯特里立刻明白了,看起来,这是要再掀一场更大的商战了!虽然说不清原因,但这位王兄对迦南人的憎恶,分明是厌憎进了骨子里。所以,自他担任通商大臣以来,这些年以国家商人与民间私商双管齐下,就是由王明令授意,在以最大能量席卷迦南人的财富!迦南五城邦都是借助临海之便,通商米诺斯诸岛与埃及的港口,换一种说法,迦南人都是精于做生意的商人,所以,才每每是以商对商,算计的就是钱袋。
的确,凯瑟王发自内心憎恶迦南人,因为永远忘不了落难时,竟敢往他脸上淋尿、极尽羞辱的就是一个迦南人!痛快结果了那个混帐是一回事,但骄傲如他,这种大辱注定难以释怀,因此对这个族群的憎屋及乌,就是刻进了骨子里。当然了,这种理由他不可能对任何人袒露,只要痛快去做就好。
贸易商战,洛肯特里一听就要兴奋起来:“王兄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只要订立目标,剩下的事全交给我。”
凯瑟王摆摆手,微笑说:“错了,这次我可不要你做恶人,而是要做朋友。正因为这些年的商战是让迦南城邦屡吃大亏,也算结了仇,所以现在为了局势需要,才必须去修复关系。我打算让你做使节,出使迦南五城邦,必要达成和解,从此后不再互为对手,而是要结成生意伙伴。”
啊?洛肯特里倍感意外:“可是王兄,这岂非是推翻了你一贯奉行的策略?”
精明老兄笑笑说:“别着急呀。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从今后我们要开始做好人了,目的,就是不能允许迦南人与埃及人结成联盟。而至于算计的事么,大可以由明转暗。你放心,我自会联络希腊诸城邦都去配合你,迦南人海路通商的主要对象无非就是希腊人和埃及人。从此后,完全可以通过希腊人的手,去更狠的算计他们。譬如说,像垄断货源抬高价这类直接算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可以间接算计,就让希腊商人都绕开迦南,许多大宗买卖直接跑去埃及各个港口、和埃及人谈生意成交不行么?总之呢,就是表面上一看,从今后再让迦南人吃大亏的,可都与我们毫不相干了。结成生意伙伴的意思就是这个:背地里算计,但明面上必须做好人。许多重要物资贸易,当面临希腊人故意抬高价、或者另择商路怎么办?我们就来出面解围呀,‘帮助’迦南人去商谈:把价格再压下去一点、把大宗买主再拉拢回来一些……反正,和希腊这边什么不好商量?背地合计好了,无非都是做戏嘛,一起算计保证谁也不吃亏,还能顺手搞一搞埃及人。看,是埃及人拦截货源直接卖给了希腊人,是埃及的港口在抢生意,让海上来客都从此改了行商路线……以此去左右迦南人的倾向好恶,一边是搞臭了埃及人,一边是自己做了好人,让迦南人充分看清我们对于希腊诸岛的重要影响,这也就是‘生意伙伴’的重要价值所在呀。如此一来,由最实际的利益决定取向,拉美西斯也就别想争取到这块同盟了,因为迦南人即便有心,也没胆量敢公然得罪我们,那又怎么敢伸手再去和他勾勾搭搭?这就是由钱袋决定态度,名利双收,才是最划算的买卖对不对?”
洛肯特里一双眼睛越听越亮,实在忍不住的笑出来:“王兄,必须要说,你才是最精明的商人啊,太坏了!”
老兄一放脸,小弟立刻识趣改口:“呃……是高明。”
凯瑟王正色提点:“记住,搞臭埃及人,这只是眼前的目标,这样做还有更重要的目标,就是今后利用达成伙伴的便利,抓住一切机会慢慢渗透,要把迦南城邦的经济命脉都逐步攥进手里!那些唯利是图的迦南人不是什么都热衷买卖么?甚至连土地都可以一寸一寸花钱去买,那何乐不为?”(注:早期希伯来人游居的土地,就是从迦南人手中一寸一寸花钱买来)
精于商的洛肯特里立刻明白了,欣然接口:“不错,一切交易买卖,掐住了源头就是掐住了命脉。迦南人最主要的外销货物就是木材、香料和皮革,所以,只要能控制了香料种植地、产木林地和主要牧区,也就等于掐住了迦南人的脖子。即便等到日后他们醒悟过来,我们已经成了最大地主,一切物资出产怎样定价都可以一口说了算,这些家伙再想后悔跳脚都晚了。”
凯瑟王满意点头,告诉他:“出使迦南五城邦,我会让鲁邦尼和你一起去,要论谈判技巧,有他帮你,而要论谈生意合作,那自然是你的专长,两厢配合,不愁拿不下这些家伙。”
一切交待清楚,洛肯特里便与鲁邦尼组成使团,由埃勃拉直接赴迦南。首当其冲第一站,就是腓利士城。从此后,一场不见光的商战在迦南悄然升级,由经济的黑手,一方面是掏空财富,搅乱他们与埃及的关系,使结盟无望;另一方面,则更是充盈着赫梯这一方联盟的钱袋,是由这种获利斐然的暗地合作,更加牢固了与希腊诸岛的关系,及至近到荣辱与共也再不是玩笑,凯瑟王耐心等待的时机,便算是终有一方酝酿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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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最大劲敌,自从赫梯王来到埃勃拉,拉美西斯动用一切手段收集情报,密切关注动向,不曾有一日停息。因此,当驻守埃勃拉全新的人员布属出炉,他很快就知道了。像阿蒙泰那样不中用的家伙,被一脚踢开完全是意料中的事,但是当真的拿到这份全新名单,拉美西斯还有皱起了眉头,倍感困惑。
“鲁纳斯是谁?你们有人听过么?”
要说其他新换将领,多多少少还算有些耳闻,但这个替代阿蒙泰、出任埃勃拉驻军最高统帅的家伙,却实在太陌生了,问遍埃及诸将,根本没有一人听过这个名字。
最终,帕特里奥站出来了:“还是我去探探吧,不管这家伙是谁,他既然已经坐上这个位子,探不清来路肯定不行。”
于是,由他出马,再度潜入埃勃拉,而等真个带回消息,实在包括拉美西斯在内,没人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蒙泰身边的勤务兵?打杂伺候人的?!喂,是不是你搞错了?”
众多埃及战将险些被集体雷倒,契格飞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帕特里奥何尝不是满目荒唐,没好气的说:“没错,正常人都会是你这个反应,若非一再确认无误,你觉得我会回来么?”
他似乎还嫌不够气人,继续补充:“还有啊,这个鲁纳斯不仅是个伺候人打杂的,而且从军五六年,始终都是伺候人打杂的,也就是再没其它履历了懂么?跟随阿蒙泰从库萨尔边城调防埃勃拉,这些年无战事,所以呢,好像他根本就没上过战场,也就是根本没有任何实战经验。一经宣布任命,赫梯军中的反应,绝对只会比你们更哗然,就是这样,不用怀疑。”
众将中,最年轻的塞提脱口大声:“这个赫梯王,不会是脑子坏了发神经吧?还是存心故意小看我们?让一个打杂奴仆来带兵,不怕被人笑死?”
拉美西斯骤然放脸,当头呵斥:“闭嘴!你才活了几年,见过什么?要对凯瑟·穆尔西利评头论足,凭你还不够资格!”
塞提被骂住了,却显然一百个想不通:“可是阿爸,这实在太没道理了,让这么一个人来统领驻军,不是开玩笑吗?”
“没有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拉美西斯琥珀色的狼眼中闪烁寒光,毫不客气提醒所有人:“凯瑟·穆尔西利!他手下最有资历的三猛将之一,撒布里奇·费因斯洛是什么出身?他一手提拔的后起新人,能在北疆打下卡斯喀战役的亚布·伊德斯是什么出身?还有,现在哈图萨斯重建风神殿,主持这个大工程的人是谁?金星神殿授予神权名份的大神官又是谁?”
帕特里奥第一个听懂了:“不错,重建风神殿,这种堪称油水最足的肥差,都是交给他的六弟,托利亚领主阿伊达。卡玛王后的儿子都敢用,杀父之仇的女子都敢收,要说凯瑟·穆尔西利这家伙的作风的确一贯如此。他真的是什么人都敢用,奴隶也好、佃农也罢,这些好像对他根本没意义。我就曾经亲眼见过,在一座帐篷里,王子、亲王、贵族、大将,风尘浪荡子,卖艺歌舞姬,希腊人、埃及人、胡里特人、巴比伦人,各国族众齐聚一堂,足够堪称开眼的奇景。”
拉美西斯瞪向儿子塞提:“听懂了么?不以出身论英雄,这不叫发神经,而恰恰是这个赫梯王最厉害的地方!记住了,对你还根本不了解的人、不了解的事,就根本没有发言权。就像摆在眼前的这个鲁纳斯,不错,谁都没听过他的名字,一个伺候人打杂的勤务兵,太可笑了,但那又能代表什么呢?只能说,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人了解过他的真面目!只是没见过他的实力而已!这恐怕才是你我唯一有资格谈论的事实!”
拉美西斯沉声提醒所有人:“鲁纳斯·墨尔托,他的出身高不高、有没有漂亮履历,这些本来就和你们没关系,所以,最好把你们的藐视轻慢统统收起来!务必看清一个事实:由一个打杂伺候人的,一步登天成统帅,这可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而是赫梯王的决定!敢把整个埃勃拉驻军交给他,能让凯瑟·穆尔西利如此破格任用,凭此一点,这个鲁纳斯就是绝对的不容小觑!”
部下听懂了,大帐里因此安静下来,塞提心有所动:“阿爸是说,这个鲁纳斯,一定比阿蒙泰厉害得多?”
拉美西斯感慨一笑:“要是没有点真本事,又怎么可能挤掉旧主,让王一眼看中?就譬如说你吧,如果置换比较一下,恐怕也就更清楚了。这个鲁纳斯,要论年龄,他只比你大两岁;要论从军的时间呢,五六年,也真是和你差不多。你好歹还是个将领,已经积累了不少带兵经验,但即便如此,如果现在是要把整个叙利亚军团交给你,就算我敢给,你敢接吗?”
塞提立刻被问住了,看看周围众多前辈,是啊,不说别的,凭他现在的资历,有什么信心敢说能接重任?会有这个能力吗?能让众将信服吗?
拉美西斯说:“反正啊,我是没这个信心的。这种‘一步登天’的职位,我既不敢给,恐怕你也没胆子接。可是那一边呢,一个伺候人的奴仆,论起点,那个鲁纳斯和你绝对没法比,但是凯瑟·穆尔西利竟然敢给,而他,居然也敢接!这还不够有意思?”
一种被挑战的激动在胸膛里翻涌,塞提的眼睛里闪烁光芒:“那好吧,从现在开始,鲁纳斯·墨尔托,我就把他列作对手了,有机会,必要好好会会他!”
正在这时,忽然有兵进帐来报:赫梯王率军集结边境线,不知道是准备干什么。
拉美西斯问:“看旗帜都有谁?是国王军全体集结么?”
探兵回应:“除了护驾禁军的狮子旗,集结军马应该都是埃勃拉领地驻军,观望人数与各部构成,总计应在一万人左右,并未见国王军的番旗。”
大帐里一下躁动起来,尤其是年轻的塞提,实在亮了一双眼:“突然集结,这是要开战么?”
拉美西斯没好气的送白眼:“你自己动脑子想想,埃勃拉才刚刚更换人员部署,根基未稳。新将领能否服众,步、骑、战车、后防保障,各部各军多少事的协调配合都是要靠训练、靠时间来说话的!就眼下而言,很多事还都是未知数呢,换了你会选在这个时候开战?”
塞提又吃一鼻子灰,眼神里难掩失望:“那……突然集结边境线是要干什么?”
拉美西斯露出招牌式的邪恶坏笑:“这还看不明白,显然是要领着新人来认认路啊!”
契格飞显出迟疑:“将军能肯定吗?这个凯瑟·穆尔西利,向来不按理出牌,万一被他钻了空子……”
拉美西斯非常肯定的说:“他若真打算开战,根本就不会带着女儿一起来。”
帕特里奥皱眉问:“那你想怎么做?不理会?”
“干嘛不理?”
拉美西斯立刻瞪眼,百分百也是来了兴致,痛快向儿子一挥手:“走!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个赫梯王长什么样吗?今天就给你这个机会。传令,全军列阵。老对手嘛,也算是给他这个脸面,就让那些新丁好好认清对手是谁!”
一听这话,塞提简直激动到想尖叫,一声‘遵令’答得实在比任何时候都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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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线上,两方大军拉开对峙。遥望远方乌压压逼近的埃及军阵容,凯瑟王冰蓝色的瞳仁里闪烁锋芒笑意。是啊,老对手,都真是太了解彼此,他就知道,这家伙一定会来。
随着距离拉近,当终于能看清一马当先的埃及狼,身后,新换防上任的年轻战将们都一下子激动起来:“陛下,那个就是拉美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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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清楚了。跟在父亲身边,塞提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在沸腾。伸长了脖子努力遥望王旗下的身影:“那个就是赫梯王?咦?怎么有两个人?!”
拉美西斯嘴角挂着冷酷微笑,时隔多年再相会,那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还真是复杂得一言半语说不清,他伸手指教:“是左边那个!跟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兄弟赛里斯,这次蒙召参与埃勃拉的人员变革,他也来了。”
赫梯双鹰,此刻就齐在眼前!
塞提瞪大眼睛,几乎忘了呼吸,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凯瑟·穆尔西利!赛里斯·哈图西利!这就是让整个埃及都为之不安的对手吗?
此刻,大军对峙,双方都以弓箭射程为底线,心照不宣,无人再越雷池。
双方都可以清楚看到彼此的模样,赛里斯略感不解的伸手一指:“那头狼身边的年轻人是谁?怎么感觉比契格飞那些老部下的关系还要近?”
凯瑟王一声冷笑:“看那副模样就不难猜吧?他儿子!长子塞提,今年20岁了,听说也是早早从军,就跟着这个狡猾的父亲混。”
关于埃及的情报,赫梯王手里自然丁点不少,赛里斯却难掩乍舌,他惊讶的不是别的,而是……
“开玩笑吧,他儿子都这么大了?那……当年还敢没完没了惦记阿丽娜?”
凯瑟王重重一哼:“是啊,这头该死的狼,他什么时候有过自知之明?”
不再闲叙其他,他沉声质问所有第一次见到拉美西斯的重臣战将:“告诉我,你们看到
了什么?”
新任总督萨基赫,这位赫梯双鹰的宗亲大堂哥可算沉稳,看到埃及军的阵势不由皱眉:“拉美西斯的军团负责驻守卡赫美士,如今却集结边境线,看这军容,就算并非全部,恐怕也是大部分主力阵营都拉过来了。陛下以为,是否该作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凯瑟王微微一笑:“我来了,他敢不来么?这是守势,而并非攻势。”
萨基赫立刻了然:“所以至少在短期内,我们所要采取的也是守势,并非攻势?”
王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问身后的年轻战将:“都说说,你们看见了什么?”
战车队长卡兹说:“陛下手中已经有了秘密武器,要拼战车,这些埃及狼注定没有胜算,拉美西斯,他能嚣张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骑兵队长米萨鲁说:“若这已是军团主力,那埃及军的阵容也不过如此,要拼骑兵,他们本来就不是对手。”
步兵队长帕纳里说:“陛下的国王军还没出动呢,就已经是惊得这些人全军列阵,可见谁怕谁,已经够清楚。认清旗帜与将领,真到战场就是他们的死期!”
凯瑟王不吭声,转头只看鲁纳斯:“你呢?你看到的是什么?”
年轻统帅的目光并没有集中在黑压压的对峙大军,而分明是越过了万众,只看远方地平线,鲁纳斯说:“未来!那就是我们的未来!终有一天,放眼所及都会是属于我们的土地!”
王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心中点头,嘴上却问:“哦?你怎么敢有这种信心?”
鲁纳斯笑了,毫不迟疑痛快回答:“这不是我的信心,而是陛下的信心,也是我王必然要去完成的事。至于我们,只是这场战争的一环,陛下尽管放心,在时机真正到来之前,我会好好守住埃勃拉,并且,做好一切该做的准备。”
王的笑意更浓,继续诘问:“什么准备?你想怎么做?”
鲁纳斯说:“就像埃勃拉之乱因何而起,谁都知道是埃及人干的好事,其实我们要做的,就和拉美西斯做的是一样:巩固自己的守,同时搅乱敌人的守。准确的说,守势其实就是攻势,无非是明攻还是暗攻的区别。”
凯瑟王笑看萨基赫,一切味道已尽在不言中。听了鲁纳斯之解,这位年逾四十的新任总督也不由得心中乍舌,真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竟有如此见地。把握王的意图,乃至今后镇守埃勃拉的策略定位,和他这个总督摆在一起,都是高下立判。
王在笑问:“细说说,你准备怎么做?”
鲁纳斯痛快回应:“真到拉开战幕那一天,埃勃拉就是全线大军的桥头堡。埃勃拉驻军,是要为所有战将引路的向导。要做叙利亚的百事通,要成进兵布战的活地图。气候、地理、民族、人口、城镇分布,哪里有水源、哪里可藏身,及至埃及军中,谁好色、谁嗜赌,谁爱吃肉谁爱酒,哪个小兵在想家,哪个将领在闹脾气……只要是陛下想知道的,大军需要知道的,关乎对面那片土地的一切,就都是我的功课。身为埃勃拉统帅,我自然要为全线开战、为所有战将,做好一切该做的准备。”
凯瑟王再也忍不住的爆出哈哈大笑,转头笑看兄弟:“怎样?这个人选是对是错?”
赛里斯摇头苦笑:“毛头小子,你说得轻巧,真干起来你知道那会是多大的工作量?需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所有这些要全扔给你一个人,先不说你能不能办到,累岂非都要累死了?再说呢,都让你一人干了,那做王的不都要闲得没事做,所有密探也都干脆解散回家算了?”
鲁纳斯半点不心虚:“王自然有王的功课,有王需要关注该做的准备。但王的眼光,关注的往往是大势,而在大势之下,更多的却是细节。就比如说,叙利亚人在旅途中最常备的主食无酵饼,亲王殿下知道一个壮年男人若想吃饱,一顿是吃多少才够吗?还有这种饼,能保存多长时间不变质吗?”
赛里斯一愣,还真是被问住了。鲁纳斯说:“但是我知道,所以,只要看见形迹可疑的旅人,看他包裹里是预备了多少无酵饼,我就知道他是打算赶多远的路,要走几天。如果要半途补充干粮,说出途径城镇落脚地,一旦对不上,那就是有问题,立刻就能抓个正着。”
凯瑟王笑眼斜睨,故意取笑兄弟:“好么,够丢脸。还敢说整个埃勃拉是你打下来的?到头来居然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赛里斯快冤死了:“王兄,你公道一点好不好?就算那个纳扎比现在复活,正宗叙利亚藩王,敢说他知道?再说了,当年那是什么状况?要急于转战哈尔帕,就算有这份闲心去打听,能有这个时间吗?”
坏心老兄哈哈乱笑,众目睽睽,不再挑战兄弟的颜面。转过头来,一掌拍上鲁纳斯肩膀,凑头过来笑问:“你说的这些都没错,但是,你知道在所有这些之前,你首先第一件要做到的是什么?”
鲁纳斯一愣,想了半天居然真的不知道:“是什么?”
凯瑟王又是一阵哈哈笑:“当然是你这条小命。身为统帅,尤其是这种敏感地区的坐镇人,第一是自保,第二才是去做事!要说你这几年被浪费的呀,手底下的本事的确不怎么样。那天测试也算人人看得清,要论纯粹动刀对战,恐怕没人会服你,做个小队长都未必够格。”
鲁纳斯被说得脸红,没办法,他的确不属于肌肉+运动神经发达那一型啊。凯瑟王笑指身后年轻战将:“所以啊,看到没有,有人给你用。今后不论是遇到治内平乱,还是真与埃及人有什么摩擦,你坐镇指挥可以,但你本人,不准出战!如果轻易草率先玩丢了一条命,当心才是最大的罪责。”
鲁纳斯心头一热,凯瑟王则转头看向这些新配属的战将,卡兹、米萨鲁、帕纳里还有来自国王军的穆菲,正因个个都堪称后起新人里的佼佼者,勇猛战斗力随便哪个站出来都是远超这位顶头上司,所以他才要明确放出话来,算是公开正式的表明态度。他实在太清楚这份专属于军人的骄傲了,他们是谁?不看出身只看来处,都是赫梯双鹰麾下的得意臣属,凭此一点就足可成傲视资本,再随便其他什么地方的战将,比一比都免不了矮一头,也就更莫谈鲁纳斯了。把这些家伙留在埃勃拉,心高气傲怕是免不了,未必会把这个没分量的新上司放在眼里。最直白的一句话:他用得起么?
所以现在,王才要郑重沉声相问:“鲁纳斯本人不出战,这是遵奉王令,而你们,就是配给他的武器,自当听候调遣,都听清楚了么?”
众将纷纷俯首称是,不敢多嘴。可是互相偷瞄一眼,却免不了心中乍舌,开玩笑吧?一方统帅,由王下令不上战场,这种事简直连听都没听过,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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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隔对峙,赫梯阵营里的对话,拉美西斯这方自然听不到,但对手的一举一动却实在看得清晰。凯瑟·穆尔西利身边的年轻人,应该就是他吧?鲁纳斯·墨尔托?!勾肩搭背,那份来自王者的赏识喜爱溢于言表,仅看那些肢体动作流露的情绪,拉美西斯已经变了眼神,心中更加笃定:这小子,绝对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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