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真相二
万钧说的每个字每个词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合在一起后他们一时之间无论如何都无法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全部意思。
殷梳仰面看着须纵酒,面上是和他一样的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她轻轻张嘴用口型问他:“万三叔也见过摧心肝?他也去过地牢?”
须纵酒感觉这一瞬间他全身的汗毛倒立,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他低眼,鸦黑的眼睫掩住了眼中汹涌翻腾的惊愕与愤怒,一只手紧紧握着刀柄,另一只手护持着殷梳,摆出了如临大敌的阵势。
外边万钧和庞总管没有发现藏书阁里还有外人,他们自顾自地拉家常一般往外倾倒着这骇人之语。
“谅他也不敢欺瞒三爷。”这是庞总管的声音。
“只是老四也太荒唐了!”万钧似乎是咬紧了后槽牙,“要私自放走摧心肝想什么办法不好,他竟然敢仿冒折梅令,这不就把钰彤那丫头也拖下水了吗!”
须纵酒又低头和殷梳对视了一眼,万钧这意思是他以为折梅令是万钟仿造的,可是万钟明明一口咬定这事情不是他做的,那既不是万钟也不是万钧,那到底是谁?
“四爷的确心狠了些。”庞总管附和他道。
“哎,这开弓没有回头箭,行至今日,为了我们万家堡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万钧长叹一声。
“那大小姐那边?”庞总管恭敬地请示。
“看二哥的意思,好像就是想先这么拖着……”万钧又叹了口气。
殷梳大着胆子从书架上几本书的缝隙里往外瞄了一眼,只见万钟背着手在堂前埋着头踱着步子,倒像是真心十分苦恼的样子。
殷梳暗暗称奇,这万三叔看起来比万堡主都更真心疼爱万钰彤几分。
“可是没有办法,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万钧站定,无可奈何地开口,“事到如今,湮春楼与武林正道的一战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钰彤丫头的娘亲又是……到时候还是会捅出来,她迟早会有今日的。这是她命里的劫,躲不过。”
殷梳和她身旁的须纵酒面色均又是一变,万钰彤的娘亲?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之前摆在书架顶上,如今已经不翼而飞的那个白玉匣子。
“大小姐自小都是个有福气的,经此一劫必定会有一番造化。”庞总管极擅长察言观色,顺着他的话往后说着。
“先不管这些了!”万钧大掌一挥,有些气闷地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摧心肝那厮到底跑去哪里了,我定要再找到他好好地问上一问,只是一言不合,他竟敢真的取了我四弟的性命!”
感受到他的怒意,庞总管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一边没有说话。
万钧又背起手在堂前焦虑地快走了几个来回,悔不当初道:“早知道……早知道就不瞒着四弟,害他平白丢了性命!”
“四爷冲动暴躁,您之前不告诉他计划是对的。”庞总管冷静地劝了他一句,然后他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地又说,“不过以摧心肝的功夫,真的能那般轻快地伤了四爷吗?”
万钧心里其实也有些怀疑,他向来精明冷静的头脑此刻也感觉毫无思绪:“不是他,那也是湮春楼的人,难道还会有别人非得在寿宴的时候要四弟的命吗?”
他双眼喷火,几乎要咬碎了牙齿:“湮春楼无非就是要告诉我们,虽然他们现在同我们合作,但是也不代表放下了当年的事,他们非得要杀了四弟泄愤才行!”
庞总管见他又动了肝火,连忙又劝道:“等您和家主拿到了丹谱,还怕收拾不了一个湮春楼?”
万钧面色微缓,但仍有些恼火:“现在摧心肝遁走,之前给我们的讯息也含糊不清,不知道何时才能得到丹谱啊!”
庞总管揣摩了一下他的意思,又适时提醒道:“三爷,您别忘了,现如今殷氏的两个后人都在咱们府里呢!您和家主扶着殷莫辞做了武林盟盟主,那傻小子到现在可能都还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还对我们信任得很呢!”
万钧一愣,随即马上反应了过来,他抚掌,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对,怎么忘了这一茬了,当年是最后是殷氏护着平陵山那伙人杀出重围的,或许药谷最终把丹谱托给殷氏了也说不定呢!”
这句话犹如一道炸雷,把暗中的三人炸得耳边嗡嗡作响。
须纵酒脸色煞白,他万万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之下,尘封之门骤然向他张开了一条缝,他终于得以窥见了当年的一丝真相。果然如他这么多年探查下来千辛万苦拼凑出来破碎信息之后所料,殷氏确实……确实……
他猛然意识到殷梳就在他身侧,他低头看去,少女的脸隐在烛火的影子里,神色懵懂地托着脸好像是在思考着万钧话中的意思。
“三爷说的是,如今局势完全在我们手里,一切都可徐徐图之。”庞总管又说了几句话安着万钧的心。
万钧似是觉得极有道理,他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他没有再说话,哼起了不太成调的小曲儿就朝藏书阁外走去,庞总管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确认他们走远了之后,须纵酒浑身终于松懈了下来,他扶着书架,似乎是因为屏息太久而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粗气。
须纵酒垂着头,看到一双暗金云纹皂靴停在他面前。他抬起头,看到殷莫辞面色阴翳地站在他面前,他牙关紧咬,鼻翼微煽,满面青筋暴起。
“莫辞哥哥,你怎么了?”殷梳看他脸色如此差劲,关切地问他。
殷莫辞平息了一下听到万钧的话后胸腔中翻腾的怒火,看着须纵酒与他无异的反应,从胸口中掏出刚刚须纵酒递他的那本书,沉声问他:“其实这书中的记载,须少侠之前便就知道了吗?”
虽是在问他,但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须纵酒没有直接点头但也没有出声否定,他警惕地又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吧。”
这话没错,于是他们便先噤声离开了藏书阁,轻手轻脚地往回赶。初夏的暮夜脾气有些怪异,刚入夜的时候还有几丝凉风,如今他们身上都披着一层薄汗,断断续续的蝉鸣更是勾起了人心底压不下去的燥。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行在羊肠小道上,路边的杂草疯长,在石子路上铺了一层,踩在上面让人始终没有踏在平地的感觉,如坠五里雾中。
他们从西侧仆妇值差的角门出了万家堡,再也压不住脚步,飞也是的回到了武林盟侧厅。殷莫辞沉默地提了壶热茶,一人给斟了一杯。
须纵酒沉思了一路,此刻他决心已定,饮尽了茶水后边开口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诉了殷莫辞。同时,为了不让事态更加复杂化,让殷莫辞不再徒添烦恼,他暂时隐去了关于他自身家仇的那段。
厅外是浓重的夜色,桌上的烛火在豆角灯上跳动着,是这无边孤夜中的唯一一颗星辰。
殷梳低着头,看着青石桌面上映着她身边一左一右俊美男子冰冷的轮廓,她双手捧着热茶似乎是在汲取一丝暖意。
“敛怀说丘山宗主还有你师父自小都告诉你,诛魔之战后,是殷氏背叛了平陵山药谷,勾结玄罗神教余孽引发武林内战。可是刚刚万三叔话里的意思是,是殷氏最后护着药谷杀出了重围。他们说的内容怎么截然相反,好生奇怪。”殷梳总结了一下须纵酒的话,又将刚刚在藏书阁听到万钧的话拿出来,比对了一番。或许是因为这是一段关于自己家的晦暗往事,殷梳的声音有些恹恹的。
若要按照她平日里爱憎分明的性子,此刻或许应该要为自己的家族争辩一番。但她眸色沉沉,似是陷入了深思。
须纵酒心想也对,殷梳并不是一个凭着亲疏就能判定是非的人,而她自小除了婶娘与堂哥都从未有机会见过其他殷家人,这爱与恨也都不知能从何而来。
“小梳,不是须少侠说的那样的。”殷莫辞先看着殷梳十分坚定地否认了须纵酒说的版本,然后看着须纵酒笃定地开口,“我殷氏绝对不是背信弃义之辈,其中必定有人在遮掩真相。”
接着他便将他这些年探查到的事情徐徐道来,原来自从他离开小杏村之后,因天赋过人,根骨清奇,很快就在江湖中崭露了头角。此时虽已时过境迁,武林世家前辈们将这些往事藏在心里秘而不宣,但他原本就心存疑窦,于微末处处处留心探查,终究还是揭开了幕布一角,后来他更是寻到了曾与殷氏有旧的武林前辈。
“前辈告诉我,当年武林之中除了平陵山药谷、万家堡和缇月山庄外,还有一个世家和他们并称四大世家,那便是绛都春祁氏。”
许是初次接触到与自己家族有关的往事密辛,殷梳激动中透着一丝紧张,她又握紧了手中的茶杯。茶叶在碧绿的茶汤里打了个旋儿,险些溅了些茶水在她白嫩的手指上。
“绛都春?”须纵酒十分讶异,“我竟从未听过。”
“武林前辈不想让当年那段他们以为武林之耻的内斗为世人知晓,他们不在典籍中做任何有关于这件事记载,顺便抹去一个背叛武林正道的世家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更不是难事。”殷莫辞皱着眉头,终于将摧心肝之前在地牢中同他说过的话也讲了出来,“之前摧心肝在地牢里主动点名要见我,他同我说当年是我们殷氏同祁氏合作围杀了药谷,他还说,湮春楼便出自于绛都春祁氏。”
须纵酒被这个消息震撼,他还在理清思绪,一直沉默的殷梳抬起头,焦急地握着殷莫辞的手臂劝他说:“莫辞哥哥,那个贼人脸黑嘴黑,胆汁也都是黑的,你可千万别信他的话,他一定是为了蛊惑你!”
“原来如此……”与此同时须纵酒好像想通了什么关窍,他豁然开朗地露出一个笑容,伸手一拳拍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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