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宝玉病中，宝钗来探潇湘馆

潇湘馆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辰时，黛玉才刚起身，就听丫鬟来禀报，薛宝钗来潇湘馆了，此时正在门外哭的梨花带雨。

        几番打听才知道，前几日宝玉从潇湘馆回去后，第二日就未起身，初事怡红院的丫头婆子们只当他是在伤怀，便由着他，究其根源却是因着黛玉之事，宝玉迁怒众人，丫头婆子们不太敢在这个时候招惹他。

        可是当天夜里宝玉就发起了热，连着几日竟然不见好，宝玉又不肯让袭人近身服侍，无法，袭人只得去找早被宝玉赶出怡红院的宝钗。

        宝玉在睡梦感觉有人在给他擦拭额头，睁眼一瞧，发现是宝钗，腾的从床上坐起，发了好一通火气，“你来作甚，如今这院子我是做不得主了吗？早说过不许她进我院子，是谁私自放她进来的。”

        眼见袭人出来认错，宝玉便也连她一同骂：“你不过就是我院子里养的一个奴才，平日里我惯着你们，你就敢拿我当傻子，联合外人来坑害我，你今日便也出了这院子，打哪来滚回哪里去。”

        袭人被骂的慌了神，只知道掉眼泪，宝钗看不过，出来帮腔，“你有怨，就对我撒，何苦为难她？”

        ”我哪敢对你有怨，你一个算计就让你如愿当了这府中的奶奶，他日要是多算计几个，这荣国府也该改姓薛了。如今你在这装什么慈悲，这一切不正好如你所愿，最好我明天也死了罢，省的看你如何把全府上下诓了去。”

        宝钗被骂的脸上挂不住，哭着跑出怡红院，就直奔潇湘馆来。

        按理来说，感情之事，若是两情相悦便也就罢了，偏偏薛宝钗知道宝玉与黛玉是两情相悦，宝玉更是无心于她，还要横插这一脚，害的众人皆不得安生。

        更可恨她既然存了这心思，平日里还假意与黛玉交好，亏得黛玉当真待她如亲姐，拜薛母为干娘。

        念及此处，黛玉蹙眉，道：“如今，她还嫌我这潇湘馆不够乱吗？此时跑来我这哭，莫不是还要怪我不念旧情，不顾宝玉死活，让人戳我脊梁骨？当真是以为我如往日般好拿捏？今日我偏不遂她心意。”

        黛玉沉思了片刻又道：“紫鹃，你去赶她走，就说，我在病中诸事无心过问，也不便见客，失礼之处请宝二奶奶多担待。”

        紫鹃依言去回了话，宝钗心知黛玉的一句”宝二奶奶“是在嘲讽她，如今全府上下谁不知道宝玉不承认她，她这个宝二奶奶只是府中人的笑话，也不敢再在潇湘馆自取其辱了。

        紫鹃回来时忍不住向黛玉抱怨，“这会子哭着往王夫人院里去了，哭的那般凄凉，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潇湘馆欺负了她去。”

        “且随她去，她去了王夫人院子，王夫人又去祖母院子，如此以来，不出半日，祖母就该派人来了，我如今身在这院子，也只能耍着一嘴皮子的快，诸事仍是不由我。\"黛玉道。

        ”姑娘既然知道如此，为何还要这番作为？“紫鹃问。

        黛玉不急不徐的擦着脸，道：“凡事有个过程，我今日只是想告诉他们，我不似从前可任人随意拿捏了。”

        不出黛玉所料，薛宝钗一路去了王夫人处，随后王夫人又携着薛宝钗一同去了贾母处把事情交代了一下，三个又携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去了怡红院，到了院门，宝钗死活不进怡红院，惹的贾母和王夫人皆是心伤，无法贾母允她在院外等候。

        贾母原还想着拿自己的祖母威严多少替宝钗在宝玉面前分解一二，进了屋子瞧见宝玉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躺在床上顿时心肝疼的厉害，哪里还顾的上什么薛宝钗，直呼：“心肝，你是要我的命呀。”

        宝玉心知贾母平日里最是疼爱她，此时直呆望着贾母无声掉着眼泪，伸了一直手出去，贾母在丫头的搀扶下连忙奔了过去握住那悬在半空中的手。

        “祖母，你们把我的林妹妹还给我。”宝玉连日来都在病中，此时气息微弱，一句话说的颤人心肝。

        在场诸人无不悲痛落泪，贾母，王夫人尤其。

        “心肝，快别哭了，我叫林丫头来看你，好不好。”贾母哄到。

        宝玉哭的更凶了，“没用了，她不会再理我了，她都不让我进她院子，她不要我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去叫。”贾母哄我宝玉，又转头对鸳鸯说：“你去，去叫林丫头过来，亲自去，一定要叫来。”

        鸳鸯领命，一路小跑去了潇湘馆，黛玉心知今日躲不过，又挂念宝玉，早就换好了衣物，待鸳鸯一来，披了件披风就去了。

        到怡红院，见宝钗在门口，黛玉也只当没看见，径直进了院子，鸳鸯将她之间带进了宝玉的厢房。

        宝玉此时大概已是精神耗尽，闭目躺在床上，贾母一直握着她的手，见黛玉进来，未及黛玉问安，就叫宝玉：“我的心肝，看，你林妹妹来了。”

        宝玉倏然睁眼，转头来瞧，见一女子穿着藕色衣袍站在床边，不是林黛玉又是谁，顿时挣扎着要起身。

        “你别动，听说你未吃食，我从潇湘馆带了点吃食，是婆子给我炖的汤，一直温着，你可愿用些？”黛玉道。

        宝玉又开始掉眼泪，应声，只拼命点头。

        鸳鸯搬来了一张矮凳放在宝玉的塌边，黛玉接过紫鹃递来的汤碗，坐下，亲自给宝玉喂了，期间宝玉只盯着黛玉瞧，生怕人忽然跑了一般，眼泪倒是还没收住，偶尔又几颗还掉在碗里，黛玉无奈，只得任他瞧，两人倒是一句话也未说。

        等喂完汤，黛玉想要起身擦个手，宝玉倏然抓住她的衣襟，低声央求：“别走。”

        黛玉无奈，就在原地，接过紫鹃抵来的帕子，擦拭了一番，见宝玉精神好些了，转头对贾母说：“祖母，我有些话，想单独对宝哥哥说，可方便？”

        贾母此时巴不得两个小心肝能多交流，哪有不应的道理，王夫人却像是有话说的，收到贾母递来的眼神，只好闭嘴，随贾母一同出了怡红院。

        待众人走后，黛玉给宝玉腋了腋背角，宝玉只看她，任她摆弄，不一会，黛玉终于开口了。

        “你如今，寻死腻活的是为那般，我父母已经去了，如今仰仗着祖母疼爱，你待我亲厚，才能在这府邸讨个生活，若是他日祖母百年，你又是这般，我该如何？”

        宝玉被这话怔住了，嗫嚅了半天，只道：“我只是想与你一道。”

        黛玉轻笑：“那又如何，我从前也一心只想与你一道，可如今你已娶妻，你要我如何，去做那拆任姻缘的小人？我虽然父母早亡，是个无福之人，但是祖上几代皆是清流人家，若是我那父母还在，我就算配王孙公子，也未必辱没人家，断然不会与人争一夫，做人平妻，为了妾侍。”

        宝玉抢话道：“我与她未有夫妻之实，来日我便与她和离。”

        “好哥哥，因着你我之事，府中已是多日不曾安生，若是再闹出些什么，姑且不问你我会如何，就问祖母可承受的了；再者，我本就是浮萍之人，若因我再出点热闹，来日我当如何自处？”

        宝玉沉默不语，黛玉知道自己的话，他多少听进去几分了，遂又说：“我前些日子，鬼门关走一遭，知道了一些前尘之事，你我本无多少缘分，如今这般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如今只盼来日能报父母恩，赤条条来去了无牵挂才好。”

        “你若是真心为我好，就振作些吧！我年少便来此，未有其他兄弟姐妹，只有一人可称亲厚，你当真要我他日无依无靠吗？”

        黛玉不知道自己的话宝玉听进去了多少，那日回了潇湘馆，她就吩咐紫鹃每日吃食多备一份给宝玉送去，一连几日，潇湘馆送去的吃食宝玉都吃了个干净，虽不甚言语，精神却是日见好转。

        荣庆堂内，鸳鸯再禀报连日来怡红院的情况，“宝二爷如今身体已然大好，虽有些瘦弱，假以时日也能补回来，只是仍不肯吃怡红院的东西，每日只待潇湘馆的吃食，怕是潇湘馆那边开销要跟不上了。”

        “既是如此，就从我这里再送些银两去林丫头那边，莫要短了她的，此番都怪我老来昏聩，害了两个孩子。”贾母的声音中透着哽咽。

        鸳鸯宽慰她：“老祖宗，您千万别这么说，我观林姑娘经过此番，待人接物已不同往日，倒是添了些雷厉风行，只是比之以往，更显疏离了。”

        “连你也感觉出来了，这荣国府是留不住她了。”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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