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全熟牛排
林赫的食管和肠胃忽然感到一阵灼烧般的痛楚。
突如其来的剧痛令她站立不稳，半蹲在地，从牙缝间勉强挤出了自己的所在地。
但欧顾毕竟没有办法一瞬间就出现在她面前。
在等待欧顾来接她的十五分钟里，她仿佛经受了长达数十年的漫长折磨。
首先是身体的各处开始细密地冒出汗珠，额头的汗水汇聚到一起无法对抗重力的吸引而坠落在地，林赫两眼迷离地望着地上的一片濡湿，她心想着，这些水分都是从自己的身体里排出的吗？
接着，穿堂风从身后飕飕经过，吹凉了她一身的汗，身上的汗又如刺针一般刺激起自己的关节和皮肤。
为什么，哪里出现了问题。
是于乔琳的身体本来就有慢性病吗，什么样的疾病会导致这种症状？
还是吃的食物有问题？今天吃过哪些东西？欧顾做的早饭，下车时欧顾递给自己的水，alvin助理送来的咖啡，alvin刚才拿来的冰饮。
是那瓶冰水的问题吗？
中年人的肠胃没法忍受这么冰的液体，延迟反馈了吗？
林赫胡思乱想着，双脚再支撑不住，脸朝着地面直直地摔下。
胸口也开始发痛，好像有火在烧，从食道开始，蔓延到全身，一阵又一阵，一阵盖过一阵，越来越痛，越来越难忍受。
她的喉咙里挤出细碎的呻/吟声。
要是就这么死了的话……
搞什么，还不如死前把于乔琳的钱挥霍一空。
干嘛还要考虑她的公司和事业。
林赫，你死前是个穷鬼，老天爷看你可怜再给你一次机会，没想到魂穿重生仍然是个窝囊鬼。
她感觉喉咙口泛起了一种酸涩莫名的物质。
完蛋，好像真的要死了……
欧顾指挥着司机以130km/h的速度在高速公路狂奔，这是高速的上限了，他不想还没把于乔琳送到最近的医院就先死于交通意外。
他一边呵斥司机脚不能松，注意力绝对要集中，一边在自己的手机上快速滑动，寻找着最近的医院。
还是应该在原地拨打120？
不对，来不及的。
这该死的影视基地，建在了鸟不拉屎的城郊，周围餐饮有余，救命的医院却找不到半间。
于乔琳已经昏迷半小时了，嘴角泛出白沫的痕迹。欧顾一直拿手指感受着她的鼻息，确保她还有一口气在。与此同时，脑子里快速闪过各种最糟糕的情况，假如于乔琳真的死了，白桥怎么办，她的遗产怎么办？
欧顾在于乔琳身边跟随多年，对她的人际关系掌握了十之八九。
于乔琳的父母早已病逝了，她几乎没有家庭生活，所有社交关系的建立都与白桥相关。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么……
要联系那个人吗？
“到了，”欧顾咬着牙，指着前方的一个高速公路口，“从那里下去，绝对不要错过这个出口。”
·
2021年4月27日。
林赫魂穿的第12天。
一周前，她被转到了这家位于s市市中心消化内科一流的医院里。这间医院一床难求，但她却奢侈地享受到了一人病房的待遇。
“早上好，”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推门而入，戴着口罩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你觉得怎么样？”
林赫努力想从床上起来，却被医生阻止了。
“不用勉强了，”医生的镜片反射出与关切的话语不一致的冰冷，“全段食管粘膜糜烂伴部分粘膜剥脱，全胃充血糜烂。你还要好好静养几天呢。”
林赫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喑哑：“……谢谢医生，比刚开始好多了。”
医生点了点头，“你的恢复速度比年轻人慢很多，这也是很正常的，慢慢来吧。”
林赫苦笑，在护士的帮助下勉强坐起，背靠在了身后的枕头上。
她的鼻子里还插着一根鼻管，这是为了观察她消化道出血的情况。此刻的她虚弱得如同一片风中残叶，打开窗随便刮起的一阵风好像就能将她带走。
形容枯槁，面目犁黑，不仅头发白了好多根，腰也细了一大圈。
“谢谢医生。”林赫再次道谢，闭上眼睛小幅度地喘着气。只是坐起身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打乱了她的气息。
“体力允许的话，下楼去小花园走走也不错，长久卧床对身体也不好。”
医生叮嘱后就离开了病房，推开门，门后出现的是欧顾。
欧顾与医生点头示意，而后将一袋水果放到了林赫的床头。
“您觉得怎么样？”欧顾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挑出一个苹果，熟稔地削起了皮。
林赫瞥了一眼他的举动，没有说话。
只见水果袋的旁边，还摆着半盘子兔子苹果，正是欧顾昨天过来时削的。
“叫去调查的人已经有了回复，”欧顾低头专心削着苹果，似乎完全不在意那剩下半盘因为长久暴露在空气中而发黄的兔子苹果，“那杯咖啡里加了东西。”
“时间过去太久，残余的那点液体也没办法查明是什么了，但是在房车旁边找到了两个挤干的胶水瓶。”
苹果皮削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有间断。
“警察那边的答复呢？”林赫将脸微微侧过一旁，问道。
“调查中。”欧顾静静地说道。
“于总，”欧顾将削得一干二净的苹果放在空盘中，连同那圈一刀未断的苹果皮，“您会怀疑我吗？”
林赫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意识朦胧中，反复在她眼前闪过的就是欧顾的脸。他焦急的神情，不断同旁边人大声说着什么，一次次拿手指触摸自己的脸颊。
她能感知到自己先被送进了一家小医院，医院发黄的天花板还在眼前晃悠，听到欧顾怒不可遏的声音，然后是冰凉的输液，穿透皮肤，进入这个身体的血管。
而后她清醒过来了，但是食管和胃还是灼痛异常。
她被推进一辆120内，在一路呜哇呜哇中送到了这间医院。
欧顾每天都来看她，汇报公司的情况，传达员工对她的关切慰问。
在她刚能坐起身的时候，欧顾甚至用平板给她播放了一段全公司职员给她录制的打气视频。
欧顾就这么板正地站在床尾，手里举着一个平板，平板里是众人热情得有些滑稽的声音。
林赫擤了擤鼻子，闷闷地说：“对不起，我的脑子里很乱。”
欧顾削起了第二个苹果，没有说话。
“说真的，”林赫感觉自己的眼角湿润了，“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两下，没有人去看。
“那么，”欧顾轻声问道，“如果你死了，你会去哪里？还是，她会回来？”
“……”
林赫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欧顾。
轻风吹动窗纱，清早的阳光微微渗入房间，欧顾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镜片背后的一双眼睛仿佛陷入了死寂。
“你……什么意思？”林赫不可置信地问道。
在开口的一瞬间，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嘶哑到近乎破碎的声音。
恐惧？又是那种熟悉的恐惧。是她痛苦得蹲坐在片场边却无人来救她的恐惧。
欧顾将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在盘中，同时放下的还有那把瘆人的小刀。
他注视着林赫，目光中似有千钧之力。
“我跟随于总，已经有五年了。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人际往来，她的习惯喜好，我了解得一清二楚。”
“于总她，”欧顾在这里停顿了两秒，而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从来不吃全熟的牛排。”
林赫：“……”
她懂了。
这个男人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就是4月16日那天早上她吃了一块煎得接近漆黑的全熟牛排。
……这合理吗？
林赫摁了摁自己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努力压制自己吐槽他的冲动，“好了，欧秘，你最近工作辛苦了，我有点累了，你先去公司吧。”
欧顾扯了扯嘴角，继续说道：“于总，您什么时候开始吃全熟牛排的？您以前可是非三分熟不吃的啊。于总……”
林赫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抓住了欧顾的领带：
“要你管！老娘爱吃几分熟就吃几分熟！”
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林赫这一突兀的举动而迅速拉近。
欧顾看着视线中放大了好几倍的于乔琳的脸——她的脸色似乎因为激动而红润了些许，他微微笑着，说道：
“alvin那边也在调查这件事情，他坚称自己要为您的受伤负责。可惜的是，剧组现在正是接近杀青的重要阶段，他说他一时半会还不能离开剧组来看您。”
林赫松开欧顾的领带，扯了扯嘴角，“无所谓。”
倒不如说，直到自己出院他都别来才最好。
“据alvin说，那杯咖啡原本是要给他喝的，”欧顾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但是阴差阳错，被您误喝了。”
林赫错愕，“也就是说，是有人要害alvin？”
欧顾摇了摇头，“现场情况混乱，取证艰难。警察甚至认为，是您吃错了东西才导致这种结果，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意立案调查。”
林赫听着欧顾的话，陷入了沉思。
欧顾站起身，将苹果连盘拿起，“医生说您还没彻底恢复，最好是继续吃流食。”
……那你切了半天的苹果是图什么！林赫愤愤无言。
“对了，”离开前，欧顾又转身说道，“《重生之真千金大战假千金》这个项目预备在三个月内开机了。齐总问您，女主演的事情，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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