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梅开二度
林赫走进白皓清所说的lanner，要了两杯美式。
走出店门的时候，跑步出的汗已经凉透了，同手里的冰美式一齐，刺激着她颤抖的皮肤。
路过的人与她碰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她小声嗫嚅，“噢，不好意思。”
撞到她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孩，看衣着打扮应该还在上学，牵着红色长发的女孩正要往店里去——这估计是一对情侣，很显然是来江边约会的。
抬头望去，滨江边上，除了像她一样夜跑健身的，还有许多勾肩搭背的青年男女。
他们或小心地牵着手，身体隔开一小段，一看就是刚确认关系的恋人，或坐在跑道旁边的靠椅，身体与身体紧贴着，耳鬓厮磨，说着只有两人听得见的悄悄话。
林赫感觉自己的脸红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体验，倒不是说她全无男女情感上的经验，而是，以前的她从来没有和一个男性建立过这么亲密的关系。
和欧顾接吻，被从杨调戏，那些场合中尽管她十分紧张，但心中也从未涌现过恍若此刻的忐忑和慌乱。
归根到底，因为她对白皓清是有几分认真的。
她不想像郭开诅咒的王丰那样，有钱却孤独终老，她希望有一个贴心的人儿能同住在于乔琳那间小别墅里，陪伴她，说些暖心的话。
就目前而言，她当然最希望这个人是白皓清。
而一旦把白皓清嵌入那个贴心人儿的模子，她就感觉心脏乱跳，近日因健身和医美得来的自信和豪气全然不见了。
她好像又一下回到了之前那个惊恐羞涩的小女孩。
“林赫啊林赫，这才哪到哪啊，人家只是说见一面，你都想好婚房怎么布置了……”林赫面红耳赤地，将冰美式贴到脸上，试图物理降温。
她再次回到江边跑道，在一群牵手溜达的小情侣中状似不经意地找了一个空位。
白：我快到了。上身穿了黑色t恤，下身是白色裤子。
林赫苦笑。
小池：我难道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吗，拜托，大明星。
白：啊，哈哈。
林赫看着屏幕的亮光，内心想着，或许，他也会紧张吗？严谨一点，这其实可以说是粉丝见面会吧，只不过这见面会专为她而来。
白：你呢，我应该怎么找你？
林赫看了看自己一身鲜艳的运动装，回复道；
找一个买了两杯冰美式的人。
谈一场烈日下浓情蜜意的恋情，哪怕短暂，但是刻骨不忘，这是年轻的林赫的愿望。
逃离孤独老死之诅咒，摆脱孤家寡人的现状，在工作之外还能够心动，这是灵魂禁锢在沧桑身躯里的林赫的愿望。
或者说，是于乔琳的愿望。
白：好，等我。
林赫将冰美式放到了身旁的空座上，温度差使得两杯咖啡不断往外淌着水。
她很快就在跑道上看到了他。
黑色的t恤，白色的裤子，还有一顶鸭舌帽，盖住了自己显眼的发色。
手里还举着两根烤肠。
他正缓慢行走着，来回张望，努力辨认着跑道上男男女女的脸。
林赫的眼前一片模糊。
她还没有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哭，两条腿已经先她的理智一步，起身离开了靠椅。
她知道，白皓清不会注意到她的。
无边的黑夜，遮天蔽日，也会藏起她的冰美式。
她走到了一个人迹寥寥的空旷草地。
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一边哭一边愤愤地骂着：
“笨蛋，笨蛋，笨蛋，白痴……”
笨蛋，多大的人了，竟然还会对网上一个不知来历，脸和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动心啊。
小狗就是这么笨笨的设定吧。
等到夜风吹干了眼泪，脸上皮肤因为泪痕的存在都感到发紧，林赫终于掏出了手机。
她无视了白皓清发给自己的几条消息，直接把微信切到了大号。
alvin：琳琳~
alvin：你在干嘛呀~这个点是不是在泡澡澡呀？
alvin：好无聊哟，好想见你哦。
alvin：我在outtake，一起来玩吧~
林赫打开地图软件，搜索了一下这个outtake，果然，这是一家夜店。
乔琳：给个定位，我现在过来。
alvin：哇！琳琳，我差点以为被你无视了咧。
alvin：[定位分享]
alvin：等你哦！[wink]
从杨所在的夜店距离滨江不过两公里，林赫在路边找了一辆共享单车，悠哉游哉晃荡了过去。
等她抵达的时候，从杨显然是酒过三巡了。
他一个猛扑扎进了林赫的怀里，像一只发疯的泰迪般在她的脖颈间胡乱地蹭。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从杨呜咽的声音被店里激烈的音乐声几乎要盖过，所幸两人贴得很近，林赫清楚地听到了他说的每一句话。
“你都不想我吗？”从杨抬起头，眼睛湿湿的，“我们已经十多天没有见面了哦。而且，开机那天见到你，顶多叫做惊鸿一瞥，我们根本没有说上话……”
说着，他又低下头反复念叨“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林赫被他禁锢得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发作。
只见他像狗鼻子闻到了什么味儿一般，在她周遭狠狠闻了一圈，“什么味道？你用我送给你的香水了吗？”
“……没有哦。”林赫侧过头，觉得很无语。
“噢，我知道了，”从杨终于松开一直紧紧抱着她的双臂，用拇指在她的脸上抹了一下，“原来是眼泪的味道呀。”
林赫错愕。
从杨快速地在她眼下亲了一口，再抬头的时候，仿佛变了一张脸，“我们找个地方喝两杯，好吗？”
河潮路上的夜店酒吧可以说是鳞次栉比。
走出outtake，旁边就是一间清吧。
从杨带着林赫在吧台坐下，向调酒师挥了挥手，“一杯淮南玛丽。”
而后看向林赫。
林赫别扭地转过头，“随便。”
其实是因为她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所以压根不知道可以点些什么……
从杨笑了笑，“两杯淮南玛丽，谢谢。”
林赫有些局促，就像她第一次坐上于乔琳的奔驰时一样。人在面对这类陌生却昂贵的事物时，总会表现这种向内收紧、沉默以遮短的状态。
她偷偷掏出手机，在点评软件里快速搜索：
人均1500……救命啊！！
“说吧，”从杨忽然暧昧地贴近她的上半身，“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赫身体僵直地坐在吧台椅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和一个居心叵测的男人聊另外一个男人？还是抢了他男主角戏份的男人？
“嗬，”见林赫久久不出声，从杨自嘲地笑了起来，“连说几句真心话都不愿意了吗？”
林赫看着他反复无常的表情，突然记起来了。
她和从杨上一次见面，还是她在医院的时候。
那一次，就是因为白皓清，他们不欢而散。
再之后，虽然从杨也时不时在微信上和她撒泼取闹，但两人再没有这样面对面坐着说过话了。
“对不起，alvin……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林赫接过调酒师递来的酒，小小抿了一口，“噗！”
一股极其诡异的滋味，仿佛酒水里加了一碗胡椒牛肉汤。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杯橙色的酒。
从杨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弯下了腰，笑声惊动了一旁的客人，笑到调酒师都忍不住想过来问他“你没事吧？”
“不好意思，真的笑死我了。”从杨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
林赫脸色难看，死死地盯着他。
操，这个男的怎么这么莫名其妙的，一会儿吓人一会儿害人！
“啊？你刚才说什么对不起？”从杨终于直起了腰，又是嬉皮笑脸的样子。
“忘了。”林赫冷冷地，继续小口抿着那杯诡异的饮料。
有了心理准备后，再喝就不至于一口喷出来。
这就成了一杯只是难喝的酒而已。
淦，看在钱的面子上！
“唉，”从杨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兴致淡了，“好无聊的晚上。”
林赫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你刚才不是已经喝了很多酒了吗？”
从杨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做了一个落下的动作，说：“酒水穿肠过，我的心还是空落落的。”
林赫撇了撇嘴，没有接话。
“琳琳呢，”从杨望着眼前的酒柜，视线却仿佛落入了虚空，“你会不会感到孤独？”
林赫今夜又一次听到了这个扎心的词，她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又喝了两口“胡椒牛肉汤”，低声说道：“怎么没有呢。”
从杨注视着她的侧脸，“最近有没有想再找一个伴？”
林赫静默了一会儿，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而后狠狠摇了摇头，“没有。”
“你从来都是个这么坚强的女人，”从杨眯着眼睛，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某位魔鬼的蛊惑，“所以我一直很欣赏你。”
林赫看向他，好像不在意地笑了笑，“酒喝完了，我得回家了，中年妇女不宜熬夜。”
林赫刚起身，从杨的声音又在身后响了起来，“那，你有没有恐惧死亡的时刻？”
她不解地回过头望他。却见晦暗暧昧的灯光下，他就这么单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注视着自己，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
他骨节分明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克罗心的戒指，同酒杯碰撞，发出清脆冰冷的响声。
“什么意思……”
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林赫忽然觉得喉咙一阵发紧，接着，她感觉到后背上仿佛爬上了什么东西，一种片刻都不能等的瘙痒和灼热顿时吞噬了她。
她的头开始发晕，呼吸变得困难，竟然就这样在短短半分钟里休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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