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郎心似铁

陆其安要抓人的手缓了下来，“三嫂，你怎么来了？”

        晏融一愣，陆其安的三嫂可是那位名满京城的顾家八娘子，前段时间刚嫁了陆其金的那位，自己床头还放着她写的话本呢，她前夫沈大郎的男色生活甚是呢！

        顾八娘子气质极好，完全看不出是能写小黄本的人。

        看到自家三嫂，陆其安很是尴尬，虽然他也会在背地里和顾留那个家伙八卦顾八娘子的轶事，但是当面还是要尊重一下的，被八娘子看到自己追打一个女人不是件光彩事，而且追了半天还没打到。

        最让陆其安庆幸的是八娘子没看到他挨踹的场景，要不然简直是人间惨剧！

        顾八娘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下轿，含笑看着陆其安，如同看着自己娘家那群蠢兄弟一般，“四弟，我闲来无事想写点东西，夫君待我甚好，陆家又一片宁和，所以出来找找灵感。”

        一听这话，陆其安背心一凉，面色隐隐发青，总觉得他陆家险险逃过了一劫，一片宁和才好呢，一片宁和才不会成为全京城的瓜田。

        因为感受到了巨大威胁，陆其安也不敢当着八娘子的面再对晏融喊打喊杀，只悄悄用“你给我等着”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晏融。

        小晏娘子从容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抖抖衣袖上蹭的灰尘，往顾八娘子轿子旁边一站，安静柔弱地无视掉周边的神经病。

        顾八娘子的微笑中添了几分欢快，被陆其安追打的小娘子看起来似乎是个妙人。

        陆其安又停留了片刻，见晏融没有要走的意思，自家三嫂又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三句话不离写话本，威胁意味极浓，他只得悻悻离去。

        晏融长舒了一口气，转头就看到八娘子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忽然感觉有点小尴尬，抿嘴笑了笑，“卦先生好，我是你的书迷。”

        顾八娘子明显愣了一下，“我没想到，京城里居然还有小娘子在看我早年的拙作。”

        晏融有些骄傲，要知道顾八娘子——当年笔名还叫卦先生时的出圈作，也就是写她第一任前夫的话本已经绝版，她还是在杂货铺里淘东西的时候从旧木盒里翻到的一本。

        不得不说八娘子文笔是真的好，对某些限制级场景的描述也令人惊艳，可谓“落珠玑于纸上，坠金粉于行间”，远非市面上一干肥腻油污的小黄文可比拟。

        不过说来说去，未嫁人的姑娘看这书一般也都是在闺房里偷偷摸摸地看，像小晏娘子这种，不仅看了，还要大大方方对着作者说我是你书迷的绝对是极少数。

        顾八娘子有些感慨，当年动了写话本的心思，也不过是困境中的发泄，未曾想竟有许多人喜欢，也因着这份喜欢，给了她脱困的勇气与机会。现在看到书迷，有种亲切感由然而生。

        八娘子园子也不逛了，就近找了个亭子，和晏融从话本聊到人生，从新鲜的肉体讲到不屈的灵魂，谈到最后，句句都是离经判道。

        前前后后聊了近两个时辰，晏融颇有酣畅淋漓之感，若说柳南于她是姐姐，是闺蜜，八娘子顾从云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的第一个知己，真是人生幸事。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顾从云虽是大家小姐，却也是自己挣扎出一条生路的辛苦人，有着世间难得的通透。

        别过顾从云，出了贺园，正值红日西斜，今日虽然遇见了陆其安那个脑壳进水的家伙，不过也算得上是乘兴而来，兴尽而归，晏融心情很是愉悦。

        这愉悦的心情在遥遥见到钟玄和陆其安之后也没有减少半点，晏融心底吐槽了一句这两个人怎么这么闲，天天在大街上晃，然后脚步一转，绕点远路，完美避开这两个大麻烦。

        钟玄眼尖，离着很远就捕捉到晏融的身影，她今天穿了鹅黄的短衫，下面系了条翠蓝的旋裙，整个人都显得活泼几分。

        大约是因为见到他和陆其安了，这小娘子远远就溜了，有点可爱，有点狡猾。

        钟玄望向那边的时间有点久了，一直絮絮叨叨和他讲话的陆其安觉出不对，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元和，你在听吗？”

        钟玄心里暗想，你都对着我唠叨了快半个时辰了，街上老太太都比你干脆，表情却十分坦然，“陆兄，我听着呢，你不是不喜欢碧罗吗？”

        “唉呀，我也不是不喜欢她，毕竟碧罗从在挽翠楼里当小丫头时就跟了我，这么多年情分总还是有些的。”陆其安面露不舍，“元和，你评评理，她怎么就不知足呢。这么些年我花在她身上的银子也不少了，她能当上头牌还是我捧起来的，要想赎身我也随她，怎么就非要动了进府的心思？在外面自自由由地不好吗，吃穿用度我又不会少了她半分。”

        钟玄嫌烦，截住了他的话头，“舍不得就纳她进府，正好也能如了她的意。”

        “纳她进府那是不可能，虽然碧罗是清倌人，可身份还是太低了，真纳了她，满京城的人怎么看我们陆家。她何苦和我闹，像以前一样多好。”

        钟玄深深看了陆其安一眼，真是聒噪的家伙，这位陆世兄被爹娘和长兄护得太好了，一把年纪了还不长脑子，碧罗为什么和他闹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碧罗一个欢场里打滚多年的女子，肯一心一意跟着陆其安，天天伏低做小，还不就是为了个名份，为了陆侯府那个门楣。只可惜俏媚眼做给瞎子看，陆其安也是铁石心肠，自始至终就没动过抬她入府的心思。眼见着年华渐逝，色衰爱驰近在眼前，再拖下去她连个下家都不好找了。

        碧罗是年纪到了，想从良做妾，而自己看上的那个，也不小了，算起来应该比碧罗还大几岁，怎么就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钟玄暗暗思忖，难道她心更大，想当正妻？

        又好像不是，就算晏融和自己门当户对，身份足以匹配，也没有对着未来夫婿天天横眉立目的道理，看来这女人还是想逃避啊。

        暮色渐沉，有乌云聚起，似是大雨将至。

        【作者题外话】：八娘子顾从云对于晏融的意义，大约就像阿云对于我，人生难得一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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