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耽于美色

大军出征在即，整个都城都变得严肃了几分。

        外族窥伺中原日久，每年入冬前都要派兵潜入中原劫掠烧杀一番，北地百姓苦其久矣。前朝末年，国力衰退，荒帝为求自保向外族俯首称臣，岁岁纳贡，朝野之间怨声载道，仁人志士悲愤满腔。前朝的覆亡与荒帝这一举措关系甚深。

        虽说要兴兵戈，可百姓们该过的日子还得过。晏融的铁匠铺照常开着，只最近过来修整兵刃的军士越来越多，又都是急单，她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日，晏融又整整忙了一天，对着炉火太久，她觉得自己身上都要有股焦糊味了。用湿巾子抹了一把脸，还是觉得燥热难奈，等出了永安街，晏融左寻右找，也没找到卖冰饮的小贩，只有个卖西瓜的老丈懒懒的守着摊等买主。

        大约是今年的末茬瓜了，个头小，看起来也有点蔫头蔫脑的，完全没了纵横夏日水果界的精气神。晏融倒也不嫌弃，请老丈帮着挑了个熟得比较好的西瓜，用草绳提着，美滋滋往家走。

        回到家里，轻轻又把自己睡成了一个长条，嘴微张着，还露出了一点粉色的小舌头，果然，人类的悲欢何其渺小，在猫主子广阔的心胸里，碌碌奔忙的铲屎官远远没有睡觉重要。

        换了件薄罗衫子，又用清凉的井水洗了洗脸，晏融才觉得自己缓过来大半，又吃了点回来时从巷口买的烧饼当晚饭，然后就捧着凉水湃好的瓜坐到了老杏树下。

        这一整个白天都是活着，只有现在才是生活啊！晏融用小勺挖了一大块瓜肉填在嘴里，老丈给她挑的瓜不错，清甜凉爽，消暑解燥！

        几口瓜下肚，小晏娘子简直被打回了原型，她半躺在竹椅上，哼着无名的调子，还很不文雅地翘着二郎腿跟着节奏抖来抖去，放飞自我到了极点。

        天色已至薄暮，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微风拂来，已带了几分秋凉。

        第二天醒来，晏融觉得全身酸痛，想来是昨日里抡锤太久的缘故，唉，今天又是不想干活的一天呢。想想昨天已经和人约好的几个单子，微末的打工人之魂撑着她咬牙起床。

        对镜梳妆的时候，晏融发现自己额角新长出来了一小撮头发，直愣愣地立在那里迎风招展。晏融瞬间心底一凉，完蛋，这么多新生头发，说明之前也掉过同样数量的旧发，还都在这一处，别是斑秃吧？！明明自己已经很注意休息了，为什么还是要脱发啊！

        小晏娘子含泪问苍天，她不要英年早秃，苍天无语，只有悲风回旋。

        经历了一个悲伤的早晨，等到了铺子，晏融一下子趴在工作台上，啊！咸鱼人咸鱼魂，咸鱼都是人上人，趁着还没人来，先颓废一下，她掉头发可能就是累的！

        趴了不到十分钟，睡意上涌，小晏娘子一双水杏眼眨呀眨，眨呀眨，马上就要眯成两条横线了。

        “多睡保头发。”钟玄跨进店门的时候正听见睡眼迷蒙的小晏娘子含含糊糊地咕哝了这么一句，懒洋洋的小娘子真像只猫啊，灵巧聪慧却也坏脾气。

        钟玄微微笑着，缓步走到工作台边，用指节轻轻敲了敲，“阿融，生意上门了，起来干活啦。”

        呸！我和你有那么熟吗？阿融也是你叫的？晏融朝他翻了个白眼，“钟大人上门，有何贵干啊？”

        “阿融，我来保养一下兵器，”顺便和你道个别，后半句并没有说出口，钟玄看着她，难得的收敛了锋芒。

        晏融只觉得他有点奇怪，不复往日的毒舌，检查了一下他带过来的几种兵器，从大件的陌刀到小巧的匕首，状态都很好，似是刚保养过没多久的样子。

        逐件看完，晏融抬头，“钟大人，这几件兵器保养的不错，是随时都可以上阵的状态。”这个男人也一样，有种蓄势待发的锐意，是所有兵器里最利的那一把。

        “你猜到了啊，”钟玄伸手覆住了晏融的手背，“明天就走了，有场硬仗在等着我。如果我回不来，恭喜你，大/麻烦终于消失了，你可以忘掉这一切，像遇见我以前一样安稳生活，我若能回来，小晏娘子，到时候你就认命吧，我们就合该纠缠在一起的。”

        晏融抽出自己的手，别扭地在外衫上蹭了下手背，“你也知道自己对我来说是个麻烦啊，钟元和，我郑重地告诉你，我不想嫁人，更不想给人当妾，我希望你能从战场回来，但我也希望以后见面，你当我是路人。”

        钟玄笑得有点冷，“阿融，我若活着回来，当不当妾随你，你愿意就和我一直不明不白的也行，这是我能给你最大的自由，路人之类的笑话还是不要再讲了。”

        晏融恼怒，想骂他几句，张了张口又闭上，只恨恨地转过身子，用后背对着他。她气愤又恼火，最终却还是怕自己恶言成谶，怕眼前这个鲜活的人折在沙场上。

        钟玄却是不晓得她百转千回的心思，还得寸进尺地上前一步，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把她限制在工作台和墙壁之间的夹角里。

        晏融只觉得身后一片温热，有着松柏的气息传来，她有些恍惚，若是在前世，见到钟意的单身男人，谈一场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也算浪漫。而这个时代，就不是一个可以谈情的时代，不对等的身份让他习惯了居高临下，习惯了付出一点点感情甚至完全不付出，就能收到从身到心的回报。

        显然，他不会是她的良人，她也不是合格的猎物。晏融像朵玫瑰一样，虚张生势地支楞着自己的几根刺，努力着想吓退觊觎自己的人。她不是不会动心，只不过她清楚地知道，让她意乱情迷的只是皮相，她永远也遇不到真正和她契合的灵魂。

        晏融转身，微微仰头，正好对上钟玄的脸，浓眉似剑，黑眸含情，好出色的皮相，好诱人的香饵，她若吞了，大概就该一败涂地，尸骨无存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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