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仍焦心
洛笛来到春楼,径直走进去看见里面的越蒙,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正在提着水壶给小树浇水,旁边一把铲子和散落的泥土显然是给盆栽新换了土。
与洛笛的骄燥脾气不同的是,越蒙给人感觉很是沉稳,又夹杂着一些阴郁,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一对剑眉有些凌厉,却被柔和的一双凤眼有所中和,只一眼难以看出这个男人的喜怒。
平时他没有别的爱好,就是侍弄侍弄草木,他喜欢一些绿色的树叶,而不喜欢花。
“我说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弄这些草,再过段日子,我们可能就要被赶出去了!”洛笛在桌边一坐,拿起杯子便是牛饮。
“这西湖龙井可不是像你这么喝的,你这究竟是喝茶还是灭火。”
越蒙含笑看他,“何事如此慌张,公主平日虽待我们冷淡,却也并没有苛待,哪来赶出去一说,你这骄纵脾气总有一天要吃亏。”
“那是你没看到那个新来的,长得…长得忒气人!公主天天看着那张脸,如何会想得起我们,时间一长,总不见得还会养我等闲人。”
“怎么,我们花公子也有对自己样貌自惭的时候,真是稀罕。不过说到那位新来的汝子沐,小花笛你可知他的来历?”
洛笛脱口而出:“那可是汝太傅的独子,从小锦衣玉食,除了容貌,气度内涵也自然不是我等可以媲美的。”
“此言差矣,丰朝如今可没有太傅,更没有汝家。”越蒙轻摇了下头,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汝太傅已经是前太傅,下了狱,汝家早已不是昔日京都大家,也没有任何交好的世家,这汝子沐如今没有任何靠山,孤立无援。”
洛笛愁眉苦脸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可公主爱美人,我担心的是这个,如若公主成了他的靠山呢。”
越蒙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把杯中茶叶轻轻刮开,低头喝了一口。“他刚进府几天,公主对他只是在兴头上,出了事未必会为他出头。公主是爱他的脸,可公主最爱的可不是他。”
洛笛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明白。
“公主这八年来,最放不下的,是她的母亲,秦王妃。”
月楼这边,绮绻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等他开口。
汝子沐今天一袭冰蓝色衣袍,料子虽不算上等,但好在颜色,衬得他气质更加清冷,温润的脸下是一截如玉的脖颈和宽阔的肩膀。
不得不说汝子沐整个人上下不论样貌气质还是身材,都是绮绻中意的。
汝子沐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口道:“不知公主是否有看过《略本归国》这本书?”绮绻微微诧异,她虽说不喜欢四书五经,但自小是在公主府长大,私塾先生不少,这种基本的自然是看过,她没明白汝子沐的意思:“看过又如何?”
“《略本归国》这本书中仲文先生曾说:国之为本,实非皇也,万相为民,正国之也。
我父亲的事,公主想必有所耳闻,家父为国为民一辈子,从未有过私心,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丰国百姓,这次为了众大臣求情,犯了皇怒,罪该万死。但他的确是为了江山社稷不得已为之,家父人已年迈,作为儿,子沐实在不忍见他在牢狱中度过最后的时日。”
“公主尊贵之躯,本不该听得这些话,但是子沐如今已是穷途末路,才做出这等不情之请,皇上对公主宠爱有加,若是公主能为家父在皇上面前求一求情,子沐…一定尽心服侍公主,愿倾尽所有。”
汝子沐一字一句把话说完,便跪在那里低着头。
绮绻看了他一会儿,丝毫不带感情的说:“汝子沐,现在皇上气头过未过还无从可知,丰国上下都巴不得与你汝家撇的干干净净,我又为何要为了你去做这等费力不讨好之事?
就算你在翰林院待了五年能带给我一些帮助,那我便是什么都不做你现在也必须唯我是从,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本,还有这信你今后也不许在写。”
听着绮绻的话,汝子沐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公主显然是不会搭救,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自己与公主才相识不过几天,自己还是奴籍,的确是僭越了。
“还有,昨日你擅闯我院里,这是我万万不允许的,必要责罚你,今日你便跪在这里,跪到明日我用早膳,你来伺候。”
绮绻说完起身离去,留下汝子沐跪在那里,内心苦涩。作为人子,连最后的孝道都尽不了,空有一身学问抱负,只能眼看自己父亲在狱中受尽苦难。
如今在这王府中为奴,说来还不如去那边疆苦寒之地受刑有志气,这等侮辱对于七尺男儿来说,比凌迟更为痛苦。
望着这茫茫天空,无尽的黑暗要将自己吞噬。
不过汝子沐本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沮丧了一会,又开始想起了办法。
他坚信只要自己不放弃,一定还有希望,他望着公主院子的方向,眼里浮现出坚韧。
第二日开始,绮绻每日用早膳,都会让汝子沐过来陪她一起吃,每天醒来看到这样一张脸,饭都能多吃几口,无所谓这皮囊的内里什么样。
这样过了半月,有一日宫中送来一只进贡的小狗,皇帝看着可爱,想来女孩子应该会喜欢,便派人送到了王府。
绮绻看着这只奶呼呼的小白狗,才五个月都不到,脸都还没张开,看着倒是更像一只小熊,而且很是亲人,喜欢往人身上凑,的确很可爱。
不过她从小对小动物没什么感觉,看着这皇帝的赏赐,无奈的交代聆儿养在院子里。
这晚几日不见的阿耳来到绮绻卧房,“禀公主,王伟已经到京都,属下已经命人将他安置在南城一处私宅里,留了一个懂武功的嬷嬷看着,公主请放心,属下没有与他直接接触。”
“很好,这是我们如今唯一的线索,先等几日,你刚回来不知道父亲那里有没有盯着你,过几日我便去会一会此人。”
绮绻平静了几日的心情一下有了起伏,想到此人身上可能有什么线索,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天将将翻了鱼肚白,才沉沉睡去。
隔日一早,绮绻刚踏出房门,便看见汝子沐身着一袭薄绿色棉质衣袍坐在园中的小亭里,抱着昨日那只小白狗,轻轻抚摸逗弄,眼中有一丝宠溺,嘴角微翘起一点,不仔细还看不出来。
心情恢复的还挺快,绮绻不以为然。
这两日汝子沐来陪她用早膳,身上穿着都不是什么好料子,但是颜色都很衬他,绮绻心想连衣着品味都如此合人胃口,真是不错。
她面上不动声色走过去,看着他怀里的小白狗说:“不过是只小畜生,抱在怀里它配么。”
汝子沐才看到绮绻在跟前,忙抱着小狗站起来向绮绻行礼。“子沐未见到公主,失礼了,请公主恕罪。”
不卑不亢的语气如他的人一样,全然不会被绮绻的刁难或者突如其来的脾气所影响,风度超然。
绮绻看着他高她一个头的身高,心想自己已经算高挑,寻常男子都只能和她平视,这人当真是上天偏了心,每次见到他都能晃了神。
基本上不主动开口的汝子沐这时开了口,问的却是那小畜生:“敢问公主这只小白狗可有名字?”
绮绻睨了他一眼:“汝子沐你这同情心还真是泛滥,一只狗需要什么名字。”
“公主所言,子沐不敢苟同,这世上之物不论贵人穷人还是小狗小猫,哪怕一花一木,都是有情绪的。
人求一生富贵平安,小狗小猫也许求一位爱护它的主人,也许求一口吃食,求个安稳生活不要那样颠沛流离,其实说到底和人是一样的。”
“哈哈哈”绮绻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说这猫狗有情绪也就罢了,这花草何来的情绪,你怕不是被我气坏了脑子吧。”一旁的聆儿憋了憋嘴,公主说话就是没个把门,她可是千金之体的公主诶。
汝子沐并声音依旧清清淡淡的,带着抚慰人心的柔和:“花草树木就是因为有生命才会存活于这世上,他们的情绪表现或许不太显现。
若是你给它一些水和足够的阳光,它会茁壮长成,这便是它愉悦的表现。反过来若是对它不闻不问,树会枯萎,花不会开花更不会结果,这便是它的不愉。”
聆儿听了频频点头,难怪平日自己浇花,总是心情很好呢,原是被花感染的。
绮绻第一次听人说出这番言语,即使不屑一顾也觉得有点新奇。“行吧,你读书多,我说不过你,既然你喜欢这狗,便给它起个名吧。”说完便往膳桌走去,肚子饿了,早膳可是每日之光啊。
汝子沐听闻忙起身谢礼,随即看向怀里的小白狗,眼神柔和。
小东西,给你起个名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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