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安红豆
“一群阿谀逢迎之人的互相吹捧，虚伪至极。”绮绻夹起一筷子鸡汁干丝，恶狠狠地嚼进嘴里。
想到母亲的死和在场的每一位都有可能有关联，心下不由加深了心思。
“公主可知三皇子为何没有出现在除夕宴？”汝子沐用完膳，才开口道。
“三皇子？听说是突发寒疾，怕惊扰了圣驾，要晚几日再到。”
“那过几日，估计会有一场好戏看。”汝子沐若有所思。
“怎么说？”
“太子被贬后，朝中无人可以与三皇子匹敌，除了…秦王爷。”
绮绻一甩手：“我父亲那人我了解，他没有那份心思的。”
“秦王爷是没有那等野心，可是有那能力。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三皇子此人心胸狭隘，定会对其有所忌惮。”
“以他的脾性，对于忌惮的人或事，大多会出手将其除去，而今在皇家别院，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绮绻眯了眼：“你的意思是，他会出手对付秦王府？”
“这只是子沐的猜想，不过，公主应当有所防范。”
绮绻不语，静静想了想，唤来了阿耳：“你去盯着三皇子那边，不要放过任何风吹草动，他过两日也该来别院了。”
“是。”
转头沉沉地看着汝子沐：“此番你说的事情，若是真发生了，我便聘你为我钟离绮绻的谋士，不过…这奴籍不会给你消了。”
汝子沐嘴角微扬：“多谢公主。”
她可没那么傻，去了那奴籍，跑了怎么办？看他这样倒也是没有所谓，这人脑袋里到底想的什么？
第二日绮绻一早起来，做足准备要去皇帝那边请安。
今日是正月初一，元日，举国上下休沐七天，她们一行女眷更是可以待到十五元宵，再回京都。
她在这可待不了那么久，初七一过，立马打道回府。
来到皇帝这边，她算到的晚的，其余人已经陆陆续续在往外走了。她走进去，见到皇帝身边坐着高缙，头皮一紧，如临大敌。
皇帝似是知道她内心的想法：“今日高缙你也陪了朕许久了，下去歇息吧，好好享受这难得的闲日子。”
高缙紧紧盯着她看了一眼，蕴含深情，起身行礼告退。
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心里落下一块大石。
“参见陛下，愿陛下万岁，福寿安康。”这一天是要行规格最高的礼仪，绮绻整个人伏在地上，冰凉的地面提醒着她打起精神。
汝子沐曾说，皇帝看似仁厚，实则是个心狠手辣，伺机而动的猎豹，要么不动，要么一击即中。
“快起来吧。”皇帝对她一如既往的宠溺口吻，一双鹰眼却暗含精光，以前绮绻没去注意这些细节，如今留心下，的确有一些蹊跷。
“绻儿在蒹葭院住的可还习惯？那处虽然风景不错，但是缺少人气，过于幽静了些。苍穹阁还空着，要不要搬去住，来回也不用那么远。”
苍穹阁地处别院中心，离皇帝和嫔妃的住处很近，旁边就是高缙的澜海殿。
绮绻当然不可能住过去：“谢皇帝伯伯美意，只不过绮绻向来喜欢清净不被打扰，蒹葭院很适合我，我不想搬。”
皇帝点了点头：“你还是如此气性，不过也好，以你的性格与其他人相处，也会出岔子。”
“对了，朕一直想问你，汝子沐如今在王府可还安份？”
绮绻抬头，镇定地说：“不过是我路过倚月楼，瞧他长的不错，随手带回来的男宠罢了。虽然饱读诗书，满腹才华，却也左右不过是个奴籍。”藏在袖子下的拳头微微捏紧，不知皇帝如今突然问起，是何意。
“朕知你素来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可这次不同，汝家支持太子，而太子谋逆未遂，你可明白？”威严的上位者，语气变得微妙。
绮绻没想到皇帝会忌惮汝家到这种地步，抄家流放还不够吗？堂堂秦王府，居然还护不住一个汝子沐，她偏不信。
“皇帝伯伯言重了，若是您不喜，我将他赶出府就是了。如今汝城仲贬为庶人，我不觉得汝家还能掀起什么风雨。”
“现在我府中男宠，因为种种原因就剩他一个了，若是将他赶走，我又要花心思重新去寻。皇帝伯伯应该比我明白，一个可心的美人有多难寻呀。”
皇帝大笑着斥责：“胡闹！从来只有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堂堂一国公主，居然有如此荒诞的想法，说出去成何体统。”
皇帝的斥责丝毫没有怒意，眼角还藏着愉快的笑容。
绮绻心中微凛，每次自己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皇帝好像从来都是这样放任，自己越是肆无忌惮，他越是给予恩宠支持，导致自己父亲也不好多加干涉。
这到底是宠爱纵容，还是蓄意放任自流。
如今这语气，应该暂时不会再找汝子沐的麻烦。都说圣意难测，她现在只想即刻回去找他好好深谈一番。
“皇帝伯伯，绮绻知道啦，以后寻找可心人时，帮您也多留意留意，毕竟野花总比家花诱人，您说是与不是？”她巧笑着讨好皇帝，眼中不怀好意。
皇帝被她彻底打败，完全听不下去似的，说不出话来。
见哄的差不多了，她顺杆爬上：“这京都待了那么些年，实在是有些倦了，今年开了春，绮绻想出门游玩一段时间，望皇帝伯伯准许。”
“你这小绻儿，女孩子家家还想出京都游玩？可知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
“外面的世界危险多，趣事儿也多呀，我多带几个护卫不就行了。这京都的小曲儿我早就听腻了，听闻江南细雨绵绵，小桥流水。那边的人说话吴侬软语，好声腻人，我做梦都想去看一看。”
绮绻站起身，拉着皇帝的袖子撒娇：“皇帝伯伯您就准许了我吧，您金口一开，我父亲想阻止也没用，您不是最疼我了吗？去不了江南，我定会茶不思饭不想，都没有逗您开心的力气了。”
皇帝看着她这副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女大不中留，你这小脑袋里面装的从来都不是寻常的事。不过既是我皇家的女儿，活该被宠上了天去。
那朕便许了你，拨给你三十亲兵，一路上护你周全。你在外也要注意分寸，切莫做那出格的事，惹来是非。”
绮绻连忙点头称是，看皇帝略有疲态，便起身行礼告退，往外走时双腿发软，手心都出了汗。
她加紧回到蒹葭院，迫切想要见到那人的身影。
寻半天没见着人，内心微微着急，气闷地想，这人好好的不在院子里待着，瞎跑什么，不行今后将他手脚绑住，看他还能去哪。
终于在一处假山后看到一抹高挑纤瘦的身影，刚要上前，隐约听到说话的声音，顿住脚步隐了身形，暗中竖起耳朵。
“你如今此等身份，在她身边只会给她身上泼脏水，令她声名狼藉。”高缙压迫性的声音传来，甚是讨厌，绮绻咬牙忍住离开的想法。
这人干什么，趁她不在跑来欺负人么？
“公主不会在意这等流言蜚语，高小将军与公主相识多年，难道还不了解她？”汝子沐不卑不亢，面对高缙全身散发出的气势，没有一丝退缩。
高缙被激起了怒意：“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还以为是当初高高在上的翰林院学士吗？别以为抱住秦王府的大腿，便能目中无人，待我规劝了绮绻，迟早收拾了你。”
“高小将军这是何苦，如今丰国暗流涌动，有对子沐的此等闲心，不如想想如何让高府在此情形下明哲保身。”
“我高府如何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来操心，今日我与你所说，若是识相，尽快离开秦王府，否则…”说罢，高缙伸手捏住汝子沐的脖子，暗暗用力，竟是有掐死他的意思。
绮绻再也忍不住，冲出去用尽全力推开他，转身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她气到极致，浑身颤抖，“高缙，别以为你升了官了不起，今日这巴掌是还你这一掐，若是今后你再来找我王府之人的麻烦，休怪我翻脸无情，以我的脾气将事情闹大，后果你承担不起。”
高缙还处于被掴掌的惊愕之中，除了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从未有人敢对他动手。
汝子沐脖颈有一道深深的掐痕，绮绻面沉似水，恶狠狠地盯着始作俑者，恨不得再上去打两巴掌。
“绮绻，你如今为了一个奴人竟然对我动手，曾经的朝夕相处，倾情以对都是假的吗？”
“你别和我提以前，我想到以前想到你就觉得恶心。”一字一句清晰地打在高缙的心上，他一直认为她之前那样对他，不过是小女儿的气性，耐着性子哄一哄就好了，如今看来，她真的是对自己厌恶至深。
不由有些害怕，觉得什么东西从自己心里偷偷溜走了，定是那汝子沐从中作梗。
“我知我当初不告而别，另你伤神厌弃，但我从未违背我们的誓约，此次回京都，我定会对你三媒六礼，八抬大轿相迎，你何苦对我至此。”
“呵，说走就走，说留就留，你当我钟离绮绻是什么？那青楼的妓子尚且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感谢你，不要再来干扰别人的生活，安心好好做你的骠骑大将军，我们最好永世不要再相见。”
绮绻终于把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感觉轻松不少，拉着汝子沐便离开，再次留下高缙一人，黯然神伤。
他对绮绻是真心的，当年皇帝暗中下旨，命他离开京都赶往边疆，谁也不许告诉，直到打赢了两场胜仗，他在边疆的消息才传开。
那以后他每隔一月便会写信给绮绻，心中诉说了事情由来和浓浓的相思之意，整整五年没有间断过，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何她现在会是这种态度。
自然是因为，那些信根本没有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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