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拟草携
绮绻一夜未眠，她不是拖泥带水，优柔寡断之人，花时间消化了这些事，就去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就像汝子沐所说，秦王府如今危机重重，明里暗中伺机报复的仇家太多。
没有把握去正面硬刚是愚蠢的，秦王府虽然支持者众多，真的紧急关头能靠得住的没几个。
她要尽快去找梅竹隐，她的舅舅，寻求帮助度过这一关。火药，可不是寻常东西。
第二日一早，一行四人天还没亮就起身离开皇家别院，没有惊动任何人。
此行去江南，他们决定先顺路回京都，因为不知何时能回来，绮绻回王府收拾一下东西。而汝子沐，则是需要去汝城仲那边交代一下。
钟离秦来到皇帝这边，一进门便摇头晃脑，叹气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皇帝好笑看他：“绻儿又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个父亲如此无奈？孩子长大了，自有她们的想法，也不可管束太紧，反而适得其反。”
“又让皇兄看笑话了，这人一大早便收拾东西吵吵嚷嚷要回京都，拦也拦不住，女孩子家家，一点规矩也没有！
生而不养父之过，都怪我从小没有好好教育她，养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这样佯装生气，倒是没让皇帝起什么疑心，毕竟这父女俩从来没对过盘，所以句句话都是在劝他放宽心。
“绻儿任性，朕也有责任，从小捧在手里的人儿，你呀，就是管得太严，我们堂堂丰国的公主，骄纵一些才显得矜贵。”
钟离秦嘴上告着罪，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接下去就看你的了，绻儿。
绮绻回到王府，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在逃亡的样子。呵，好个逃命公主。
她让聆儿备了一些常用的药物，还有一些见血封喉的毒。
此行未知太多，不得不多一些防范。另外备的全是男装，出门在外，女子实在不便。
差不多准备妥当，一只白色不明物体突然从门外飞奔而来，冲着绮绻的怀里猛扑。
她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撞了个满怀，低头一看却是许久未见的想想。
这狗在她怀里猛蹭，似是抒发思念之情，而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公主这狗也是可怜，月公子不在也没人陪它玩耍，奴婢看她都瘦了好大一圈。”聆儿戳了戳它的头，觉得有点可怜。
想想像是终于找到理解它的人，喉咙里居然发出呜咽的声音。
绮绻觉得好笑，“我们此次是去办事的，不是去玩的，知道你想汝子沐，可不能带着你。”
说罢就把它放地上，准备离开。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再晚出发城门也要关了，恐是不妥。
绮绻和聆儿作男装打扮，旁边跟着阿耳，背着个大竹筐，三人整理妥当，往门外走去。
她回头再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二十年的秦王府，诺大的府邸再是华丽，也终究抵不过岁月的起伏。
天空黑压压的一片，这二月的风依旧吹得人生疼，真是风雨欲来风满楼。
突然踉跄一下，险些摔一跤，就看见想想张嘴咬着她衣服下摆往回拽，一副死也不松口的模样。
刚想一脚将它踢开，脑海里就浮现出平时汝子沐逗它护它的场景，终是没有抬起脚，“滚开。”
聆儿见这狗还是死死咬住不放，心头不由一软，“公主，想想它定是舍不得你走，要不带上它吧。”
“此番长途跋涉，路途遥远，如何带只狗上路？”绮绻白了她一眼。
“这样就行了。”聆儿抱起想想，放入阿耳背着的竹筐，里面还剩一些容量，将它放进去，盖上盖子，正正好。
这狗似乎也知道要看自己表现了，在竹筐里不吵不闹，一点声响也不发出。
阿耳怒了，这不是给他增加工作量吗？！
“不行，不能带它。”绮绻毫不动容，“带它就不带你，你自己选一个。”
聆儿噎住，不带自己谁来伺候公主大人您的饮食起居啊，心思一转：“带上想想，月公子想必会很高兴的。”
“那就带上它吧，你留下。”绮绻说着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再拖下去也别走了。
阿耳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可怜的聆儿一脸丧气地跟上去：“公主聆儿知错了，聆儿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不该为这小畜生顶撞您。”
绮绻充耳不闻，不理她。
这边汝子沐来到父亲的宅院，这位双鬓皆白的老人，目光却是炯炯有神。
“你来了。”
“是，父亲，子沐不孝，此次来是为了向您辞行。”如今离开京都，最为放心不下的便是眼前之人。
“如今朝中混乱，我想动身去趟江南，完成一件事。”
汝城仲略沉吟，“你是与那绮绻公主同行吧？”
“是。”
摇头叹了口气：“罢了，你上次与我详谈之后，我也想过，你做事一向稳重有条理，从不意气用事。既如此，为父对你的事不应多加干涉。”
“江南一行路途遥远，你路上多加小心，为父这边你不用担心，有老奴伺候着，我也乐得自在。”
“只是，这绮绻公主身份毕竟不是寻常人，你可要想好，今后如何。”
看着自己那么多年引以为傲的儿子，终于开窍了，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担忧。
不过大丈夫出去闯闯见一见世面也不是什么坏事，读十年书不如行万里路，历练之下，自会有他的机缘。
“多谢父亲教诲，子沐一定尽快办完事赶回来，不让您独自一人。”
汝城仲点点头，不再多说，“去吧。”
汝子沐对着父亲深深行一礼，转身离去。
绮绻三人来到城门口，他已经在这约定的地方等候。阿耳驾着马车，四人一齐出了城门。
刚上官道，竹筐里的想想就把头伸了出来，看着面前日思夜想的人，裂开嗓子冲着他叫。
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凄凉和被抛弃的伤心，活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叫到深情处，都能让人想起远方的孤狼。
汝子沐被他惊住，委实没想到公主竟将它带了一起。
不过也是很惊喜，伸手将它抱来放在怀里，“你怎么来了？”拿出肉干，安慰了起来。
一人一狗那相见的样子，绮绻不忍直视，不过是几日未见，搞得像生死离别似的，翻了个白眼，闭目养神。
她们就这样启程，向江南出发。
前两日一路顺利，没有遇到什么意外，每晚到寻常客栈歇息，第二日一早启程赶路，脚程很快。
这天傍晚，几人抵达阳城，在城门外排队等候官兵检查通关文牒。
突然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越来越近，绮绻撩开帘子看去，是一群衣着破烂，面黄肌瘦的人，有老有小，还有壮年和妇人。
“这些是青州过来的流民，今年青州洪患，朝廷不旦没有下拨赈灾银两，连赋税也没有减免，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造成许多烧杀抢掠之事。”汝子沐轻轻为她解释。
聆儿不忍道：“那公主我们要不要拿些银两给她们，感觉那些小孩子快饿死了。”
绮绻摇头：“不可，给了他们银两，我们便走不了了。”这些流民要的不是银两，是吃食。
没有通关文牒只能在荒郊野地游荡，到最后为了饱腹，连人肉也是吃的。
这些人觉得有银两的富贵人一定会有吃的，到时候若是不给，这些饿狠了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想要救这些难民是救不完的，朝廷根本上的问题不解决，百姓只会沦落成一批又一批的难民。
很快轮到绮绻他们，官兵查验了通关文牒，便放他们入城。
阳城是丰国第二大城市，繁华程度与京都不相上下，大街上小贩的吆喝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很是热闹。
阿耳找了一家相对安静的客栈，一行人稍作休息。
绮绻来到屋内，打盆水来擦洗一下，洗去今日一路的风尘疲累。
从京都到江南两千多公里路，她们坐的是马车，脚程快的话要行上十天，慢的话要十五天。
这才三天就已经浑身酸痛，聆儿还晕车吐了两次，连想想也没了之前的精神，整日厌厌地趴在那里睡觉。
她整理完下楼吃饭，聆儿则是没有胃口，直接在房中歇下了。
汝子沐和阿耳身为男子，体力上到底好些，连日奔波也未见疲色，看到她下来，脸色不太好看，不由得担心：“公主可要在此歇一天再走？”
“不用，睡一觉就够了，多耽误一天就多一天危险。”她拿起筷子，挑几个清淡的小菜，逼自己吃下去，恢复体力很重要。
汝子沐盛了一碗丝瓜汤给她，“公主吃慢一点，小心噎着。”
旁边阿耳抬首看了他一眼，闷头划拉两下就把饭吃完，转身上楼。
嗯，非礼勿视他还是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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