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拾陆
寅时左右，天边刚现出一丝微光，灰蓝色与晨雾一同笼罩着乾元山，突兀的扣门声惊起了树上浅眠的飞鸟。
不满的抱怨声由远至近。
“谁啊谁啊谁啊，大清早的，我们早课还没开始这门就能敲上了。”
吱呀一声，赭色的大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满脸写着不耐烦的道童，面庞还算清秀。
他见来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且娇美淡然，气度绝佳，睡意散了散，像知晓其来意般崩豆似的说起来，颇有些苦口婆心之态。
“您那，要是来找三太子的，就回家歇歇吧，三太子连东海龙王的掌上明珠都不见，还能见您吗？听我一句劝，您这般天仙模样，下山定找个好人家，就别将心思拴在他这颗空有皮相的木头旮瘩上了罢。”
说罢，竟是要将门一合。
少女伸手拦住，微微笑着：“我还真就不认得你说的那位三太子，也不是来找他的。”
呦呵，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这年头还有小姑娘上乾元山不是为了那个混小子？
“那您要是上山来烧香，这可还没到时辰，您回马车里再歇歇，啊。”说罢，他手上一用力，又想合上门，却发现门根本一动不动。
“我也不是来烧香的，我来找人。”
“您找我师傅？别想了姑娘，这道行高深的仙人上哪能随便就见的？您要是想求个平安符之类的，一会儿等到了开观的时辰，我给您画一个都成，您就放我回去再小歇一下罢！修行弟子也不容易不是？”
“我不找太乙……”
“那您难不成找我？”道童眼睛一亮。
“我也不找你。”芙华颇有些忍不住笑意。
“那你找谁？这可就三人。”
“我找哪吒。”
“您看，您这不还是找三太子嘛！我说了，他不会见您的……”话音一顿，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您怎么知道三太子的名讳？您怎么能知道三太子的名讳还不知他是三太子？？”
“我怎么就不知道？我怎么就非得知道？”她浅笑着反问他，神情间还蛮悠闲自在。
她本打着给哪吒一个惊喜的想法，赶了三天的路，一大清早就像个平常来烧香的百姓般来扣门，谁知道开门的不是哪吒，竟是个她不认得的小道童？
她的恶趣味又冒了头，存心想逗一逗这小家伙。
刚想说话，便听门内传来一清朗少年音，隐隐带有些不羁傲气。
“金霞，去打发个人怎么那么久？”
“哪……哪有……”金霞显然怕极了来人。
芙华挑眉，她这一走看来是挺久，小混蛋都长成大混蛋了。
她扬声唤道：“怎么，哪吒，几年不见能耐见长，我你都想打发了了事？”
本来连门外是谁都懒得瞧的少年，正揪着金霞的领子往回拖人，听了这熟悉的声音，顿住了脚步。
随手将金霞扔进门内，猛地打开了大门，看见了那个他心心念念了十年的灵动少女，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遍。
“这次还挺真……”
芙华不明所以，由着他打量。
不得不说，几年过去，他倒是瞧着成熟了许多，都比她高了半头，脸庞也带了几分棱角，精致美貌却也丝毫不减。
她正欲再仔细看看，然后……
“哐”的一声，大门在她面前合上了。
芙华：……？？？
两柱香后，平时用来待客，做早课，训诫等一系列功能的大厅内，平常坐着太乙的主座上坐着笑得和善的芙华，太乙，哪吒，金霞三个人安分站在她面前。
“挺好挺好，”芙华拿起太乙亲手泡的香茗，刮了刮密瓷茶盏，眼都不抬，“几年未见，从未跟新人提过我就罢了，见到我又直接把我晾在门外，看来，这几年没我的日子过得挺好？”
太乙连忙赔笑：“哪有哪有，瞧您这话说的，我们……”
“住口。”“闭嘴！”异口同声。
太乙：？？？留点面子成吗？
金霞童子（瑟瑟发抖）：我是谁我在哪好恐怖妈妈我想回家。
哪吒冷笑一声，直视她的眼睛：“十年毫无音讯，连个信都没给就突然出现，怎么，还想我们敲锣打鼓夹道欢迎芙华天女恭临人间？”
芙华手中茶盏微顿，茶也不喝了，也没马上搭话，茶盏放在桌上的清脆声音在这片尴尬的寂静中尤为明显。
“行，好。”芙华缓缓起身，看也不看他一眼便踱出门外，翻掌现出隐在莲池之后的镜宫，抬脚踏入门槛，不见了身影，也不见了入口。
直到这时，太乙和金霞才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金霞跑到刚刚不畏强权奋起抗争的勇敢师兄身边求安慰：“师兄，刚刚那个什么天女是谁啊，怎么那么……”
哪吒睨了他一眼。
金霞吓得寒毛倒立。
他太清楚这种眼神了！！！
这不就是那次偷溜进进师兄书房偷看他画被他逮个正着的眼神吗？！！
天知道因为这件事哪吒以师兄弟间切磋的名义接连揍了他半个月！那乾坤圈真真是炉火纯青，名不虚传，打的他浑身都是细细密密的血痕，再深一分可就留疤了！！
他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冷战，陆陆续续养了半年的后背旧伤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太乙忙把他拉到一边，留哪吒一人站在原地盯着芙华消失的位置出神。
“你怎么又皮痒，好了伤疤忘了疼，去招惹你那杀神师兄？”太乙恨铁不成钢地低声训斥。
“我哪知道又碰错了他的哪根筋！”金霞轻声辩驳。
“那你难不成忘了，他每月初九都去那，”太乙朝莲池的方向努努嘴，“一舞枪便舞个彻夜？”
金霞蹬圆了眼睛：“这难不成就是师兄藏了十年的那位！”
又一想：“不对啊，她不是十年前便是个少女，怎么十年后师兄瞧着都比她大一两岁似的？”
“我知道了，”他似恍然大悟，“她是妖……诶呦！”
这回连太乙都忍不住了，猛地一个爆栗止住了他的祸从口出：“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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