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叁拾伍

此次芙华昏迷并未有前一次的疼痛，只觉自己虚得很，似乎连掌控自己身体的力气都没有，精神也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清醒时能听见身旁哪吒与太乙的交谈，昏沉时又仿佛有万千梵音在识海中回荡。她有心清醒，却连睁眼的气力都无。

        按说，自接引给了她那个能与灵池相连的玉葫芦，就不该出现类似的情况。她隐隐之间觉得有什么不对，又没有任何突破口。

        隐隐之中，她似乎觉得自己的感知脱离了身体，仿佛人们常说的濒死之感。

        而在她身侧一直守着的哪吒却不知她的情况，肉眼可见的是她身上灵元翻涌，明明灭灭，瞬息间便能从准圣消弭到看似毫无修为的凡体，又在瞬息间暴涨回准圣。体温忽冷忽热，颦着眉头，额角鬓角净是冷汗。

        哪吒漂亮的凤眸中满是担忧，现下后悔当初让她离去也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每次见她如此昏睡，他都会想起十年前的那次不告而别，随着她无故昏睡的次数增多，他内心的无力感就越发地重，似是要生出心魔来一般。

        不过是一次王母寿宴罢了，怎会病得如此？

        他正烦心之时，只听太乙在屋外惊呼一声，在外面絮语数句便推门而进。

        进来的除了可算松了一口气的太乙，还有一位哪吒从未见过的丈六面黄的老者。

        看着护在沉睡的芙华身前的俊逸少年，老者慈目一笑，“见小友丰神俊朗，吾冒昧猜测——小友便是哪吒吧？”

        “正是。”

        听到肯定的答复，老者面上笑意更浓。

        “小友万万不必如此戒备，吾乃西方接引道人，芙华的师伯，此番前来正是为解她沉睡之由，还望小友行个方便。”

        哪吒听完此言，看了看一旁的太乙确认了此人身份的真实性，但仍未让开，向接引行一大礼，道：“哪吒自知修行尚浅，难解此事，只得斗胆问道人——莲子儿此番可是又要回西方修养，不知归期？”

        太乙见哪吒无礼，正要斥责，却被接引道人拦下。

        “此事吾难做保证，此番前来，只能保她无性命之虞，其他难下决断。”

        听了此言，哪吒面色阴郁，拳头在身侧攥紧，却又不得不让开空间站到一侧，好方便接引道人诊治。

        无论是再天资聪颖的凡人，在一方世界的统治者面前，都渺小得不比尘埃。

        只听接引道人开始吟诵梵经，随着经文的声音，芙华身上暴动的灵元逐渐恢复平稳，上空仿佛荡漾着金色的水波，从芙华胸口缓慢地生出了一道莲枝的幻影，幻影生长分叉，在浮空的水面上展开莲叶，逐渐覆满了床帐之内，最后生出花苞。

        半开的金色花苞亭亭立于空中，微微晃动，神圣而脆弱，却无由得让人心绪平静。

        接引道人深深地看了哪吒一眼，摇了摇头，似解脱也似悲凉地喟叹。

        “这便快了……”

        一旁的太乙一惊：“这才不过十数年，怎么如此……？”

        接引低念一声佛号，漂浮的莲枝莲苞便收回了芙华体内，又结了数个佛印，芙华身上所涌动的灵元便尽数消失，如同凡人无二。

        收了佛印，接引仍带着笑意询问哪吒。

        “吾窥得天机一角，发觉西岐似有隐隐机缘，不知小友可愿待她醒后，带她向西岐寻法？”

        哪吒本已做好再次分别数年的准备，听了此言，不可置信地眼角微红，忙连声答应。

        “记住，切莫让她动用灵元，否则前功尽废。”

        接引前脚刚刚离开，后脚芙华便睁开了眼睛，乾元山便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般地动作。

        “要去西岐，还不得动用灵元？那岂不是连驾云都不可？”

        芙华满脸疑惑地放下了手中汤匙，从床上直起了身。

        哪吒此时未入仙籍，未修仙法，只能凭着风火轮远行，独自驾云都不得法，更何况是带着如凡人一般无二的芙华。

        此番便只得驾车前去，芙华此时本就体弱不宜颠簸，如此距离，怕是要花上一周有余。

        幸而先前隐有预兆的风波还未临近，迟些慢些也不会误了天机。哪吒一面收拾行李，一面待芙华又歇息了两日，二人这才向西岐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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