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叁拾捌

哪吒蹬着风火轮急匆匆地沿着妖息向西去寻，可那些妖怪们贼得很，待他们发觉哪吒追了上来，便从抬着“芙华”的几人中抽出一位去拖住哪吒的步伐，来回来去地车轮战，拼了命地将他往西边引。

        这些妖怪修为之高不似平常小妖，似乎作战的经验也不少，一时间哪吒虽从未落在下风，但也拖缓了夺回“芙华”的速度。

        这人与妖之间你来我往，看着是打得热火朝天，哪吒倒是急得很，并不想在此多留。

        哪吒本不愿见血，如今这番折腾下去，他着实怕莲子儿如今脆如琉璃的身子遭不住。

        一想到此，他冷笑一声，手腕一翻祭出乾坤圈，虚晃一枪让来人露出最脆弱的后颈，反手一轮便直接敲碎了那妖怪的脖颈骨，妖怪顿时便现出了原型从空中跌落——竟是只奇丑无比的夜叉！

        一想到前面其余的小妖也是如此，碰着他放在心尖上的莲子儿，他便气不打一处来，啐了一口，甩出混天绫便紧紧地缠住了其余的几位尚维持人形的妖怪，用力一扯便扭断了他们的脖子，又快奔几步，接过尚在昏睡中的“芙华”。

        哪吒轻笑道：“你倒是在哪都能睡得安稳。”

        却不料，正昏迷的“芙华”却猛地睁开了双眼，缕缕乌发化为粘滑触手张扬舞动：“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纳命来！”

        哪吒一惊，瞬间便明了，这根本不是芙华，惊怒之下祭出乾坤圈便劈，这乾坤圈毕竟是神器，如此近的距离瞬息间便血花四溅，点点猩红也溅在了莹润的玉酒葫芦上，佛器因这突兀的污血也仿若失了光彩。

        哪吒扯下别在那已死海妖腰间的玉葫芦，蹬起风火轮便往回赶，风声呼啸在耳边，他急得未曾想起要抹一把溅上脸的血污，血斑驳在他本就艳丽的面容上，妖冶得不似凡人。

        当三太子红衣烈烈，踏火而来时，随阳镇众人正聚在一起，拜着真龙显现的奇观。也不知百姓们这短短时间里，从何处凑来了那些个猪牛羊和美酒，全都跪在人去楼空的衣铺子门前喃喃念念着些所欲所求，也正有些招摇撞骗的假修道者想趁此景发笔横财，街里街外水泄不通，连镇中长官都带着头在磕头个没完。

        哪吒只觉头大，下了风火轮便一把拎起磕头镇官的衣领给提溜了起来。

        “跪甚么跪？”

        镇官站稳了，赔笑道：“三太子有所不知，您这前脚刚走，后脚这铺子里便现出一条真龙，通体碧青向东腾去，龙息震震如有万钧——”

        镇官还欲继续，却看这小祖宗的脸色越来越沉，颇有些山雨欲来之势，鼓吹自己功绩引来真龙的话语只得都识相地咽回了肚子里。

        哪吒连说了三声“好”，直说得脸上都带上了怒极反笑的笑意，血痕斑驳在白玉面庞上，倒真如箴言所述的修罗刹像一般。

        瞬息之间，众人只见一道火痕划过碧空，背着西斜的残阳远去。

        东海距随阳镇相隔千里之遥，就连敖丙化为龙身云游，也仍需个把时辰，哪吒踏上风火轮的速度与敖丙不分伯仲，可先前耽误了时候，离东海不远时，又被敖丙早已在他必经之地部下的虾兵蟹将们纠缠不休，如陷泥沼般拖住了脚步。

        当哪吒终于一甩红绫，将最后一只海妖随手扔到远处，他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他曾经的家之所在——陈塘关。

        他已有十数年未回此地，鬼使神差地便踏着风火轮来到了总兵府上空，在最高的房檐上坐下。

        院子里仍旧没什么变化，一如他走之前，就连曾经险些将他困死的兵库也被修缮回了原本的模样，只有那些满天飘荡的白绫已经不见了踪影

        府内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叫不出名的生面孔，人倒是少了许多。府里的管家除了花白了发，就是他唯一仍能忆起的老仆。

        哪吒以为他还会恨，还会怨，却发现如今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总兵府，心情并没有什么波澜，仿佛在看的是跟自己毫无关系，又无关紧要的府邸。

        他正要离开，老管家却恰巧抬头，与他对视。

        管家惊呼：“……夫人！不！三少爷！”

        哪吒皱眉，并不想在此浪费时间，并未应声，起身就想走。

        可李靖已听到管家的呼喊，从屋内冲了出来，顺着管家所看方向，正抬眼对上哪吒的视线。

        李靖一眼便认出了这便是自己那位被宣告已死的小儿子。就算他再不喜，他也必须承认，哪吒那绝世无双的艳丽眉眼继承他爱妻了八分剩下两分是哪吒独有的凌厉桀骜。

        这些年过去，李靖就算再硬的心肠也知晓了当初决定的决绝极端，有心懊悔，却从未向外表现出哪怕一分。

        管家自然知晓总兵府的禁忌，此时恨不得顺着旁边的水井跳下去，也不愿看着这父子二人相顾无言。

        半晌，哪吒冷笑一声，似在嘲笑自己在这浪费的片刻时间，却不知道在等些什么，蹬起风火轮便准备离开此地前往东海中心。

        却只听背后李靖沉声道：“回来了，都不知道进家门坐坐？”

        赤衣如霞的少年微微顿住，片刻便快如火光般消失在远方，只留一句不咸不淡的答话。

        “身有要事，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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