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二更)
朝冽的眸子又阴沉了。
迎棠继续喊:“恶霸虎?”
“虎威太岁?”
“王二虎?”
他的牙关越咬越紧。
迎棠都烦躁了, 心想一只虎到底会取什么名字啊,干脆不喊了,捧着他的脸说:“乖, 好好躺下来, 会好的,一会儿就不疼了。”
似乎是怕她进自己的灵府, 朝冽仍不放手,还恶狠狠盯着她, 不想错过她的一丝表情。
迎棠正视他的质疑,演得非常自然。
“我发誓,我不进去,”迎棠温软的指腹在他眼下摩挲,往下轻轻掰开他的嘴, 哄孩子似的, “不咬了。”
朝冽沉重的, 带着血腥气的呼吸打到迎棠脸上,每一呼对她来说都是极致的诱惑, 太煎熬了,这血太诱人了。
但他的血, 她一滴都不会碰, 免得脏了她的嘴。
逮着他愣神的间隙, 她掰开他的嘴把手指伸进去, 还被两颗尖锐的小虎牙剐蹭到。
指腹施展点点灵力, 帮他愈合口腔的伤口。
但对方一个金仙巅峰,她一个靠嗑药恢复的化神期治疗起来容易透支。
在他的注视下做完这些, 迎棠手一瘫, 果断躺平。
朝冽还处于一脑袋邪火, 智商不够想杀人的状态,但又好像被她撸顺了毛,也静静审视她。
迎棠那顾盼生辉的小脸啊,全全映在他蓝湛湛的眸子里。
果然还是软的有效。
迎棠抓住了诀窍,心里得意,给他投下几个清洁咒治愈咒:“起来。”
朝冽木然片刻,往旁边挪了点。
迎棠下床,掩盖内心的恶毒,面上笑若春华,比窗外的海棠花还娇俏,她修长莹润的小手轻拍他的肩,声音又软又柔:“来,躺下,睡一觉就好了。”
朝冽心神一动,连眸子里的蓝色都褪去了一些。
她轻轻按下他,把他随时要反击的手塞进被子里,还给他掖被角。
朝冽茫然地看着她忙活,她细软的长发扫过他的脸,还有浓厚的海棠花香,又暖又甜。
迎棠端了个小板凳坐到床前,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把小团扇,给他扇细风,细风里有她的灵力,一点一点渗透他的皮肤、筋脉,安抚他体内的魔力。
再者,经过方才那遭大放血,现在魔气已然平和不少。
“睡吧,”她捏着嗓子,尽量柔声,“我守着你。”
呵,小猫咪,拿捏了。
朝冽盯着她,盯地久了,终于困了,方缓缓闭上眼睛。
四面屏风围地结实,迎棠微笑端详他清俊的睡颜,嘴角慢慢放平。
原来犯病的臭猫吃这一卦,怪不得老是和青渺传绯闻,迎棠瞬间领悟。
她边扇风边反思:刚才演技还不够,说话还有点咬牙切齿,不够自然。再接再厉,争取离开酆都前拿到纯魄!
她伸手轻轻放在他滚烫的额头上,发现他果然强行封闭了灵府。
没关系,迎棠完全忽略自己的臭脾气,心想她这么美这么好,一池温润清泉,还怕煮不熟他这只小蛙?
朝冽睡得沉了,双唇微张,吐出几句梦话。
迎棠好奇,靠过去细听。
腥气裹挟着含混的字句,温热地打在她耳阔上:
“别吃我……别吃我……”
朝冽做了个梦。
梦到一只小白虎。
它有一个稳重的父亲,和一个极温柔的母亲。
一家子从不滥杀生出灵智的生灵,若千年万年,终归能修成正果,飞升成仙。
它的母亲,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妖修。她经常帮助在森林里迷路的人修,还会赠他们一些天材地宝护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森林的日子安逸又美好。
可是,当一个人修去而复返后,一切都变了。
他们是一帮小门小派,以“斩妖除魔”的名义,劫掠了它的家。
小白虎太小了,根本无力抵抗。
母亲叼着它跑,它只记得有大片火光,烟气缭绕,仿佛有一只火鸟在身后追赶。她们跑过的地方布满了灵阵,身后不时有灵力飞射,擦伤它的皮毛。
它们跑进森林深处,母亲把它甩进一个小山洞里,说等它数到一万,阿娘一定来接你。
小白虎乖乖的,很听话,它把自己蜷缩在山洞里,闷着头数数。
数到一万。
外头不那么热了。
小白虎走出山洞,嗅到一股焦味和血腥味。
黑黢黢的焦土中,雪白的小老虎朝着萧条的树林“嗷呜”了好几声。
风一吹,树上焦黑的枝丫啪嗒断开,没有一声回复。
小白虎凭着记忆,回到家里。
那里早已了无生气,所有的灵物都被搜刮干净。
它四处唤爹娘,最后在不远处的灰烬里,找到两具被挖了妖丹的尸体。
它还不知道,妖也是会死的。
它用脑袋去顶爹爹,爹爹不理它,它又用鼻子凑凑娘亲,用舌头给娘亲梳毛。
它嗷呜嗷呜地唤它们,它们还不理它,它就气得用牙咬。
它扯了半天,扯得血糊了一脑袋。
那一整晚,嘶哑的哀嚎响彻了枯树林。
无助,无措,又弱小。
小老虎孤苦伶仃,兜兜转转,找到一群虎妖的栖息地。
它们接纳了他,他满心感激。
它虽然年纪小,但继承了爹爹的骁勇善战,爪子锋利,擅长伏击,经常帮族群打跑闹事的人修。
但它也继承了娘亲的温柔。
有一次,小白虎发现一只受伤的小野猪,就四处寻找草药,寻到天黑才含着草回去,一心要帮小野猪处理伤口。
小野猪特别感谢它,夸它是它见过的心地最好的小老虎。
它会提醒隔壁的阿丽不要没甩干净毛就出门会冻出鼻涕,还会每天帮总饿的阿斑多摘点果子,夏天它就多打几桶水给邻居,冬天它就顺手帮邻居的小山洞加固,还帮它们看火。
族里更小的小脑斧出生了,小白虎还会给它们梳毛,事无巨细。
阿丽特别粘它,经常找理由让它帮忙。那天,小白虎为了给隔壁阿丽找药草,误入一片荆棘林,脚踩了个稀巴烂。
它满身是血,但阿丽快结丹了没有那草不行,它便狠心往里钻。
直到夕阳西下,它孤零零地闯出荆棘林,兴冲冲地叼着一根仙草回去邀功。
阿丽看见它大惊,冲它嗷呜嗷呜叫:你流血了……你,你的血怎么这么香啊……
小白虎忽然很害怕,它从来没见过阿丽用看猎物的眼神看它:我,我不知道……
阿丽“嗷呜”一声,忽然扑过来,锋利的牙齿几乎要把它撕碎。
小白虎挣扎着挠它,咬住它的脖子把它甩出去,但阿丽死死咬住它不放,撕裂了它的前肢。
好疼,特别疼,仿佛浑身的血要流尽了。
它甚至能听见阿丽咀嚼的声音,能闻到自己的血肉在空气中散发出甜香。
它吸引来许多秃鹫,还有那只它救助过的小野猪。
它们发了疯似的一起分食它。
从来没吃过肉的小白虎啊,哪里打得过一大群妖怪。
它哭着嘤声哀求它们,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别吃我……求求了……别吃我……
那一天,它才知道。
原来,这世上有一种生灵,叫天生圣脉。
阿丽和阿斑再也没对它笑过,那些同族把它关在笼子里挂在洞顶上,它们挑断它的筋脉,剜瞎了他的眼睛,叫它逃不出去。
它们每日来取用它。
从此,它的皮肉从来没有愈合过,他的血浸湿了漆黑腐臭的山洞,他适应了常年的黑暗。
那原本如泉涌的温柔也渐渐干涸,最后麻木。
得变强,否则就会死。
所有对他产生的杀意和贪婪,都必须扼杀。
只要他够强,就没人能伤到他。
渐渐地,小白虎变得狠戾,它看着那群分食它的人,有时会大笑,有时会反击,有时会神经质地自残。
它们都说它疯了。
它是疯了。
它堕入杀戮道,起初以自残修炼。
每一日每一夜,饮自己的血,吃自己的肉,已经忘了什么是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
唯有恨意,是他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它杀戮道初成,破洞而出。
它杀了三天三夜,杀得爪子都断了,牙也扯掉许多颗。
它屠尽整座森林,连树根都连根拔起,不留一个活口。它吞下它们的妖丹,勉强治愈伤痛。
妖血渗透了整座山,它放了一把火,火舌如龙燎开数十里,不眠不休吞噬了几十日。
它畅快地大笑,站在山巅观赏了几十日。
恨意掩埋了肮脏,虎啸声撼动山川江河。
熊熊烈火把天边的太阳都染成了血色,所过之处,遍地炼狱。
大道无尽,这杀戮道,他偏要修得。
……
梦碎了,朝冽睁开眼。
入眼是一片粉米色,有淡淡的海棠花香。
待视线清晰,他方察觉这是一把团扇,扇面盖着他的脸。
疼痛缓和了许多,他也清明了许多,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她没有趁机尝他一滴血。
朝冽有些愕然,他以为她会趁机放他血,增补修为,好早日挣脱他的束缚。
他拿开那把团扇,透过窗外,看见遮天的阵法。
朝冽心下了然,她还需要他破阵。
他木着脸坐起来,青丝沙沙落下来,苍白的面颊显得有些病弱。
床边,迎棠早就因为不耐烦睡着了。
她的脸压在被褥上,被绣花印出红痕。
耳边的鬓发随意地落在白皙的颈窝,衬得她皮肤越发粉嫩。
时间的流速变得极其缓慢。
鬼使神差地,朝冽换了个方向,靠着窄床的内侧,盘起一只腿,坐姿难得随意又懒散。
他垂眸静静看她。
迎棠。
他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咚咚咚!
管家忽然敲门:“公子可醒了?”
迎棠一个支棱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左右看看,揉揉眼睛。
一看见清醒的朝冽,她便冷嗤一声,又想起自己如今要来“软”的,忙笑逐颜开:“我去开门~”
情绪转变之快,令人咂舌。
他尽收眼底,视线跟着她,唇角微微上扬,手指不自觉地把玩扇柄,团扇转呀转,扇面的粉花灼灼。
迎棠开门:“又怎么了。”
“你个死丫头,”管家大骂,“我让你送给公子的汤呢,公子喝了没?瞧瞧你脸上的印子,你是不是又偷懒了!”
“没,他睡那么死,怎么喝。”
谁管他喝不喝。
迎棠用手背试探着蹭蹭脸,翻了个白眼要关门。
管家一手挡住:“府内厨子方才出门,到现在没回来,你去给公子煮些晚膳。”
迎棠憋着一股气,转头问屏风内的朝冽:“公子,你饿吗?”
没等朝冽回答,她就转身说:“他不饿,并且叫你滚。”
管家指着她鼻子:“没大没小!他不饿,你也不饿?”
迎棠狐疑地盯着他。
心想这个阿棠难道是管家的女儿?
不说还不要紧,一说饿,她才想到自己自从醒过来,除了胡萝卜就没吃过一顿正常的饭菜。
她舔舔唇,两眼冒星星:“你有好吃的?”
“没有,你自己准备,给公子也做一份。”
迎棠脸瞬间垮了:“不会,以前都是有人给本姑娘烧的,本姑娘给你这个机会,死地中海你不要不识抬举。”
管家一脸“你做的什么春秋大梦怎么还没醒”的表情看她,正要发飙。
只打开了一条缝的房门,忽而被一双骨相清俊的手拉开。
朝冽淡淡瞥了迎棠一眼:“你饿了?”
迎棠心想关你屁事。
嘴上娇气道:“是啊,我都好久没吃东西了。”
他别开视线,思索了一会儿:
“我做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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