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没有什么额外的课余活动，苏也的生活又变得规律起来，三点一线。
上学——练琴——图书馆。
十二月的比赛后很快就是期末考试，有一门课还要提交一篇占成绩百分之七十的小论文。
复习范围基本确定下来了，苏也决定早做打算，因而跑了一段时间的图书馆。
池煜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有的时候只是问好；但当两个人聊得熟络一些后，听说她最近扎根图书馆，他还会给她分享一些经验，和附近哪家店的咖啡格外好喝。
寥寥几语，不会过分热情，但也绝不冷淡。
苏也捧着手机回完消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分享欲在被慢慢打开。
她打开窗户，拍下氤氲着薄雾的晨曦，在出门的前一秒，点下了发送。
天气冷了，苏也畏寒，早早围上了厚围巾。此时她巴掌大的一张脸露在外面，吐出来的气息都化作薄薄的寒雾。
她今天起了大早来图书馆占座，手里捧着热咖啡，刚走到图书馆门口，却被人叫住了。
“同学，哎，同学——”那人连叫好几声。
苏也左右看了两眼，发现附近没有其他人，她迟钝地意识到，对方似乎是在叫她。
她疑惑地停住脚步。
来人是个男生，180左右的身高，大冷天穿得单薄，好像刻意秀出那身明显练过的身材。
见苏也驻足，他走近两步：“是苏也同学吧？”
苏也有点儿怕生，沉默点点头算作应答，脑海里却想着，这人看着真像健身房里沿路发传单问人办不办卡的销售，如果纪梦仙在，肯定就直接开口说出来了吧。
对方很明显是个有点自来熟的性格，见她点头应了，大咧咧笑了一下，自我介绍：“你好你好，我叫齐培元，金融系的，跟你同一级。”
苏也不明对方的来意，迟疑着道了一声礼貌的“你好”。
因为时间还早，也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期末考试季，图书馆门口人烟稀少，只零零星星路过几个同样早起学习的学生，并未有人过多留意他们这里。
紧接着，就见齐培元对她道：“我能不能认识一下你啊？加个微信什么的，我留意你好久了。”
原来是搭讪。
苏也挺为难的。她并不喜欢被人沿路搭讪，偏偏从小到大哪怕她再怎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走在路上也总有人冒昧地上来要她的联系方式。
因而她抱紧了怀里的书本，面部表情有点紧绷，朝对方轻声道：“不好意思，我不是太方便。”
是礼貌的拒绝，说完她转身要走。
谁知齐培元却突然伸出手拦了她一下。苏也一惊，左臂里抱着的书哗啦落了一地，还好她下意识护住了咖啡杯，只溅了一点儿出来，将手指烫了一下。
意料之外的情形下，齐培元面上也有了点儿尴尬，连声说着“对不住”，一边弯下腰帮她捡书。
苏也阻拦不及，又怕动作跟对方撞上，只好默默停下，看着对方的动作。
正好看见齐培元头顶抹得过多的发蜡。
苏也心里有点儿惊讶——她头一次看见年轻的学生抹这么重的发蜡，还真是略微油腻。
因而当对方直起身子后，苏也忍不住朝他头顶的位置又看了两眼。
出于礼貌，她很快收回目光，接过书准备离开。
齐培元却不知怎么留意到她细微的目光变化，有些得意地摸了摸鬓角，道：“对，我还挺高的吧？有181呢，你看我都得仰头，是不是还挺累？”
“？”苏也实在没料想到这个发展，呆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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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也将这桩事情和纪梦仙讲起来的时候，纪梦仙可就不太客气了。
惊讶倒是跟苏也如出一辙，只不过很快她就喷笑：“身高挂在嘴边的普信男？我去，我之前总在网上看见这种段子，没想到现实中真有这种人啊，还让你给碰上了！”
苏也跟着笑了两声，又觉得尴尬。
纪梦仙很快收住笑声，问她：“那你最后加他微信了吗？”
这就问到苏也尴尬的点上了。
苏也挺无奈：“加了。当时周围人变多了，都在往这边看，我实在没办法。”
纪梦仙很理解她：“也是。听你讲的这件事，我就能感觉到，这个男的肯定难缠，你不加指定怎么烦你呢。”
苏也闻言，默了默，随后朝她亮出手机屏幕：“加了也挺烦的。”
纪梦仙凑过去看，就着她的手往上划动着翻阅聊天记录，看了几眼就膛目结舌。
“这确实有点儿烦啊”
不怪她俩话说得重，齐培元确实有点热情到冒犯了。
聊天记录里，他数次邀请苏也见面，不是说去图书馆就是要约她吃饭。
苏也一开始拒绝得很礼貌，也比较委婉，可齐培元好像看不懂眼色一样，甚至因为苏也说话比较客气柔软，他反而不太客气起来。
最新的一条消息就在：[你到底出不出来，小苏？真这么忙啊，看在我的面上也不能抽个空吗。]
纪梦仙评价：“蹬鼻子上脸的普信男。”
苏也不是个爱用负面词汇评价他人的人，此时也难得深感赞同地点了点头。
纪梦仙又操心道：“那你怎么办呢？躲着他点儿？主要是一个学校的，还不好删了他去。”
说着说着，她发现苏也已经将手机收回去，正埋头编辑着消息，嘴角还抿出一点儿笑来，压根没在听她讲话。
纪梦仙：“？”
她不客气地把脑袋挤过去看。
苏也被她惊得手一抖，还没编辑完的消息直接发了出去，居然顾不上瞪纪梦仙一眼，而是继续编辑消息将句子补充完整。
不出意外，纪梦仙看到，聊天框上方的名字果然是池煜。
苏也发完消息茫然看向她：“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注意听。”
纪梦仙没什么好气：“没什么。看来你最近和你的池学长进展不错啊。”
苏也有点儿羞恼地瞪了她一眼：“别乱说。只是一些基本的友好交流”
“哦哦，友好交流啊。”纪梦仙又怂恿苏也，“那你怎么不再约他出来见见面吃吃饭啊？哦哦，你最近泡图书馆叫上他一起嘛！多好的机会呀，耶耶。”
苏也下意识答：“没有，他最近一周不在a市。”
“！”纪梦仙闻言彻底打起精神，睁大眼睛，“你还真对他的行迹了如指掌啊？怎么，他主动跟你说的吗？”
苏也这会儿彻底红了脸。
确实是池煜亲口跟她说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主动向她分享自己的生活，比如刚刚，她收到池煜发来的照片，b市的古建筑群，路过随手一拍，也足够惊鸿一瞥。
像是无声邀请她走入他的世界，去看看同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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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也干脆将齐培元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微信界面里顿时清净了不少。
周五傍晚，日渐西斜的时候，她将论文作业定了稿，在图书馆打印出来，准备带回去再检查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下周就去交给导师。
排队等打印机的时候，同系的同学凑上来跟她说话。
“苏也！”来人是个略微面生的女生，苏也只有比较浅淡的印象，感觉是在专业公共课上见过。
对方倒是不显得生疏，笑着打完招呼，又道：“有人找你，叫你一会儿去7号教学楼旁边的人工湖找他。”
她现在在的图书馆就在西校区，离7号教学楼不远。
那一处人工湖在a大还挺有名，修得很漂亮，旁边造了景，像个风景秀丽的开放式小公园，苏也大概知道位置。
可是谁会托人找她，叫她去那里呢？她本就不是个交际广阔的人，有谁会不提前打招呼就叫她去别处见面呀？
似乎是看出苏也的疑惑，传话的女生眼珠子转了转，旋即笑道：“是你室友叫你去的，别的我也不清楚。”
苏也愣愣道了一声谢，信了一半。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夕阳最后一点儿余晖正渐渐往下沉，浓重的墨色爬了半边天。
苏也拿着打印好的资料，犹豫了片刻，还是往七号教学楼的方向去了。
天色渐暗，人工湖边的路灯散发着莹黄色的光晕，将夜色里看不太清的湖面映得波光粼粼。
苏也往前走了一段，看见前面很热闹地围了不少人，人群中央站着个男生，抱了束花，看不清面目。
有人看向她的方向，扯着嗓子喊了声：“苏也来了！”
人群朝着她的方向散开一条道儿，不明所以的苏也被两个不认识的女生起着哄推到了众人视线的中心。
齐培元站在那儿，地上摆了一圈心形蜡烛，手里抱了束沉甸甸的玫瑰花。
看见她来，齐培元朝她笑了一下。
平心而论，他确实是有几分俊朗的，只是无论态度言行，都颇有用力过猛之嫌，实在不是个会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为人。
此时，他捧着玫瑰花，站在精心布置了却有点儿土气的告白氛围里，朝着苏也道：“苏也，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苏也呆立当场，被突如其来的场面砸晕，不知所措。
她此时才反应过来，先前图书馆里传话的那个女生，八成是唬了她。
四周全是围观学生的起哄声，一阵接一阵，慢慢变得整齐，嬉笑着喊：“答应他！答应他！”
苏也从懵懵懂懂里回过神来，想要冷下一张脸，旁人的目光于她而言却犹如芒刺在背，叫她浑身都僵硬，压根控制不了自己的神情。
一旁的议论夹杂在嘈杂的人声里，却格外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里。
“开学的时候，她不是跟池煜传八卦吗？这才过去多久，就又被这个谁谁表白了。”
“嘿，谁知道，八卦真不真没人知道，眼下这人表白的场面倒是弄得挺大，应该是成了吧。”
苏也脸色有点儿发白，没有入注意到她不太舒服的模样，就连捧着花等她回应的齐培元也没有注意到。
手足无措之间，苏也的理智告诉她，一定要当场做出拒绝；可她声音细柔，说出口的拒绝话语很快淹没在起哄的人声里。
看在周遭人眼里，就是她迟迟不肯接过齐培元递过来的花，僵立当场。
近处，齐培元带来的兄弟起哄：“我就说你拿不下人家吧？切，还夸下海口，说一周足够搞定！齐培元，你不行呐——”
齐培元略有点难堪，瞪了开口那人一眼，又转过头来望向苏也，眼神热切，执着地朝她递出手上的玫瑰花束。
“苏也，接受我吧。我这么帅，喜欢我的人可多了——再说咱们也认识一段时间了，你也不怎么排斥我啊？而且我挺高的，181，你没有拒绝我的理由。”
苏也却只能看见他眼里执着燃烧的胜负欲——她觉得有点儿反胃，脑子里也绷着一根弦儿，像在被火炙烤。
苏也绞着眉毛立在原地，却仍旧做不出什么有效的反应，譬如扭头就走，或者接过花扔到地上。
一旁的男生见她只是沉默，原本的顾忌又少了许多，跟齐培元的对话也越发难听起来。
“那你这个赌约算是输了哦？你当初还说她就是装清纯，随随便便就能拿下，算不了什么——”说得起兴了，语气里带着嬉笑。
不堪入耳。如果纪梦仙在场的话，一定直接就怼上去了。
苏也捏紧了掌心，正要开口——
一道声音却如同天籁般响起，是清越的男声，穿过层层人群，从外侧穿透进来：“麻烦让一让。”
苏也听见这道熟悉又好听的声音，扭过头，看见人群分出一条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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