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阿鸢十四岁（1）
繁华街热闹无比的电子游戏厅。
五颜六色的绚丽灯光和嘈杂的背景音中，赭发红眼的少女手里握着操控杆，用着比平日里对敌还要专注认真的目光紧紧盯着游戏机的屏幕。
屏幕上，穿着经典红蓝水管工制服的小人在操作杆的控制下在从悬空的箱子跳跃到地面上，试图吃掉箱子下面的金币。
虽然已经失败五次了，但阿鸢才不承认是因为自己操作的问题。之前是因为没有发现居然有这么多陷阱才大意死掉，这次她只吃路上的金币，其他都不管就完全没关系吧？
在红蓝小人碰到金币的那一刻，张扬的少年声音猛地在耳边响起：“哈！等着瞧吧可恶的青花鱼，今天绝对会是你的死期！光是躲避可是赢不了我的！”
红蓝色的小人猛地一抖撞碎了头顶的箱子，然后被箱子里掉出来的小怪物正好砸中了脑袋。
伴随着一连串音调向下的特效音，大大的“gameover”在黑掉的屏幕上不断闪烁，提醒着少女刚刚发生了什么。
阿鸢：“……”
没关系，不就是再来一次吗？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往投币口里又投了三个游戏币。很快屏幕上的红蓝小人一闪一闪地满血复活，蹦蹦跳跳地开始重新往前出发。
“啊咧，离天黑还远着呢，没脑子的小蛞蝓怎么居然开始做起白日美梦了？与其在这里没用地大呼小叫，还不如选择提前认输然后诚恳地跪地求饶吧。”
前面是一道深渊，还有食人花藏在水管里拦路。少女殷红色的眼里浮现出一抹紧张，之前就在这里失败了，但是只要看准时机就肯定可以……
显然属于另一位少年的声音猛地拔高了音调：
“——当然，就算你求饶我也不会把胜利让给你的！中也你可是我的狗狗呢，狗狗怎么能想着要战胜主人呢，快点乖乖认输然后像是仆人一样给我端茶送水啊！”
……突然跳出去的红蓝小人像是被青蛙叼走的飞虫一样，被伺机冒出来的食人花一口咬中。
熟悉又亲切的“gameover”再次浮现。
“啰嗦，谁是你的狗啊？！你给我搞清楚了，那种背地里使诈的赌局结果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该跪地求饶的是你吧，你这条阴险、狡诈的青花鱼混蛋！！！”
呵……呵呵……
少女的额头冒出来一串井字。
呼~，要冷静，保持微笑，这只是又一次意外而已，她怎么可能就因为游戏生气呢？
“吃我这一套连环踢腿组合秘技！”身材瘦小的少年穿着绿色皮夹克和卫衣，微卷的赭色发梢别在耳后，钴蓝色的眼里满是掩藏不住的兴奋：“被堵在角落里这次看你还怎么躲过去，受死吧太宰！”
“哼哼，真是太愚蠢了啊中也，我对你所有的攻击方式早就了如指掌了。蛞蝓就是蛞蝓，居然在这么多进攻方案里选择了最劣等的一种……”
“看来这次又·是·我要赢了呢~”
坐在中也对面的黑色卷发少年露出了阴险的笑容，趁着对方的角色跳起来的那一瞬间按下了大招按钮，看似被中也逼入绝境的角色突然从背后拿出来一个巨大的狼牙棒。
在中也不敢置信的目光下，狼牙棒顶端释放出的毁灭性电流击中了他的角色。
“啊啊啊，等、等下！”中也拉着操纵杆试图躲开，但是却发现毫无用处：“怎么回事，操作杆怎么动不了？！”
“锵锵~gameover~”
血条清空，游戏结束。
阿鸢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一滑掉进深渊的红蓝小人和又双叒叕一次变黑的屏幕。
嗯，很好，她的也一起结束了。
黑发的少年，也就是太宰，此刻像漂浮的海草一样左右晃动着身体，抓住机会就开始了对看不惯的小矮子例行嘲讽：“这么多年了中也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真不愧是没有脑子的小蛞蝓呢~”
“永不服输的小蛞蝓，哇，这个新称呼听起来就很适合中也，简直是励志到‘让人情不自禁地流泪’的努力程度呢~”
中也：“”……啊啊啊气死他了，可恶的混蛋太宰！！！
莫名觉得被幼驯染一同嘲讽了的阿鸢握着操纵杆的手逐渐用力。
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长进还真是对不起了啊！
两个人还在她旁边吵吵闹闹——
“绝对是你这家伙又做了什么吧？我的操作杆为什么忽然动不了了？！之前玩超级玛丽那次也是你做的手脚，那么简单的游戏谁会连第一关也过不去啊！”
阿鸢：“”
真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个连简单的第一关也过不了的人呢……呵……呵呵呵……
阿鸢眼神失去高光，黑漆漆的气体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中也，没想到你居然这样想我？”太宰露出三分不敢置信和三分失望：“啊，太伤心了，我的心脏都要因为中也的话碎掉了！”
无视中也嫌恶地快要呕吐的表情，太宰转头试图告状：“鸢酱——，你快看，中也真的好过分啊，打不赢游戏居然就耍赖！”
“喂！”
中也恨不得揪住太宰的领子用力摇晃：“还好意思告状，太宰你这家伙还能更无耻点吗！”
阿鸢幽幽站了起来：“哈？这个我可没办法。”
“……？”中也愤怒提着太宰领子摇晃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从阿鸢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太宰像条滑溜的鱼一样趁机从中也的桎梏中逃脱出来跑到阿鸢身边，探头探脑地往她身前的游戏机屏幕看过去。
屏幕上是眼熟的像素风失败画面。
“……呃”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好像就是超级玛丽的第一关吧？
他们来了这里少说要有一个多小时了，小鸢好像一直都坐在这里没有换过位置……太宰脑后滑下一滴冷汗。
小鸢虽然平时对他们好脾气很好说话，但是打游戏的时候绝对是例外情况。
反正身为游戏高手的太宰表示，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手残到这种程度，但偏偏他还不能说出来。
大概、大概是身为黑洞玩家的尊严？反正这个时候不安静地做个蘑菇绝对会吸引大部分火力被揍得很凄惨的！
中也同样也看到了旁边已经空了的游戏币篮，发生了什么简直是一目了然。
——快回忆一下，他刚刚应该没有说什么不应该提起的话吧？
【那么简单的游戏谁会连第一关也过不去啊！】
——谁会连第一关也过不去啊！
……过不去啊！
……啊
……
他、他这不是忘记妹妹在旁边了吗？都怪可恶的太宰，才气得他口不择言！
阿鸢殷红的眼里杀气毕露：“反正再怎么样也就是这·个·水·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跟踪的老鼠而不是这些简·单的游戏呢。”
她转过头看向自家哥哥和幼驯染，好像恢复了往日里对着他们好脾气的样子：“哥哥，阿治，你们觉得怎么样？”
太宰&中也：“……”
“哈、哈哈，说的没错，游戏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
噫！这样的小鸢/阿鸢真的超可怕啊！
阿鸢冷哼一声没理他们两个，目光扫过游戏厅门口，却看到了两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面孔，而其中一张十分眼熟。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跟踪的人……就是这两个？
“啊，怎么会是‘羊’的人……”太宰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失望，他看着鼻青脸肿的少年，脚尖嫌弃地碰了碰，脸上露出不满意的表情。
没错，跟踪到游戏厅的人正是“羊”的成员，甚至某种程度上还算是阿鸢他们的“老熟人”了。
“白濑？”中也皱起眉看着地上的少年：“怎么又是你？”
鼻青脸肿的眼熟少年就是白濑。
中也和“羊”的人断开联系很久了。在“羊”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找来之后，中也就没有再对他们多关注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可没有责任把每个人的人生都担负在自己身上。他又不是喜欢给人当男妈妈——这种特殊癖好谁爱要谁要！
至于为什么还记着白濑……这家伙每次一遇到什么麻烦都会毫不犹豫地跑过来找他帮忙！
“中也！既然认出来了你们还这样干，未免也太过分了吧！”白濑被身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他可是刚踏进游戏厅就被带到小巷子里然后被人招呼了一顿。旁边的柚杏倒是暂时逃过了一劫。
白濑和阿鸢殷红的眼瞳对上视线，咽了咽口水又迅速移开。他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他身上的伤绝对有很大一部分是中也的妹妹下的手！
赭发的少年拉了拉卫衣帽子没有回应，钴蓝色的眼冰冷地看着他们，重力异能仍旧像是大山一样压在他们身上没有放松。
“白濑，你跟踪我们做什么？”
想到最近一个月阿鸢一直察觉到有人跟踪，但是每次去他们都扑了个空，中也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之前也一直都是你们在跟着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中也？”
白濑没听太明白，他扭动半天发现中也也没有放开他们的意思，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就不能先松开我们吗？好歹我们互相帮忙过几次吧？‘羊’和你们可不算是敌对组织。”
“擂钵街的地盘还不够大吗？我听说前些日子你可是威风地连港口黑手党的飞机都击毁了。不愧是擂钵街出名的‘重力使’，真是好大的威风。”
“谁说我们是在跟踪你们？”除了最开始的恐慌，白濑这会儿像是又逐渐有了底气一样，冷笑着语气开始尖锐起来。“怎么，什么时候连繁华街也成了你们的地方，我们连来都来不了？”
中也皱起眉。
他不明白为什么白濑对着他总是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好像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难道就因为当初白濑邀请他加入“羊”他没有同意吗？
中也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个温和的人，哪怕“羊”并不属于擂钵街，对于这些小孩子们的求助他还是会帮忙的，为什么白濑总是这种态度？
“咔！”
细微的血珠从白濑脸上一道渗透出来。
细小的空间波像是锋利的刀刃一样贴着他的脸颊擦过，在他脑袋旁的墙面上留下一道半厘米深的凹痕。
白濑的冷汗刷地一下流了下来。就差一点，那道气刃就插-到他眼睛里了！
阿鸢实在是对白濑的说辞感到厌烦。
就如同中也不明白白濑的态度为什么总是这么咄咄逼人一样，阿鸢也不明白白濑这种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又怂又勇的。
不敢明目张胆和港口黑手党敌对，却又总是偷偷去袭击人家在港口的仓库；明明对着她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却仍旧敢在她旁边跳来蹦去。
到底是什么给了他底气？
“你应该清楚，这不是商量。”
少女的身影在白濑眼里逐渐放大。
阿鸢抬手扼住白濑的脖子，殷红的眼睛垂下来注视着他：“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你就不能自觉点，老老实实待在‘羊’里不好吗？”
“一次又一次，你真的很烦人啊。”
旁边的柚杏连压在身上的重力什么时候消失都不知道，只是惊恐地缩在角落不停流着眼泪，不知道白濑为什么没有挣扎。
白濑、白濑不会被她掐死了吧？
事实上，白濑脑海里此刻一片空白。
熟悉的非人类的可怖感，逐渐靠近的、残酷又血腥的殷红瞳色。多年前的无数午夜，白濑都在这样的血色噩梦当中惊醒。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害怕了，可直到现在白濑才发现，再次被这双眼睛盯上时，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的恐惧，其实一直扎根在他心底最深处。
缺氧的感觉逐渐攫住他的心脏，白濑在那一瞬间不受控制地又冒出来了多年前的怀疑。
——中也的妹妹……真的是人类吗？
“好了，到此为止~”少年缠着绷带的手握住了阿鸢纤细的手腕，有些无奈：“小鸢，你再多掐一会儿他就真的要死掉啦~”
阿鸢小声嘁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手。
白濑重新跌回了地面。
太宰笑眯眯地看向地面上脸憋得通红的白濑，鸢红的眼睛没有丝毫温度：“小鸢好像真的很讨厌他呢……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小鸢这么讨厌一个人。”
“粘上就甩不掉，像是鼻涕虫一样，我可是最讨厌这种黏糊糊的软体动物了。”
中也表情一僵，等等，蛞蝓那不就是黏糊糊的软体动物吗？
……呸！他才不是蛞蝓！太宰那混蛋叫多了他还有认同感了？！可恶的青花鱼！
“那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了。”太宰转过身俯视着咳嗽的白濑，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我可是刚好比较擅长审讯哦~”
“好，那我们去外面等你。”
阿鸢没有异议，她知道太宰在询问情报方面似乎有过人的天赋，因此推着双手插兜的中也准备离开这里：“走了哥哥，我们去外面等着阿治。”
中也顺着妹妹的力道往巷子外走出去，临走前眼神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白濑。最终，他只是说道：“喂，太宰。”
“留他们一命。”
“放心吧中也。”太宰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在问出情报之前，我会保证这位白濑君完好无损也没有生命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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