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横刀夺爱
夜里，月光清泠，透过树枝洒下一地碎玉。
柳氏在遗珠的搀扶下，匆匆来到元清澜的房间，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啜泣的声音。
元清澜哭得梨花带雨，肩膀不住地颤抖，自知做错了事，头也不敢抬，只带着哭腔唤了声“娘”。
柳氏恨铁不成钢，张口便是一通呵斥：“你说说你，好歹也是个郡主，怎能做出如此有辱身份之事？不就是一个豫州来的女人吗，难道还能比得过你一个郡主不成？你倒好，一点气都沉不住，竟敢直接闯进郡王府里，闹得现在京城人尽皆知，真是要气死我和你爹了！”
原以为自己这个二女儿是最懂事最让人省心的，可一碰到和裴晏有关的事，就像丢了脑子一样，连这种糊涂事都做得出来。
刚听说的时候，若非遗珠在旁边给她顺气，她险些就要气昏过去了。
“娘，女儿知道错了，女儿只是太喜欢郡王了，才会一时冲动跑到他府上。”元清澜自打从裴府回来便在房间里哭个不停，现在眼也肿了，嗓子也哑了，肠子更是悔青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瞧她这般模样，柳氏气归气，心里还是十分心疼的。
事已至此，再责备也无济于事，她无奈地叹了声气，压着心中怒火，声音尽量放得柔和，“好了，别哭了，告诉娘，白日里裴晏都说什么了？”
“他说……说女儿自作多情，元家与裴家有婚约，不代表他与女儿有婚约。”元清澜说着说着又眼泪又掉了下来，“娘，你说他会不会真的娶那个从豫州带回来的女子？”
柳氏心里知道那并非什么豫州女子，而是被他藏在身边的元鸢，不过看元清澜的样子，应该还没发现此事，否则早就叫嚷着要派人将元鸢给捉回江宁侯府了。
以防万一，她还是试探了句，“你可见到那个女子了？”
元清澜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原本是见到了的，但还没看清她的长相，郡王就从宫里回来了。”
一想到裴晏将人护在身后的样子，她心里就跟打翻了醋缸子一样。尤其是裴晏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素不相干的人，除却冷漠和厌恶，再无其他。
毋庸置疑，经过此事，裴晏定是或多或少对她生出了厌恶。
“娘，你说郡王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开始厌恶女儿，宁愿娶三妹也不愿意娶女儿啊？”
柳氏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他们二人连话都没说过，更何况清音早就心有所属了，只要这婚约一日不解，你便还是未来的郡王妃。”
听罢，元清澜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母亲没说的没错，三妹喜欢的一直都是谢家大公子谢景凡，定是不会和她抢裴晏的。
“明日娘会请裴晏到府上来做客，到时你向他好好道歉，万万不可再像今日一般莽撞行事了。”
元清澜擦去眼角泪珠，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那厢，下人匆忙来报，“不好了夫人，大小姐那边出事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柳氏原本已经够糟心了，听到大女儿那边又出了事，指节揉按着太阳穴，耐着性子问：“又发生什么了？”
下人偷瞟了一眼柳氏的脸色，见她正在气头上，吓得一时不敢吭声，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元清澜在一旁跟着着急，“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回、回夫人和二小姐，大理寺的沈少卿方才……方才带人查封了尚书府！”
闻言，在场人皆是一惊，柳氏原以为再糟也糟不过元清澜今日捅下的篓子，没想到，大女儿那边竟是直接惊动了大理寺。
“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下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道：“听说是邺城的私铸铜钱一案，有人指控徐奉贤徐大人也参与其中，沈少卿刚回长安不久，便带大理寺的人查封了尚书府，眼下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进出。”
听闻“私铸铜钱”四个字，柳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元清澜和遗珠连忙一左一右搀扶她到软凳上落座。
任谁都知，私铸铜钱乃是重罪，不论数量，皆要按照律法处置，轻则流放边境，重则株连九族。先前裴晏在邺城查办此案，揪出了不少牵涉其中的人，最后无一不被斩首示众。
元清澜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反过来安慰柳氏，“娘莫要着急，急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此事尚未调查清楚，是真是假还两说，即便确有此事，以大姐稳重的性子，定是不会参与其中的。”
柳氏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很快便平复下来，这个时候，若连她也乱了分寸，就没人能主持大局了。
“清宁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下人道：“大小姐现在还在尚书府中，一时半会儿应该没有危险。”
“若真有此事，即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徐奉贤，怪只能怪他咎由自取，可你大姐还怀着身孕，一旦被株连……”
柳氏不敢往下细想，事到如今，只能后悔当初看走了眼，竟将女儿嫁与这种胆大包天之人。
元清澜握着母亲的手，提议道：“不然我们明日去尚书府把姐姐带出来，或是……或是去大理寺求沈少卿网开一面，不要殃及姐姐和肚子里的孩子，至于郡王那边，再过两三日请他到府上做客也不迟。”
柳氏早已看透，摇了摇头，“没用的，大理寺隶属于三法司，沈翊定是受了裴晏之命才敢查封尚书府，没想到啊没想到，裴晏当真一点儿也不顾及裴家与江宁侯府之间的情分。”
但凡能提前派人到江宁侯府知会一声，他们也不至于连思考对策的时间都没有。
闻言，元清澜心中忐忑，“莫不是因为女儿今日惹了郡王不高兴，郡王才会将矛头指向姐姐？”
“裴晏此人一向秉公办事，即便你今日没有擅闯裴府，他照样会让大理寺的人查封尚书府。”
说的好听点，是此事与元清澜无关，说的难听点，便是裴晏根本不屑为了她而故意针对整个尚书府。
柳氏一边思忖一边摩挲着腰间的雕花玉佩，眼底露出寒光，“看来得想办法让你和裴晏快些成亲了，最好是赶在此案定罪之前。”
元清宁可是她的亲骨肉，她定不会坐视不管，私铸铜钱一案由三法司全权查办，一旦此罪坐实，能帮他们的就只有裴晏了。
除了与裴家结亲，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拉拢裴晏。
元清澜有些窃喜，有了母亲的帮助，她嫁给裴晏的希望就又大了一些，“娘放心，明日我定会向郡王好好道歉。”
一桩桩一件件的糟心事，柳氏早已身心俱疲，嘱咐了几句后，在遗珠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房间。
想到眼下最大的障碍还是元鸢，她取下腰间的雕花玉佩，伸手招来遗珠，“去，将巡防营的石大人叫来。”
遗珠应了一声“是”，将玉佩藏进袖子里，连夜出了江宁侯府。
夜里星月高悬，本就人少的裴府到了傍晚更是静谧，廊檐下几只灯烛忽明忽暗，映着周围的花草树木，影影绰绰。
元鸢坐在妆镜前，小心翼翼将药膏抹在伤口上，接触到皮肤时，火辣辣的刺痛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
那头叶心替她打来了热水，看着镜子里那张般般入画的脸，忍不住问：“姑娘，你是我长这么大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为何要把脸遮起来呢？”
元鸢顿了顿，道：“原本起了些红疹，现在好多了。”
“原来是这样……”
叶心想起白日里的事，又道：“姑娘是豫州来的，应该对长安的事还不太了解吧？那越阳郡主与我们王爷有婚约，而且爱慕王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姑娘这一出现，定是将她给惹怒了。”
说完，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妥，连忙解释：“姑娘别误会，我没有说你横刀夺爱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日后千万要提防着越阳郡主。”
元鸢怔了一下，险些把药涂进了眼睛里。
先前在江宁侯府的时候，元清澜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就隔三差五到她那里，张口闭口都是对裴晏的倾慕之情，让她一度以为他们之间是两情相悦的。
如果真是那样，即便她是假装的，也成了那个横刀夺爱的人，夺的还是她亲姐姐的心上人。
思及此，她迟疑着开口：“他们二人，感情一直都不好吗？”
“何止不好，我们王爷跟郡主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可言，这些年一直都是越阳郡主在一厢情愿，王爷可从来没有要娶她过门的意思，今日更是当着大家的面给她难堪。”说罢，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可怪不得别人，谁叫她敢私闯我们裴府……”
听到这些，元鸢心中就好似放下了一块石头，释然的同时还捎带着些欣喜，察觉到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思来想去，可能是觉得自己不是个横刀夺爱的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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