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队长，你怎么来了？”栾景转过身。
问完，他觉得有点不妥当，包厢内的小阳台，本来就是谁都能来。
他低下头，手指不安地揉搓着衣角：“对不起……”
“不用和我道歉。”穆阙轻轻拍着栾景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心情还是不好吗？”
“嗯。”栾景低低地嗯了一声，还是没抬头。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包厢里的酒味影响了他，栾景觉得自己的思维也开始混沌起来。
他语无伦次地说：“就是不开心……他们怎么这样，早点打完我也不至于……前两局就像是猫捉耗子，在吃掉它之前先玩一阵……”
栾景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反反复复就在强调一句话：他们怎么能这样。
说到最后，栾景的声音里隐隐约约带了些哭腔。
omega相对于其他性别要敏感许多，栾景本来不想哭的，就算难过也要回去一个人偷偷难过，但是越说越委屈，到最后眼睛蒙上了一层水光。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想把那些水汽逼走。
穆阙轻轻地抱了抱他。
他用力不大，只是将人圈在自己的怀里，占有优势的身高足够让栾景靠在自己的肩头：“你说得对，他们就是很过分。”
穆阙把小队员的头轻轻按住，没让他抬头，奇异地给了栾景一种安全感。
紧接着，他说：“oec这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市级比赛本来就是小战队的锻炼场合，奖金也是政府对小战队的援助，他们仗着在本省内，几乎每个市级联赛都要掺一脚，拿走奖金。
“不仅如此，他们还肆意挖人，有些潜力的小战队成员被挖得一个不剩，他们要是能好好利用这些选手倒也能说得过去，但是把人挖回来就直接坐冷板凳。
“还有名不副实，他们仗着能出国的队伍只有几支，就肆无忌惮，但实际上他们的世界赛成绩并不好，上一届更是。”
穆阙冷静地分析。
比起刚刚进入电竞行业的新人栾景，他加入过oec战队，更明白里面的队友经理教练以至于投资商性格有多恶劣。
“这次比赛也是，我知道小景不怕输的对不对？”穆阙轻声哄着。
现在正是深秋，衣服不算太厚，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肩膀上那一块有了湿意。
看来是真哭了。
想到这个可能，穆阙的语气又柔和了一点：“你是气他们不好好打，对不对？”
栾景声音含糊，鼻音很重，但还是嗯了一声：“为什么不好好打比赛……大战队就可以这样瞧不起人？”
正式比赛拿出端正的态度，不管结果如何，这是电竞比赛最基础的规则。
对方拿出两局来逗他们玩，这让栾景觉得比赛前的中午不睡觉和队长一起商讨对策瞬间变成了一场笑话。
——你全力以赴的对手，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这个结论让栾景非常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与其说他在气oec的态度，不如说再气自己的渺小。
穆阙又拍拍他：“没事。我们小景要成长到和他们一样的，甚至比他们更高的高度，对不对？”
栾景用力地点点头：“嗯。”
眼见小景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穆阙也松了一口气。
哄孩子真是件麻烦事。
虽然小景的年纪已经算不上孩子了。
穆阙渐渐放开栾景，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对方。
栾景一声不吭地接过来，低着头擦了擦泪水：“谢谢队长。”
穆阙的表情也缓和下来，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没关系，以后有不顺心的都可以说给我听，我好歹是队医——心理医生也算在内。”
这话倒不是骗小孩，他真的考了心理咨询师的证书。
栾景噗嗤一声笑了，抬头看向穆阙，眼睛因为泪水而变得闪闪发亮，宛如最为名贵的琥珀，又说了一遍：“谢谢队长。”
房间里的喧闹还没停，苏格估计又闹着要玩别的，他很能活跃气氛，就算只有两个人他都能说单口相声。
他们俩都没有回去的意思。
看着外面的星空，穆阙开始没话找话：“小景你为什么想来打电竞呢？”
诚然，由于性别原因一个alpha电竞选手的工作年龄已经延长到二十五岁，但是不是每个队都有alpha，更多的还是beta，甚至还有omega。
他们的退役年龄早了许多，一般是二十一或者二十二。就好比缪诗，她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但是司若也才二十四。
为了有足够长的参赛时间，大多数电竞选手在十七八岁就会加入正式战队
栾景怎么看也不像是alpha，之前穆阙看过他的资料：十九岁，休学半年。
这个年纪算是晚的。
“因为一个人。”栾景不知不觉地将隐藏许久的心里话说出口。
或许是刚刚在穆阙面前哭过一场，他将队长放在了更为亲近的位置——反正难堪的样子已经被对方看到了。
更何况小小的阳台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样的夜晚又很适合诉说心事。
父亲很忙，母亲是不会听他说这些话的，就连哥哥，对他来打电竞的理由也是一知半解。
“或许你听说过，他是以前oec的打野，叫scar。”
栾景的第一句话出来，穆阙就浑身一震。
等等等等，这不是他以前的马甲吗……！
栾景浑然不知队长的心理活动，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第一次看他比赛的时候还挺小的……十二三岁吧，他好像已经十七了？毕竟战队微博说第二年要给他过成年生日。我记得是在中央广场的屏幕上看的比赛转播，那是全国赛。
“他真的非常非常厉害，是战队核心，可以自由自在地做想做的事……
“可是后来……队长你可能清楚，总之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当时我被家里管得很严，父母不会理睬我的求助，哥哥也在上学，没有办法帮助我……
“我还是很喜欢他，我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不可能突然放弃比赛。”
栾景的声音渐渐淡下去。
喜欢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在城市中央广场的屏幕上看到对方比赛的场景，甚至连他的脸都没见过，只看到了一双手。
自此之后，他就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那个选手。
这种喜欢一直维持了七年。直到现在。
穆阙站在他身边，半天都没说话。
栾景好奇地转过头瞥他一眼：“队长？”
“啊，有什么事？”穆阙像是刚从发呆中回过神，双目无神。
栾景哼了一声：“队长你不好好听！”
他又要生气了。
“不不不不是……”穆阙猛地回过神，急忙摆手，“……总之我发呆是我不对。”
他能说什么？
说一开始在青训比赛上看到栾景时的感觉没有错，对方就是为了他曾经的身份来的？
在青训最后一场比赛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才突然用心？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问题塞满了穆阙的大脑，居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宕机……要知道，在退役正式投入工作后，不管遇到多困难多复杂的问题，他再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穆阙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所以你来这里……”
“队长，我一开始以为你就是他。”栾景毫不犹豫地说出心中所想，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直视穆阙。
穆阙心中一颤，几乎不敢和他对视。
“可是后来，缪诗姐跟我说，不要本末倒置，我加入swt是为了比赛，为了冠军……而不是找人。”栾景顿了一下，继续说，“就算是找人，也不应该是现在，而且无端的揣测对你和他都不好。”
说到这里，栾景微微鞠躬，再次说了道歉的话：“对不起，队长，我不应该没有调查就猜测你。”
穆阙：“啊……啊，没事。”
他心情复杂地说。
现在纠结的变成他了。
诚然，穆阙重新组建战队还没有说自己曾经的身份，就是想暂时和过去的自己切割，以另一个姿态进入赛场。
他对自己粉丝根本不抱有任何希望，连续半年的恶语相向已经消磨掉他对“粉丝”这一群体的所有感情。
被泼脏水，被雪藏，被粉丝辱骂……那段时间简直是他最不堪回首的时光。
没有人相信他。
但是现在……他居然发现了一个，依旧相信他的，一心一意崇拜他喜欢他，并且为了他来参加电竞比赛的，粉丝。
这就像是小时候从许久不翻的书页里找到了钱币……或许现在喜悦的感情比那更为强烈。
漫长的黑夜中，找到了价值连城的宝物。
穆阙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抱了一下栾景：“我相信……他一定会看见你的。”
因为，我正在看着你。
身后的窗帘忽然哗啦一声：“队长刚刚来电话说采访定到明天了我跟他们说了地址时间是上午十点……”
苏格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着眼前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猛地转身一拉窗帘：“对不起队长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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