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火光滔天烧
待两人从山脚回到山腰,洞中火光滔天,惨叫声此起彼伏。
洗钟长老领着一队斯月族人立在洞外,焰色细致分明地刻在他们眼中,一声声凄厉的呼唤快要震穿耳骨。
但他们熟视无睹,冷漠置之,静如死水的眸子中写明了“与我何干?凭何要管?你奈我何?”等诸般欠打的态度,又将“事不关己,高高挂己”一行字挂在头顶。
用尽了力气,撑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是为了让人看出他们是如何“公私分明,不拘小节”的。
归苏带着妲灵一路疾行向前,把他们忽—视—了。
他领来一袭黑长袍,迅速披在肩上,柔和的音线中掺了两声不合时宜的咳嗽:“我先进去救人。”
而后抬头看她,眉眼皱了下:“你别进来。”
“好。”她看出他无奈语气下的纠结,答应不在这紧要关头给他添置任何麻烦。
得到她肯定的回应,他果然轻松许多。
拢了拢黑袍,快速朝前走去,不过片刻,身影消融在火海中。
画面一转,温和神色急剧消失,取而代之的的轻微勾、充满讥讽的嘴角。
她眸光微垂,看不出在想什么。
手腕无端传来阵阵酸痛,她并指掐了掐。
几番探首察看后,洗钟怀揣着满腹疑问,踏出人群,上前一步:“你…”
才将将张口,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冲他的下颚,拽着他的脖颈上前,送到了妲灵手中。
她回过头来,黑眸嗜血:“洗钟长老,好久不见。”
“你,你真的是…”震惊与害怕同时涌上心头,他一时瞪大双眼,一时晃腿挣扎,大概是彻底慌了,才让他将这两个简单动作做得既杂乱又难看。
到底是活的时间长了,经验比寻常人丰富得多,经过片刻的头脑风暴,他便恍然开朗,立刻圆滑转变:“圣,圣主…有何吩咐?”
她松开他,看向洞口。
洗钟从地上爬起,立马抬手招呼身后众人:“走。”
一众斯月族人听到命令,立刻飞速朝前跑去,其中有一人刻意停下脚步,回头以一种“疑惑不解、似曾相识”的目光看她。
却在触及她的墨色瞳孔后,猛地收回视线,见了鬼般跑进洞中。
当火势平歇,凄凉的惨叫声被疲累的喘气声替代,妲灵从外向里走,与抱着往生罐、排成长队向外走的斯月人相遇。
狭窄的通道中,众人看到她,脸上瞬起惊愕,纷纷低下头,并侧开身子给她让路。
她加快步伐,不断向前。
在洞中最宽阔处,找到白衣染灰、发丝凌乱的归苏,如一缕不慎跌进香灰中的月光,在层层灰烬中闪着清透的光。
他蹲在地上,指尖捻着碎片,正在修复一个被火光燎烤后又被打碎的往生罐,认真且仔细地将碎片一一用手帕擦净后,放置在罐体上进行粘合。
她撤步向右,于他身后不远处,一方石壁下端,寻得一个粉雕玉琢、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
身上本就褴褛的衣裙,被大火灼烧后已看不出原来样式,身下当作坐垫的外袍,正是被归苏穿来用以抵挡火势的黑袍。
黑袍又名“锦城衣”,是她初为圣主时,发现斯月人大多体质特殊,无法受日光长照,不能被沾染雨水后。用了三月的时间,游走在四海八荒,收集华石皮、莲秋线、春鲤液等数十种稀有材料制成的。
有挡焰火、避雷电、遮风雨、防日光等多重功效,虽从外部看来与寻常衣袍没有不同,但随她的销声匿迹,现今已成绝版。
如今斯月人身上所穿的,都是当年跟在她身边的、较为年长的斯月长老,依法炮制而出的,效果差了些,但也算够用。
只有他这件,被她一眼认出,是她当初经过几次改版、更换材料及用量后,粗略制成的第一件。
因细节过多,导致整体看起来较为繁复,也不同其他衣袍轻薄,她便自留了下来,后来不知怎地,这件黑袍便成了历代圣主的专属衣袍,“锦城衣”也成了圣主衣袍的专属名称。
孩子的纯净可爱,让她不由自主地起了怜爱之心,本能地提步向前,理智却让她止了步伐。
经过瞬瞚的思考,转向一旁的归苏:“需要帮忙吗?”
他捧起一个修复完整的往生罐,递到一旁等待的斯月人手中,转身回复她:“不用。”
清淡的眸子不起波澜,像一簇无情无欲的月光,只管洒下皎洁,让爱而不得者,自渡心中悲喜。
斯月人接过往生罐,又抱起地上的孩子,埋着头从两人身旁穿过。
“等等。”归苏将他唤住,自袖中新拿出一块手帕,将孩子脸上的脏污擦去。
这一过程中,这名斯月人始终死死垂着脑袋,仿佛站在他身前的妲灵,是专门来摄魂夺魄的恶鬼,今日盯上他了,非取了他的性命不可。
“阿苏,这洞中如此简陋,是否该修缮一下?”她踩着轻快的步子向前,看着是在观察洞中陈设,实际是在偷偷注意这名斯月人的反应,顺带回想一番,她当年有没有做过什么穷凶恶极、十恶不赦的事情,竟能让他害怕到这个地步。
“他们不让动。”
“喔?为何?”
归苏将手帕折叠整齐后收回衣袖,使了一个眼神,让这名斯月人抱着孩子离开。
妲灵听到他的回答,并带着疑问回首时。
这名斯月人正好从她的身后走来,两人无意间四目相对,近距离地接触她的目光,直接把他吓了个三魂不见七魄。
身子剧烈抖了下,加快了步伐向前。
在满腔问号与不解中思量许久,妲灵才慢悠悠地转过目光。
归苏刚想给她解答,却发现她正在为其他的事心不在焉,也不着急,只是默默等着:“此处洞口建在秦毂窟的上方,是往生罐的更换地。”
往生罐是取落鬼窟中的特殊泥土烧制而成的,每个往生罐的使用时间皆有限制,长的有一月两月,短的只有一天两天。
故而需要屈居在往生罐中、以保全性命的所有人,无论是抱着往生罐下山游历的,还是将往生罐安置在他处的,一旦超过期限、到了更换往生罐的时间,都要乖乖地回到这里。
“这么说来这里便是锁住他们的另一个牢笼了。”妲灵点头,明白了原由。
既然已是牢笼,过度的修缮与精美的陈设又有何用?或许对于部分人来说,这里越破败越好,便能有法子欺骗自己——他们终将会有突破这个牢笼的一日。
“那那个,是什么?”妲灵指了指他身后的棺材,昨日她上山来,恰巧洞中无人,游走各处后感到身体乏累,便钻入其中休憩。
今日听那环生的口气,这口棺材似乎对他颇为重要。
“没什么。”归苏回过头去,迈着步伐向前。
不知为何,妲灵的心口抽了一下。
她总觉得,此时此刻,他的步伐以及他的背影,都充斥着难以想象的悲伤与孤独。
想起她的无礼行为,愧疚感涌上心头。
于是她快步追上去,道歉的话语蔓延至嘴边:“我…”
却因为他的下一步动作,顿时呛回喉咙。
只见他自袖口取出霜飞囊,将先前的木偶人从中释放出来,又将其抱起,走向棺材。
看着归苏面无表情地将与她有着相同面貌的木偶人放入棺材中,以及躺在棺材中面色安详的木偶人。
她嘴角抽了抽,心中五味杂成。
“这是……什么人?”她抱着希冀开口。
“于我而言,很重要的人。”归苏深情地说。
妲灵舌干口燥又手足无措,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木偶:“阿苏不觉得,这木偶看起来,有点眼熟吗?”
“我知道。”他闷声回答,理所当然地点头。
“所以,你是百年中来此的二十八位神君里,唯一留下来的。”
“……”
所以,她该感到高兴吗?
在他为了下界历劫,而将记忆全部封锁后,仍在潜意识中将她看作重要的人,并精心雕刻出木偶以寄相思,却将她这个货真价实的人视为木偶替身?
“劳驾。”她陷入沉思时,归苏轻拍她的左肩示意。
她反射性地向后撤步,才发现他叫她让开,是为了方便移动棺材,将棺材周围一尺的腌臜物都清除掉。
一场幽冥鬼火烧过,就算是拥有神力的往生罐也支撑不住,破的破,毁的毁,烂的烂。
这幅棺材却始终洁净如新,从里到外没受到一点损害,如今想来,他刚才那般着急,不止是为了救人。
妲灵皱了皱鼻头,跟一个木偶人吃起了醋。
一道“哐哐”抡大锤砸墙的声音由远至近,猛地一下灌进耳骨,又瞬间消失。
耳膜处传来一阵刺痛,妲灵捂住双耳,朝归苏方向看去。
他正举目环视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处。
“阿苏。”耳膜处疼痛渐烈,她哼了哼。
“先出去。”他立刻跑过来,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向洞外跑去。
“哎,棺材……”她提醒他。
他没听到般,跑得飞快。
来到洞外才彻底支撑不住,俯身猛咳:“咳咳……咳咳……”
“还好吗?”她伸手给他拍背,传送一股清澈的灵力给他。
“无碍。”他伸手来挡,走到人群前方。
斯月人将往生罐搬出洞口后,将其放置在一块空地上后,就整齐划一地站在一旁。
往生罐中的拔雪人都跳了出来,躲到一旁的树荫下休憩,人群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憨厚老实的中年,精神壮实的青年,精神洋溢的少年,牙牙学语的孩子……
对于此次突发事件,他们互相以言语问候,相互拥抱以示慰藉,孩子扑入母亲的怀中,母亲掌心拍打孩子的后背,哼唱出一曲动听的摇篮曲。
归苏一一察看地上的往生罐,碰到有损坏的,立即进行修整。
妲灵向斯月人所在处走去,在人群前方杨目看了看,绕到人群后,来到这名见她如恶鬼的斯月人身旁:“叫什么名字?”
他舌尖发抖,害怕极了:“辜……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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