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盟
【205】的房间内灯火通明。
因此，苏鹊一眼就瞧见了，把他拉进来的人是——
花白的头发、满是皱纹的面孔，陈老太太冲他露出和善的笑：“孩子，又见面了。”
苏鹊惊疑地打量她：“是你？你没死？”
当初他来到陈老太太的房门前，看见里面流出的黑色雨水，还以为老太太被黑雨吞噬了。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露面？还有，你是怎么躲过黑雨的？”【602】因为没有关窗，整个房间都被淹了。
陈老太太轻咳一声：“孩子，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
“其实，我不住【602】，我住在【603】。”
“什么？”苏鹊有些生气，“你为什么要骗我！不对，我当时帮你登记的明明是……”
他亲自得到的教训：登记的房间门牌号不对的话，门会自动打开，还会引来怪婴。
“当时你帮我登记完后，自己先走了。”陈老太太解释，“我自己后来悄悄改了回来。”
原来如此。
苏鹊语气不善：“你为什么要骗我？”
陈老太太叹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在这个地方，我觉得还是不要透露自己真实的门牌号为好。”
“你没死，怎么不下来和大家碰面？”苏鹊最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藏起来？”
“我不敢。”
“……什么？”
陈老太太也是没有办法——
在搞清楚【记忆旅馆】的守则后，陈老太太立刻意识到：在这个旅馆里，奉行的是弱肉强食。
你强，就能一直保有自己的记忆；你弱，就会失去所有记忆，变成一个痴呆。
老人家对自己的体力有数，她太老了，绝对不是年轻人的对手。
因此，陈老太太故意拖到最后十分钟才下去登记，就是不想被其他人发现。
没想到，看见了同样来得很晚的苏鹊。
眼看对方登记完就要转身，现在跑也来不及了，老太太干脆装作不识字，请求苏鹊帮自己一个忙。
“所以，你会认字？房间里也没有收音机？”苏鹊瞪着老太太。
“哪来的收音机啊……”陈老太太叹气。
她活了一辈子，看人很有一套：肯帮她忙，说明这人会同情弱小，心性不是纯黑；相信她的谎言，说明这人想法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而且，听苏鹊话里话外，后来还去她的房间找过她。
非亲非故，已经很难得了。
这次把苏鹊拉进来、和他摊牌，陈老太太的目的是：“孩子，我想跟你结盟。”
苏鹊抱起胳膊，被摆了一道，他现在很不爽，气鼓鼓问：“我有什么好处？”
“关键时候，你拉我一把，同样的，我也会拉你一把。”
苏鹊想起对他态度不善的郑强汉、抱团的两姐妹、贾银猥琐的目光……
“成交。”
一老一少，开始分析起局势——
“你已经被收走一次记忆了？”陈老太太惊讶道，“这可不妙，下次一定不能同意。更何况他们是在你不在场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这不是欺负人吗？”
“下次就轮到别人了。”
“那可不一定。”陈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岁数，深知人的本性：“总之，下次一定不能同意。”
苏鹊点点头：“我不会同意的。”
陈老太太为难地望着他。
“还有事吗？我还要搜索其他房间。”
陈老太太不好意思地说：“下次能不能给我带点食物？”为了不被发现，老太太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小事，苏鹊答应得很爽快。
顿了顿，苏鹊问陈老太太：“你知道紫舌是什么吗？”
他想陈老太太活了一辈子，见多识广，也许知道？
陈老太太摇头：“没听说过。”
……
——
二楼的房间，除了老太太藏匿的【205】、跟做贼似的【201】，其他房间一个人影都没有。
倒是从楼上，传来姐妹俩的惊叫：“这里有人！”
等苏鹊赶到时，其他人也都到齐了。
在【404】的门内，一个“傻子”正坐在房间的床上，往嘴里胡乱塞食物，看见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傻子留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头和脸都不知道多久没洗了，皮肤黑糟糟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整个房间散发着一阵恶臭。
苏鹊脸色一变，捂住了鼻子。
其他人也没好多少，大家都是一副想吐的表情。
郑强汉一脚踢上门，把堆积了包装袋、毛发、排泄物的房间隔在门后。
“那是什么？”林佳躲在林柔身后问。
“人。”郑强汉语气阴沉。
“可人、人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众人一时之间都想不明白。
『活动时间』到，大家各怀心思，回到各自的房间。
苏鹊也回到了【209】。在浴室洗手时，苏鹊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想起那个傻子的模样，一阵恶心。
……
晚上九点以后，众人聚集在餐桌前，交换探索房间得来的情报。
苏鹊隐瞒了黑桃k以及陈老太太的存在。其他人，除了住在【404】的傻子，什么也没发现。
雨声拍打着房子，持续一天一夜，没有任何停止的趋势。
“我们要被永远困在这里了吗？”林佳绝望道。
“这才一天，瞎恐慌什么？”林柔拍了妹妹一下。
一天不长，旅馆也不大，五个小时的探索时间，足够把所有能打开的地方都看一遍。
两天、三天……几天都是一样的：只要黑雨不停歇，他们就不得不依附这座旅馆，直到失去所有记忆，变得和傻子一样。
阴云，彻底笼罩了整个餐桌。
趁大家心不在焉，苏鹊顺走了两份食物。
他分了一份给陈老太太。抱着另外一份食物，来到【201】的门前。
苏鹊抬起手，犹疑了下，并没有敲响，而是隔着门轻轻问道：“黑……黑桃k，你在吗？”
一门之隔内传来回应，仿佛近在咫尺：“什么事？”
苏鹊被送到耳边的声音吓了一跳：“那个、我看你一天都没吃东西，给你带了点吃的。”
“……”
对方没声了，苏鹊硬着头皮道：“你开一下门好吗？我没把你的存在告诉其他人。”
“你在和谁说话？”
忽然响起的声音，令苏鹊一个激灵，差点把怀中的包装袋扔出去。
身后不远处，林柔正狐疑地打量他。
这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里面有人吗？”
苏鹊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回答。
“有人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说好要情报共享的，小哥哥，你怎么这样啊？”
林柔故作娇嗔地说着，绕过苏鹊，手按在门把上。
苏鹊来不及阻止——再说，他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
“吱呀——”
出乎苏鹊意料，【201】的门被轻易拧开：难道黑桃k没有把门反锁？
苏鹊顺着林柔的目光望去——
房间内，窗帘被风吹得飘飘荡荡，床铺和桌椅都十分整洁。
“没人……”推开浴室的门，林柔喃喃着，看苏鹊的目光变得费解。
大概觉得他是个怪人，林柔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苏鹊的视线投向阳台。
他们怕黑雨，黑桃k却似乎不怎么怕。
苏鹊来到阳台门边，不敢离阳台太近，入目仍然是层层叠叠的山林，偶尔露出来的血红月亮此时也被乌云淹没……
“你在看什么？”
黑桃k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苏鹊飞快转身，没想到黑桃k离他极近，肩膀擦过他的胸膛。
苏鹊差点踩到他，连忙后退几步。
地面有水，他退得太急，身体失去平衡。
黑桃k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扶住他的腰。
鼻尖水汽浓重，黑桃k低下头，瞳仁在暗夜下氛氲不明。
一点水滴落在苏鹊的锁骨，顺凹陷滑进衣服。该死，他怎么这么高？
离得这么近，苏鹊不得不面对黑桃k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事实。
太高了，也太……近了。
过了不知多久，黑桃k放开手，苏鹊谨慎后退了些，这次他不敢走太快。
退开一段距离后，他抬头看他：“你刚才……是躲在外面吗？”
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黑桃k抹了一把脸，没有否认。
“你果然不怕黑雨！”
苏鹊目光灼灼：“你有办法！你有办法对不对？教我！或者你把我带出去，我可以给你钱，很多很多钱……”
黑桃k冷冷道：“钱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这反应怎么和系统如出一辙？苏鹊抓狂道：“那你要什么？”
黑桃k没有回答。
“拜托，只要你能把我从这里带出去，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黑桃k倏然笑了。
他长得俊秀至极，平常笑起来一定非常赏心悦目，可惜这个笑含着满满的嘲弄意味，见之心惊肉跳。
“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他说。
苏鹊偏不走，又说了一阵好话，见对方不为所动，眉毛一竖，语气恶劣嚣张：“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的存在告诉大家！”
“随便。”黑桃k躲着这群人并不是因为害怕，主要是解释起来太麻烦。
他来这里，是察觉到“魅”的气息，以及确定一件事。
如果早知会碰见苏鹊，他不会来。
现在不走，也只是在等雨停。
“你！”苏鹊跳了起来，伸手揪住他的领子：“你这个人！真是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的人到底是谁？
他在心底冷笑，面上也泛起冰冰凉凉的笑意：“放手。”
目光有如实质，苏鹊感觉自己的手正在被针扎。
黑桃k比他高、比他有手段——想起被他提在手里连动都不敢动的大头婴儿，苏鹊缩了缩脖子，乖乖撒开手。
“出去。”
他被黑桃k像扫垃圾一样赶了出去。
站在【210】的门外，苏鹊气得眼泪都快溢出来了：这个黑桃k油盐不进，连钱都不爱，他实在没有任何办法。
垂头丧气地回到【209】，苏鹊一边在心里骂系统和黑桃k，一边抱着枕头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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