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死地后生

皇帝这么一发话，连甄朱都吃了一惊。其实她觉得方才那个事儿上，裴萃和自家父兄还有后招的，没想到，还没有怎么样，才出了一招儿，皇帝老爷就这么利索地，把贵妃给处置了。

        她这里吃惊，但是裴萃面上却仍是淡淡的。他一向对皇帝言听计从，这会子当然不会抗旨，便住了嘴，不再多言，只挥手叫人扶了贵妃娘家那老太太下去。然后又安排了几个人，将贵妃拖了下去。

        贵妃哭得当然是梨花带雨，不过她能在脾气暴躁的皇帝老爷身边儿安然无恙地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有她的厉害之处的。她最清楚皇帝老爷在气头上的时候，你可千万就别往他面前跳哒、最最忌讳的是当场跟他对着干，不给他面子。如果真这样做了，就算真是冤枉的，也就别想翻案了。故此，她哭虽然哭，可是一句分辨都没有再多说，只哀哀地看着皇帝，默默地流着泪，顺从地被几个太监宫女嬷嬷们拖了下去。

        贵妃素有艳名，此刻虽然作为一名年华渐老的女性，却仍是个美人儿的。她底子好，又会保养，加上没有生养孩子，腰身仍然是不盈一握，面上仍是没有一点儿皱纹。再加上年纪的增长，眉梢眼角带了不少风情，这会子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实在是我见犹怜。甄朱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她这样子实在好看，然则皇帝看着贵妃，眼神却似乎是跟以往不大一样了。

        甄朱先是有些诧异、继而就明白了过来。想来是他原先看着太子庄项好，便觉得贵妃这个养母教育的好，继而连带着觉得她也什么都好。现下丰王庄邛回来，两厢一对比，便觉得太子文弱有余、英武不足，而且遇到事儿只会往后退，养母在这里为他拼死拼活，他却不见了踪影，实在是不忠不孝不义之辈了。

        果然不愧是他们村里出来的皇帝老爷，有权，就是这样任性。

        其实皇帝老爷这次倒真是错怪了庄项。寻常这种时候，他早就要跑来配合他养母贵妃娘娘演戏的。他也是个很有操守、很有演技的演员来着。可惜这一次，因为裴萃方才的“见义勇为”，他的脸上挂了彩——还是被一块热腾腾的桂花糕给挂的。故此，他什么都顾不上，就急着回到他的帐篷去梳洗了。那桂花糕里头加了不少糯米粉，热乎乎的时候就很粘牙，黏在他光滑的少年人的脸皮上，也是十分之结实的，他当时又太过惊慌，不小心还牢牢地按住了它，这下子就直接导致那块桂花糕紧紧地黏贴在了他的脸上，要回去用热气熏蒸了取下来。

        这程序虽然够麻烦，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总不能挂着半块桂花糕到处走吧？这么一耽搁，等到他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大戏就已经落幕了。

        他的养母贵妃娘娘已经被拖走，他的兄弟庄邛因为宁愿自己背黑锅也不出来指正庶母，被他们的皇帝老爹大大地看重，亲自赐了紧邻自己的座位，又赏赐了件黄金甲，以示嘉奖。他顶着冷敷了半天还有些胀痛红肿的脸，跪在地上声儿都不敢出，估计一时间真是想死的心思都有了。

        不过他可是太子庄项，由一个不受宠的长子混成了太子，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子小挫折就轻易言败。故此，他干脆跪倒磕了几个响头，把贵妃为了他蹦跶这事儿一概认了下来，居然自请废了自己的太子之位，说的还十分地冠冕堂皇：“儿臣该死，竟叫母妃如此操心、父皇如此失望、实在无颜面再居太子之位，请父皇废了儿臣罢。”

        一听他这话，围观的众人们表示，今天实在是太刺激了。先是以为要贬了个王爷，结果没事儿。然后就关了个贵妃，现在居然还要废了个太子么？不能这样罢？

        不过大家心里嘀咕，却没有人敢多嘴。谁都看见了皇帝正在气头上，他老人家那么任性，万一谁撞枪口上，不是去找死么。但是不求情，好像又不好，万一太子要是没废，那他们离着废就不远了。故此，大家左右为难之下，便砰砰砰全部跪倒，却没有人敢说话，全场一片死寂，全把脑袋垂了下去。

        没成想，这样皇帝更生气了。原本是生贵妃和太子的气，这会子倒是恨上全朝廷的人了。什么意思？看着他发火，逼得太子都说出这话来了，就没有一个人管太子的？没有一个人替他求情？这也太冷漠了。

        皇帝老爷表示他今天各种不开心，气的胡子都在抖了，眼看着就又是一轮新的爆发。旁边忽然有人砰地跪下了，拉着他的袖子，开口求情道：“父皇息怒，此事二哥原本并不知情，且他素来勤勉、举朝皆有目共睹，况甄家姑娘也并无大碍，若因此事而废了二哥的太子之位，恐过于严苛了，还请父皇开恩，恕了二哥这一回罢。”

        胆敢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的，就只有刚刚被皇帝亲手扶起来，安在他身边儿坐着的丰王爷庄邛了。他这么一说，又是恰到好处地摸准了皇帝的别扭心理。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这才是他要的其乐融融啊。

        只不过，同样是儿子，总是有个亲疏远近。庄邛长着张正直的脸、又如此地忠孝勇武，实在是太像他本人了。故此，皇帝老爷当下就一手拉起了自己的小儿子，竟然感动得有些热泪盈眶的意思。然则等到他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大儿子，看到他那可怜的样子，立刻又气不打一处来了。只是看了看满场子的臣子奴才，到底还是忍住给了他一脚的冲动，冷哼了一声道：“看在你四弟的面上，今儿就算了。还不快滚远点儿，老实呆着去，没事别来这里碍眼了。”

        庄项立刻叩头谢恩，还不忘记感谢了庄邛。庄邛当然也只有忙不迭地还礼，他们越是如此，皇帝的表情倒越是放松，等到庄项识趣儿地滚走了之后，皇帝已经重新开始跟着庄邛谈笑风生了。

        甄朱一直留心观察着众人的情绪变化，她看了一圈儿，发现并没有其他的异常了，便以为今儿这一场就闹到这里了。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她老爹甄烈忽然站了起来，噗通一声跪倒，黑着脸朝着皇帝问道：“万岁，今儿这事儿，您想就这么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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