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五十四雾里看花
这声音,果然便是丰王庄邛的声音。想不到赵妈妈找来的救兵竟然不是裴萃,而是丰王。她虽然是容氏的心腹,人算是能干的,但也就是在勇国公府上的时候跟裴萃打过交道,哪里会认识丰王这样的贵人,也真不知道,她这回是如何做到的了。
甄朱稍微一想,便就觉得此中恐怕另有隐情。怕是压根儿就不是赵妈妈去找的丰王,而是丰王找的赵妈妈罢。想着此前她每一次遇到什么事儿,这位王爷都非常及时地出现,焉知这一次,不又是这样的“巧合”呢?
甄朱想着这些,心中不由得便有些想要冷笑。不过不管怎样,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一位的出现无疑都是个好消息的。毕竟现如今这宫里,能够制衡庄项的,就只有庄邛了。上一世他们俩就为了皇位打的头破血流,就是到了最后,庄项当了皇帝,也没能弄死庄邛,反而因着皇帝老爷的遗旨放他回了封地,成为了他心底的一根刺儿,想来他也不是个简单的。
再加上,甄朱到底还是看出来,他对自己是不同的。
这一点平时似乎是个麻烦,但是在关键的时候,反而还是能够派上些用场的,比如现在。
至少他这么一来,不论太子和裴萃有什么阴谋,都没法子就这么大刺刺地出去了。
果然,裴萃微微一愣,便朝着太子道:“殿下……”
他不过只说了两个字,庄项就开口打断了他,低声道:“不要轻举妄动,我自有法子处理。”
甄朱因还在装睡,也不敢睁眼,只隐约觉得屋子里好似有人在走动,过了会子,却是绿华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来:“方才听到有人说话,原来是丰王殿下来了,是我们有失远迎了。不知道,丰王殿下这么晚来找我们娘娘可有什么要事?”
曼宁是皇帝新封的美人,丰王身为成年皇子,居然敢这样深更半夜的时候,跑来找年轻的、还没侍寝的庶母,也是醉了。
不过,他到底不是那等没有见识的,被绿华有意这么一嚷嚷,却也不着恼,仍是大大方方地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打扰娘娘了。只是小王此番来,是奉了父皇之命,来请甄大姑娘去前殿面圣的。”
如此一来,事情倒是不好办了。毕竟,甄朱这里还“晕”着呢,而且,更悲催的是,那位“曼宁”娘娘也不省人事了。若是被丰王知道,这非得激起轩然大波不可。好在大约是太子提前吩咐过了,那绿华道:“殿下来的不巧,甄大姑娘方才是跟我们娘娘说话儿来着。但因娘娘身子虚弱,病体违和,甄大姑娘没坐多久,就回去了。”
她说到这里,还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却是对着赵妈妈道:“怎地嬷嬷竟没看到么?是红蕊姐姐陪着甄大姑娘一道儿回去的。”
赵妈妈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回道:“娘娘身子可好些了?原本我们姑娘便说,不知道曼宁娘娘是有甚么要事,连在病中都要传召我们姑娘过来。我们姑娘今儿身子也有些不爽利,原是要喝药休养的。但因想着娘娘传召必是要紧的事儿,也不敢辞,只说快去快回,故此,便吩咐老奴留着门儿,要早些回来的。谁料老奴左等右等,我们家姑娘和红蕊都并未回去,但那药却是耽搁不得的。老奴无奈之下,故此才斗胆顺着路过来接着我们姑娘的。这处宫里头就只这一条大路,一路上也并未见着我们姑娘和红蕊那丫头,绿华姑娘可是看错了?”
绿华冷笑了一声道:“嬷嬷这是说,我们娘娘蓄意要强留下甄大姑娘,故此派我说谎话来搪塞了?”
赵妈妈也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这个老奴倒是不敢,只是,我们姑娘总是娘娘传召来的,现下没有回去,老奴也只有斗胆来娘娘这里叨扰问上一问了。”
她们俩这样不紧不慢地打机锋,早有人忍不住了。那丰王庄邛直接打断了她们,开口道:“万岁爷还等着呢。既然甄大姑娘不在,那本王就去复命了。只是方才赵妈妈说的,这位姑姑可是听见了。若是本王直接这么同万岁爷说,万岁爷若是要怪罪下来,倘或是牵扯到了娘娘,可不要怪本王没提醒娘娘。”
这绿华看着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但竟然也是个沉得住气的,听得丰王这么说,竟然什么都没多问,只恭敬地道:“既然是如此,便请丰王殿下在此稍后,待奴婢前去通报娘娘一声儿罢。”
甄朱躺在裴萃的怀中,安静地装“晕”,听着这些人说话,简直觉得大开眼界。这宫里头的人,果然不管看着是什么样儿,都是浑身都长满了心眼子的。她实在是算计不过人家,也就难怪,上一世就那么浑浑噩噩地死了。这辈子,可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她想着这些事儿,倒是略走了走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竟发现不知道外头又说了些什么,总之,她已经被裴萃抱着,自后门悄悄离开了曼宁的寝宫。
最神奇的是,那庄项也没跟着。
她心中疑虑,却也不知道裴萃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更何况,还有红蕊呢,他们不会对那孩子不利吧。
刚这么一想,却听见门开合的声音。她心中一跳,正想着不管不顾地睁开眼看。却不料,耳畔忽然有人轻声道:“别装了。赶紧换身儿衣裳,去面圣罢。”
她吃了一吓,终于睁开了眼睛。却见到裴萃正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睛静静盯着她的脸,目光平静中带着一丝无奈。再看看周围,红蕊就在她不远处,看着虽然还没醒,却也没有什么大碍,她便也渐渐放松了下来,然则迎上裴萃这样的目光,她却只冷冷道:“原来是裴大人。此番,又蒙裴大人出手相救,妾身真是不胜惶……”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忽然见到裴萃的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说是奇怪,倒也不是说奇形怪状的那种——他生的太好,不论做出什么表情,那张脸都是好看的。只是这种时候,这样“脉脉含情”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然则,让她奇怪的,还不止这些。不但表情是如此了,他竟然还轻轻地靠近了她的脸,好像马上就要亲下来似得,饶是她自诩心如磐石,也不由得惊骇了一番,那句话便再也没能说完。
而这人似乎很满足于将她这样地“震慑”住,从甄朱这个角度看去,他的表情端的是浓情蜜意、柔情似水,然则,他的心,却仍是看不透。
甄朱暗暗叹息了一声,便不再看他,淡淡道:“大人又再同妾身玩笑了,既然已经投靠了贵人,不知道方才因何又要出手救下妾身两主仆?”
裴萃见她如此,也是一愣,然后慢慢地退开了半步,叹息着道:“你说这许多话,舌头不痛么?”
甄朱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不过是又再吓唬自己。
事出突然,这裴萃又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对她用了“美男计”,她方才有些失神的。这会儿回过神来,又听他这么一问,倒是想起来,原本她已经要被那迷香迷晕过去的。偏偏他一进了屋子,她就没有了那种昏沉沉的感觉了。连舌尖都不必咬,就能保持着清醒,想来,是这人身上带着什么东西,能解了那迷香的毒素了。
她有心想问两句他跟太子到底什么关系,但看着他的眼睛,便在瞬间放弃了。这男人完全不是有话直说的类型,便是要倾诉心声,对象也不会是她。就算有那块红玉佩,又能怎么样呢。在这里,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想到这里,愈发连话也不想再多说,只转过身,回了室内,换了一身衣裳。不错,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发现,她是被裴萃带回了自己房里。而等她出来的时候,却见到红蕊也恢复了清醒。而裴萃背对着她们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却不知道怎地带着一丝落寞。
甄朱没来由地愣了一下,很快地便恢复了正常。她看着红蕊的样子,便知道是裴萃出手将她弄醒的,也不多言,只朝着红蕊点了点,吩咐了她一句,整理了片刻,便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她走过去的时候,裴萃回过了头,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惊艳,但甄朱只做没有看见,照旧淡淡地朝着他点了点头,说了声“有劳大人久等”,便就等着他一起,往门外走去。
未料到,还没出门,外头又传来人声。她的脚步微微一顿,侧耳细听时,却依稀是赵妈妈的声音:
“大姑娘,是您回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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