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神机营

萧越焱从文华殿的侧房跟着萧晋燊走出来时，晴朗的夜空万里无云，眼前人两指夹着那细长的锭铜烟杆子慢悠悠的又尝了一口，“若是行军打仗，早会该昏头大睡了…”

        “皇爷既然知道神机营的兵士已经进京，为何不困住我以绝后患？”萧越焱从进宫到让太医为成苏染治病，逃离黑衣人的追杀，也不见他有任何的动作，心中早已有疑团，“难不成，是皇爷心里有愧，不敢对我下手吗？”

        一缕青烟从烟斗上飘出来，扶摇直上，萧晋燊挥了挥这随风而去的烟，笑了笑说，“有人拼死拼活的，连命也不要，替你求情了，吾能怎么办…”

        萧越焱一怔。

        “你父亲死的时候，替你求了道免死金牌，那屋里头躺着的小郡主，也求吾不要伤害你…”萧晋燊说着就把目光望着东边的乾光宫，“连那病厉害的人，也拼死替你求情了…”

        那日萧晋燊赶到乾光宫时，萧仁景的情况极为不乐观，暗红色的鲜血淋漓的映在龙袍之上，撑着自己来到的一刻，说出了不许责罚崇王的口谕，否则抗旨处理。

        “那追杀成苏染的是神机营的人，军中副将以为她是皇爷的人，要来杀她。”萧越焱说出了事情的真相时，因自己的原因导致她遭受牵连，心中愧疚，“苏成柒是无辜的，她从头到尾都未帮过本王做任何事”

        “啊景的药被换过，则是你做的么…”

        “我也曾命人给陛下的药换成五石散，但绝非致命，我要杀的人并不是他。”萧越焱从容淡定的说着，想起签下投名状的那天，“那投名状上的最后一家萧氏，确实是我。”

        萧晋燊听着并未露出诧异的目光，脚步未曾停下来，他又长长的嘬了一口，舒畅的吐了白烟，走到乾光宫门口才停下来，“那小群主成了你心上人，怕她牵连？”

        萧越焱没有出声，从神机营冒险进京到成苏柒的出现，他意识到一场叛乱会牵扯到多少人的无辜性命，包括她的性命。

        那日冯王也是缩在暗室的一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说天下本就是萧家的，那纸投名状上已经是个旧迹，再添两人名字，每一步如履薄冰，却没有任何的意义。

        两人已经在乾光宫前，大门紧闭，宫灯也换上新的一批，守卫也比往常的多了两倍，陛下自从出事以来已经两个月没有上朝，如今下毒的人仍尚未缉拿归案。

        “得换个法子才能进入，那守卫连吾都不给进去，说是皇令不可违。”萧晋燊叹气说道，接着就吸了最后一口烟，反手敲了敲烟兜里剩余的碎渣，麻利的将烟杆子插在白玉带上，纵身一跃就上了宫殿。

        萧越焱也跟着翻身上宫殿，踩着绿瓦一路到了寝殿，见萧晋燊在正中间的位置停了下来，他也迅速的半蹲下去。

        “投名状如今在冯王副将手里藏着，我愿戴罪立功去寻回来，请皇爷放了江北的群主，她腹中的小孩是无辜的，我愿一人…”

        “那个吾不关心。”

        萧晋燊没听进去他的话，摆了摆手让他不必说下去，反而是低头认真的选了好几片瓦，挑中一块后拿起来，低头一看，“吾想，追投名状的事情，应该有人做了…”

        寝殿内很安静。

        漏光的空位往下看，是张宽大的龙床，有个小内监躺在上面，正对着上面看，和正在往下看的萧晋燊目光一对视，冷汗直飚。

        庆海和德子林本是守在榻边，仿佛感觉到小内监的不对劲，浑身都有些僵直，庆海率先走过去，拉开纱帘探头进去，见他冒冷汗，低声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此刻上头的人早已盖上瓦片，并无异像，小内监哪里敢说出自己看到的情况，即便隔着纱帘也看的仔细是皇爷，此刻颤抖的摇了摇头表示什么异象都没有发生。

        “陛下离宫，由亲信守着床榻的假象，意味下毒之事是个幌子……”萧越焱看到殿内给他打掩护是内监庆海和尚书德子林，又想起皇爷刚刚的话，不禁追问道，“难不成，是陛下亲自去追那份投名状了…”

        “他那天求过吾，让吾饶了你，他会亲自将投名状都拿回来…”萧晋燊不免感叹到那药本就是借口，未曾想啊景已经离开皇宫。

        萧晋燊突然抬头看着崇王，直接问他，“你、有兴趣做皇帝吗？”

        “…”

        对面的人摇了摇头。

        夜色寂静，两人似乎有了一种默契，叫做谁先说话谁尴尬，最后万不得已，萧晋燊跃下屋檐，“那投名状如今在何处？”

        “在冯王的近侍祝槐身上，数月前边城守卫来信，他出了国境。”萧越焱冷静的回他。

        萧晋燊心里有了底数，飞身下来，刚走两步，突然停下来，追问说，“去了北照？”

        “是。”

        萧越焱话一落，萧晋燊显然眉头一皱，想来这一切的事情变得有迹可循时，不禁仰头望着星空，自言自语道，“难怪了…”

        裴翁和几个内监已经来到跟前，汇报小群主已经醒来的消息，神机营一支四十人的队伍在副将怂恿下试图起义，已经被兵马大将军甯长春生擒，正在来请示。

        “边关信报，神机营尚且还有四万人马在边关整装待发，是否一并歼灭？”裴翁双手奉上黑金色的密函，交由萧晋燊查看。

        “神机营皆我士卒，副将以为我被皇爷处置才率众抵抗，我本就是叛乱之人，我愿以死，力保其余将士不受牵连。”萧越焱说罢双膝跪地，只是尚有一事不能放下，“江北群主性子固执，想必会有更好的良人相配，请皇爷再为她寻一门亲事，切勿为难她。”

        萧晋燊又想起了桓王那日的惨景，剩下半口气，握着箭柄不敢动手，最后恳求他来替自己拔箭，与其苟延长喘再死去，还不如来得痛快，萧晋燊就给了他痛快的黄泉路。

        “神机营是你的父亲的军队，王军之师，吾怎可歼灭了这支队伍”萧晋燊说罢就让人把将宫里剩下的半块兵符取来，随手抛给了他，“你来寻吾时，早就忘却恩怨情仇，吾既答应了你父亲，也不会再对你深究过去…”

        萧越焱万万没想到会这般轻而易举的得到饶恕，皇爷就像是当年一身戎装带领自己冲锋陷阵，如今自己断他左膀右臂。

        “罢了。”

        萧晋燊招手让内侍过来，吩咐他去告诉甯长春招安，不必为难那群将士，又对萧越焱说道，“那小群主应是还在等你，去跟着甯长春也去边关招安，即刻起身吧…”

        萧越焱接受军令，起身就走，裴翁担忧放虎归山，欲言又止，萧晋燊反而不急不慢的填满烟兜的烟丝，内侍点了小火，白烟缕缕的往上扬，慢慢消散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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