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春雨

闫楼掌柜水月在屋内留了两盏茶时间，由菖蒲陪着出去，两人经过廊庭时夜雨悄然而至，就都停了下来，菖蒲先是说了话，“老太太预备到扬州去了…”

        “只她一个人么？”水月浅声说道，望着暗色院子里滴滴答答的雨落个不停。

        菖蒲老眸一笑，春雨贵如油，一天下了两场，给干燥的季节带来湿润的气息，“老太太的意思她要带上鎏心一起去…”

        “什么时候出发。”水月转头过来问。

        “下个月初，她爱喝的那茶今年没送来，要自己去扬州取茶。”菖蒲的声音低迷起来，如同夜雨朦胧，“是时候回扬州瞧瞧了。”

        小林姑娘这时拿着油纸伞追上两人，也送到了大门口，菖蒲回去给老太太回话。

        鎏心此刻过去了东跨院的耕茗院，在屋檐下正等待着人，院里的小丫鬟茜茜第一次见她，打着灯笼过去就问，“我们爷今日不在这儿，小姑娘是哪个院子过来的？”

        “请她进去喝茶，那是二叔的永缙群主。”院子里传来急急忙忙的男音，千鎏安一手撑伞，一手抱着卷宗正跑进屋内避雨。

        茜茜连忙应了话请鎏心进屋，见她一动不动，屋内两个丫鬟大鱼小鱼都赶紧走出门，分别端来热茶，叠好的净巾给她。

        “我又不害六妹妹，进来喝口热茶如何…？”鎏安已经换了身干净的墨绿色长衫走出来，伸手做迎宾姿势邀她进屋坐坐。

        鎏心第一次主动见鎏安，除了给祖母晨昏定省见过几次也没有交集，他生的俊朗，气质华贵，一眼就看出来必定王侯贵相。

        “六妹妹怕我不成？”

        千鎏安一笑，见鎏心打定主意不进屋来，拉开两张竹椅放到门前，又示丫鬟退下，“既然妹妹来找我，也不知是何事？”

        “我在闫楼见过你，你乔装打扮上了二楼，后来在府口，你在跟踪烨我和别人。”

        她冷冷的说。

        鎏安微微一笑，手中端着着一杯滚烫的热茶，目光沉沉，凝视着她，“原来今日不是幻听，妹妹是真的有说话的本领。”

        “你为何那样做。”

        “路过，回府的路就一条，哪里是跟踪。”千鎏安信誓旦旦的说道。

        鎏心谨慎的望着他，试图望穿他黑眸深处隐藏的东西，分明府门前就见到他藏匿在油纸伞下，目光所及却是烨官所在。

        雨势突然猛的爆发起来，变成倾盆大雨，千鎏安手里的茶也渐渐变得冷起来，伸手无情一泼，就全都倒在阶前的地面上。

        “茶冷了。”他朝着鎏心漫漫一笑，眼皮子底下的黑眸正盯着她，隐隐中有些戏谑的气息，“听说妹妹，和南召的皇帝很熟…”

        她猛的一怔，这时才留意到千鎏安腰间系着一块紫色的九瓣莲玉佩，努力的认真回想起来，似乎在何处她也曾经见过一次。

        “两年前那位白神医…原是也要掳我回北照的，你和她有同一块玉佩。”鎏心紧紧的攥着衣袖一角，深深坚定的看着眼前人。

        院子里开始刮起狂风，天色沉沉，花儿树儿都开始横七倒八，茜茜这个时候端来另外两份热茶，插了一嘴，“外头是真真的刮大雨了，群主群王到屋里面来说话吧。”

        她没有接过茶，反而是千鎏安先接了过去，风轻云淡的看着远处最爱的那盆兰花吹倒在地，叹息道，“可惜了…”

        鎏心倏然一惊。

        “群主，天色越来越晚了，问了好几处地方可算找到你了！”月桂这时从院子外撑着大大的油纸伞赶过来，连忙过来她身边，“夜里容易着凉，可别待下去，我们回去吧。”

        说罢，月桂又朝到千鎏安行了一礼，“请群王安，小的来接群主回去。”

        “送六妹妹回去吧，走慢些，可别滑倒了。”千鎏安淡淡说道，端起茶抿了一口。

        月桂领命说是，陪着鎏心走檐下绕了出去，往左边耳房出去，绕进小花园，再穿过东正院，过榭水亭，才回到了自家院子。

        “群主夜里可别去那么远地儿了。”月桂边说边端来面盆净水，绞干毛巾擦她脸上雨水，拿来干净衣裳给她，又欣喜道，“老太太那边来话了，说带群主您下扬州玩呢…”

        鎏心不解的抬头，脸上并无喜悦，反而问道，“我可以不去扬州么？”

        月桂先是因为她的拒绝一怔，随后又立马因为她对着自己说话而再次怔住，半响，高兴的手也颤抖起来，紧紧的抱住她，“姑娘你对我、对我说话了…！”

        狂风怒号吹的栅窗都吱吱作响，往里面灌风灌水，月桂意识到有些过头，连忙关门关窗，不忘道，“扬州风景好，四月正好碰上梨花开，一簇一簇的，可好看了。”

        她沉默下来，并未有因此增多分兴趣，反而想起九瓣莲的事情，不觉中小脸面露疑色，眉头紧锁想着千鎏安离别前那句话。

        “这玉的主人，你也是认识的。”

        鎏心并未认识太多人，九瓣莲第一次出现来着北照的白神医，第二次是北照的千鎏安，那也就是玉的主人，定然也是北照的。

        月桂见她低头在想事情，因深知鎏心性格安静，也不去打扰，自己也就在一旁的内屋开始准备好下扬州的行囊，妥妥当当。

        “群主，你说这件橘色的衣裳-----”月桂兴高采烈的抱着一套崭新的暗橘色的竖纹大袖衫襦出来时，屋内已经空空如也。

        鎏心此刻正冒雨跑出去，站在了东正院的海棠门下，分不清她脸上的是雨还是汗，眼前是那嵌在墙上的两幅壁画，上面是怀抱琵琶的两位飞仙神女，各自都脚踩座莲，边缘上也是莲花纹样，皆为九瓣莲的形状。

        “群主，你怎么跑出去都不带伞，可别淋坏了…！”月桂发现她愣愣的站在雨中心中难安，手里的罗伞都往她身上遮雨，“要是见太太，明儿请安也不迟，快回去吧。”

        鎏心失神的回过头，眸中陨落星辰，话机带露锋芒，“我要到扬州去。”

        月桂不知道为何她会改变主意下扬州，只是觉得这一刻的鎏心变得有些冰冷，也顾不得什么，带着她也回到了院子里。

        夜雨寄北，越下越大，暗处里的水月远远的看了一眼今日也在闫楼留意到的鎏心背影，若有所思的低下头，瞥向了自己身上正系着的那块黛紫色九瓣莲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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