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残局的碎片
暖黄的灯光下，林止裹着柔软厚重的毛毯，坐在床上，注视着从窗户往下流淌的雾气。
“不如我们来打个商量吧。”
雾气流淌的速度并没有下缓，并没有为林止的话所动。
“那本日记一直在怂恿人拿身份证互杀，工厂里又有那么多的血迹，这么看的话死亡人数绝对不少，这么多人被杀，任务失败又出不去，按理来说，我应该能见到很多失败参与者才对，但是我没见到，”林止裹紧了毯子，对已经快流到她这边的雾气也同样不为所动，“所以我在猜，被杀的参与者，是不是都在学生证里，学生证又只有那么几张，所以黑雾怪物，是可以替换的，是吗？”
黑雾渐渐停下，但是雾气也流淌完了，在地上聚拢成一个软成一摊的人形。
“替换的要求是杀人，杀人的报酬，是离开世界，对吧？可刷新的简单世界就算出故障，也容纳不了那么多人，所以它还是会‘吐’一部分人出去的，”林止瞧着这雾气凝成人形的缓慢进度，寻思着这都够她出门买个武器再回来了。
“日记主人不安好心，怂恿人互杀，明示人拿着学生证，关于失踪孩子和身份证明全都语焉不详，满墙的‘救救我’和被撕毁的系统记录，你应该全都见过了，”林止的目光顺着逐渐站起来的雾气往上抬，“你也是参与者之一，你也被它引导进了陷阱，成了被世界困住的‘住民’，对吗？”
雾气站定，黑雾凝成的头缓缓移动看向林止。
过了很久时间，又或许没有，因为黑雾和林止就这样互相静立对峙，两个都一动不动的。
最终黑雾还是先动了，它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还行，在听我说了这么多废话之后没动手，”林止松开毯子，在毯子之下是她出发之前买下的各种刀棍用具，“能听人好好说话的就是好合作对象，现在我们可以来好好商量一下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人还没有到齐。
“松子她们是赖床了？”林止点了人头，就剩那三人没到了。
“他们刚来世界生成，精神消耗很大，即使睡眠也补不了多少，大概因为这个他们才没起得来吧，”观念给他们发送了到门口的地方汇合的消息，编辑信息的时间刚巧看到上一条，“昨天，没出什么事吧？”
“还好，它动作慢，”林止想起最后它想要离开却手足无措的样子，有点憨憨的，如果褪去黑雾应该是个有些天然呆的小姑娘。
一直乖乖站旁边的颜亭问道：“昨天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林一小姐昨天是一个人坐车回去的，我不太放心所以问问，”观念看向早早就在这等的颜亭：“你和松子她们差不多大吧，没有赖床起这么早？”
“我觉浅，”颜亭似乎觉得不太好意思，低头抓着右边口袋，“而且我昨天缺席，今天总不好再迟到。”
“来了，”何叶冷不丁发声。
抬头，松子三人活蹦乱跳地跑过来，“没有——等很久吧——”。
“还好，”观念看向手机：“现在是十点，我们三点再汇合，分组照旧。”
松子和小赵很自觉地又扒着林止的手：“林一姐，咱们走吧。”
被这两人架着，林止感觉走路都不大自在了，只能再次眼神示意她们把手放松点。
这回，林止没有再探索新区域，她选择了最开始探索的那片区域，于是当松子她们见到那面墙的时候，既震惊又困惑：“为什么来这边？这里，林一姐不是说已经看过了吗？”
“实际上没看完，当时被观念叫走了，”林止从包里掏出日记，这是从对日记爱不释手的小赵那拿来的，“我现在觉得这片最接近前面的厂房，可能它的信息对我们最有用。”
拔丝不解：“为什么？”
“很简单，写下‘救救我’和撕毁系统记录的，都是日记主人，而这些痕迹都停留在这，所以在这应该能找到关于日记主人的信息。”
松子小赵拔丝一脸茫然，松子有些呆愣：“昨天不是说……写下这些的，可能是参与者吗……？”
“日记主人也参与者啊，”林止走到刻字的地方，打开了日记本，“我昨天还没转过弯来，晚上才想明白，一般参与者会有心情刻字刻满墙吗？”
“这么一想，确实啊……”小赵摸了摸下巴：“我的话就会争取时间最后再到处转转，总之绝不可能浪费在刻字这件事上。”
林止一字一字地比对日记和刻字，“观念提醒了我，在这的参与者下场都不太好，而能在这刻字，还能刻满墙，花费的时间一定不短，一般的参与者没有这个闲心，也就只有同样有闲心写日记的日记主人，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了。”
林止的手停在日记某一行上，“找到了。”
那是一个“我”字，而满墙的刻字里，就有与它字迹一模一样的。
林止松了口气，她也不清楚松的是找到真相后的释然，还是无法言说的唏嘘。
“日记主人一直都在这里，刻字的是它，撕毁系统记录的也很可能是它，它刻意营造出它已经离开的错觉，日记不再写下去，让人顺着日记内容互相厮杀。”
松子脸上满是悚然：“那它图什么……看戏吗？”
“看戏就不会刻下‘救救我’了吧，”林止沿着墙一路走，她先前没注意，直到现在顺着墙仔细找，才发现在尽头拐角，有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道门，这扇门相较于其他房间门来，要更隐蔽，门上都生了厚厚的铜锈。
小赵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惊疑不定地问：“这里不会是……”
林止伸手地推开门：“看看不就知道了。”
门吱呀一声推动，灰尘扑簌落下，随着吹进来的微风散在已经发黑的血迹上。
满墙的血，深深嵌入墙壁的砍痕，被砍裂的物品衣物，地上带着血迹的凌乱脚印，只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绝望。
松子脑子里一瞬想了很多东西，但是都太碎太乱，她被冲击得一下缓不过来。
林止看了一会，还是走上前开始在各处搜了。
拔丝还在状况外，“这里，这里怎么了吗？”
“是日记里描述的，日记主人的同伴被杀的地方，”林止轻轻地挪开那些杂物，“这里的砍痕和我们昨天去的地方很像，那里也全是砍痕，这栋楼里也有类似的地方，观念昨天说的，像泼洒的血，和这里也很像。”
小赵捂着脑子：“等下等下，我理一下，这里是日记描述的地方我有想到，砍痕……砍痕那么多地方的吗？昨天那个地方，林一姐是不是看见了那个怪物？”
“对，看见了，所以日记主人，和杀害它同伴的人，都一直在这，”林止在角落里捡起一条银色的链子，在布满了褐色尘迹的爱心吊坠里，有一张已经泛黄不清的合照，是几个人勾肩搭背在海边，只是他们的脸似乎都被霉斑腐蚀，全都看不清了。
小赵也凑了过来，“五、六……日记里也写的是六个人搭伴，真的是她们。”
“这是她们……那日记主人，到底要做什么？”松子现在脑子信息纷杂，完全辨不清真假了。
“要知道她想干什么，就得找到她藏身的地方，”林止站起身，“能帮我一起找找吗？”
当又来到一个充满血迹的地方时，何叶不知是丧气还是放弃，面对着墙：“这里被杀的人太多了，线索很杂根本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
观念看着桌椅上面利器留下的划痕，声音还是一贯的平淡：“你找累了？”
“不是没经历过死人多的世界，但这么没头绪的第一次见，”何叶看观念依旧不急不躁，还能稳住心态观察现场，不解地问：“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还是没个头绪，你不着急？”
“着急是没用的，”观念一路看上去，冷不丁在天花板的空洞里对上一双眼睛，只是一晃眼，那双眼睛就从洞口消失了，观念打量上面，“我要单独行动一会，等会你带着颜亭回集合点吧？”
颜亭紧张地抓紧了衣摆：“单、单独吗？会不会太危险？”
“没事，”观念一边看着天花板一边倒退，“找找东西，不会危险的。”
小刀猛地刺下，黑雾瞬间溃散，丝丝缕缕地飘散，但还像是有意识的样子，飞速地飘往一个方向。
观念收起小刀，看着雾气逃窜的方向，提步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
跟着雾气一路来到机器的运作间，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里，黑雾沉入了墙壁上泼洒的血迹，又忽地从血迹里凝成两个人形，一个看上去较为娇小的人形，从背后毫不留情地一刀刺破另一个人形的喉咙，又接着刺穿心脏，即使这个人形已经倒下了，娇小的人形也没有停下，它像是癫狂了一样，不住地往另一个人形身上下刀，雾气像血一样溅出，与墙上的血迹重合，等血迹和雾气都严丝密缝合起来的时候，那个娇小的人形也消散了，留下了倒地的那个人形，也就是观念之前追的那个。
人形从地上缓缓爬起，手上拿着黑色斧头，对着观念，好像随时都要上来把他砍碎。
观念伸出手上的小刀，往后退了几步，在黑雾怪物追上来的时候，从容自若地从旁边伸手拉来一个推架，一个侧身躲过它下落的斧头，在推架挡住怪物让它行动不便的间隙，一刀稳稳地刺穿它的脖颈。
在雾气消散的时候，观念就迅速收手，在雾气又回归到血迹里，重演两个人形刺杀那一幕时，他已经走到外面把门合上上锁了。
当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要接近十二点了，观念正了下自己的帽子，开始往回走，边走边用左右手比划着高度，等轮到两个手高度齐平的时候，他露出了悟的表情。
“果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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