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龙千啸

　　“如果连死都不怕了，又有什么还放不下呢？”林亦枫喃喃道。

　　就在林亦枫困惑之际，一道清朗的声音，悠悠地从滂沱大雨中传出。

　　“因为，他是懦弱、无能之辈！”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林亦枫只感到浑身寒毛倒竖，猛地抬起了头。

　　在他惊异的目光中，龙千啸高大的身影，自朦胧的雨雾中，逐渐变得清晰。

　　“你没有死？”林亦枫有些难以置信，他十分确定，先前击穿的，绝不是龙千啸的法相或是分身，必然是他的本尊。

　　但是，都已炸成漫天血雾的龙千啸，怎么会又完好无损的出现了？

　　此时，龙千啸顶上三寸，飘荡着一层纤薄的云纱，为他隔绝雨水冲刷的同时，亦给他那英俊的面容，增添了一股雾里看花的神秘感。

　　他没有理会惊异的林亦枫，蓝色眼眸凝望向失去意识，不知死活的望沧海。

　　而后，他续接上自己先前的话，开口了，“在我统御的龙山帝国中，凡人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人的一生，其实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死亡，是在他生机丧尽时，第二次，是他存在过的痕迹，尽皆消失时，而第三次，是他被世人彻底遗忘，再没有人记得他时。这时，才算得上真正的死亡。”

　　龙千啸露出一丝笑容，道：“听上去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明明在生机丧尽的那一刻，思维、念想，一切都归于永寂，不复存在了，哪还有第二第三次呢？”

　　言语间，龙千啸抬手穿过云纱，食指轻轻一勾，密集的雨水，竟像是受到号召一般，违背了大地的引力，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落入他的掌心。而后，伴随他五指的律动，凝聚在一起的水团快速变幻，最终，一柄晶莹剔透，宛若无暇水晶雕琢而成的梳子，落在了他的掌心。

　　“最开始，我并不能理解凡人们的想法。直到有一天，我的四皇妃，因为难产生命陷入垂危。那时，太医告诉她，如果选择放弃胎儿，也许能保她一线生机，可是，她却拒绝了这个选择。”

　　“那一天，我的四皇妃香消玉殒，离开了我，可也就在那一天，当我看到啼哭的新生儿时，我瞬间明白了那些凡人们的想法。”

　　龙千啸收回了云纱外的手掌，拿着那柄雨水凝结成的梳子，轻笑间梳理起他一头碧蓝色的长发。

　　“这所谓的三次死亡，不过是弱小、卑微的凡人们，因为无力抗拒命运，从而自心底深处，诞生出的一种美好愿景，以求能在黑暗中仰望光明，给自己留下希望。”

　　“就像我的四皇妃，她知道，即使放弃胎儿，自己依旧生机渺茫。如若最终，母婴皆亡，那她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就消失了。至于记忆？即使将来我能与世同存、长生不死，一个逝去的人，也不可能永驻于心田，终究会被遗忘。”

　　“因此，她选择了保住胎儿，她期望那个血管中，流淌着和她相同血液的孩子，会是她生命的延续，成为她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证明。”

　　“而沧海阁主也一样，当他自知，无力抵挡死神降临时，于是只能将内心的愿景，放在宗门、后人上，期盼着他的生命，得以在他人记忆里，以另一种方式延续。所以，他害怕、恐惧，担心在他死后，月下阁彻底覆灭，从世间除名，连带着他沧海阁主，永远葬在历史的尘埃中。”龙千啸望着望沧海，脸上满是轻蔑之色。

　　林亦枫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虽说他尚且无法领会，望沧海、林山、许殿武，他们这些人的真实情感，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那股视死如归、蹈锋饮血的无畏意志，都不是龙千啸短短几句话，就能够污化、磨灭的。

　　即使过去他对于望沧海有所偏见，但却也无法苟同龙千啸荒谬的逻辑。



　　“你自视甚高，认为看透了一切，但是，你能把握自己的生死吗？”林亦枫站起身，身上闪耀的神光，像是八颗小太阳一般，灿灿生辉。

　　他左手一挥，顿时，一层光幕笼罩在望沧海的身上，没有任凭蕴含着大道气息的雨水，持续浇淋在望沧海的身上。

　　“年轻人，是你太张狂了。”龙千啸一脸的风轻云淡，无数皇道龙气缭绕在他高大的躯体周围，话语间还在梳理着他的头发，道：“若不是你手中的大道宝珠，干扰了我，让我误以为潜伏在侧之人，是剑谷的那位小公主，没有太过防备。不然，即使是袭杀，你也绝无可能灭我本尊。”

　　“大道宝珠？”林亦枫思索着这个完全陌生的词汇，同时，感受到了腕间那串黑色手珠传来的丝丝凉意。

　　龙千啸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意，道：“不过，这是一件好事，黑暗的主人不允许同盟之间相互厮杀，我正苦于没法获得更多完整的大道宝珠呢，想不到，你这就给我送来了一份大礼。”

　　闻言，林亦枫心头一震，看着龙千啸眼中欣喜，甚至有些贪婪的神色。难道这串手珠，除却剑曦了解的以外，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作用吗？竟对道君都能产生如此强大的吸引力。

　　不过，龙千啸没有给林亦枫多想的时间，话音一落，他骤然捏碎了掌心的雨水梳子，握拳之下，皇道龙气腾飞而起。

　　吼！

　　一声苍龙惊天，暴雨变得愈加猛烈，天穹仿佛都要倾覆。

　　皇道龙气，急速塑形、变幻，最终，化为一个巨大的龙头，罩住了龙千啸。

　　“不论出于何等情况，能够击杀我的本尊，我都得承认，你修道的天赋，千年难见。这种潜能，甚至让我都感到了威胁，因此，我决定，今夜会用尽全力，将你这个天才提前扼杀。”

　　龙千啸傲气凌然，他如今的年岁，处在气血最为旺盛的黄金期，而且，他又不像李洋、唐擎天之流，因贪图享乐，成为道君后便荒废了修行。他的修为，始终伴随着年岁，在逐步增长，几十年来，已经累积到了一个很恐怖的程度。

　　“被皇道龙气形成的龟壳护着，是你如此自负的理由么？”林亦枫并无惧意，剑尖直指龙千啸，周身剑气激荡。

　　“道君之路很长！你走得比多数道君要远，可对我而言，依旧只是徘徊在初始之地。我留下的足迹，是你望尘莫及的。”龙千啸摇了摇头，先前紧握的右手，在这一刻缓缓摊开，刹那间，一朵黑色的火焰莲花出现在他的掌心，道：“我真正的力量，世人从未见过，而你，有幸成为第一个。”

　　语落，龙千啸发丝无风自动，以他为中心，又一股恐怖的大道波动，混杂着黑色的火焰，宛若地火喷发、冲霄而起。瞬息之间，漫天暴风骤雨，像是被龙千啸撑开的烈焰世界，颠覆了乾坤。狂倾的雨水，混杂着一缕缕皇道龙气，竟在瞬间，全部逆流，反冲向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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