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男子
采何和阿禄将郁蓉带来的时候,郎中已经将谢景宥的伤包扎好了。
采何一进门,看见谢景宥坐着,大叫了一声:“世子!你怎么起来了?你的伤……”
谢景宥轻描淡写道:“没事,本来伤口也不深。”
其实是深的,但现在已经快好得差不多了。
采何将信将疑,但看谢景宥的样子好像确实又没什么事,便不再多言。
门口站着的人穿着大红的嫁衣,身形纤细,盖头已经不见踪影,盘起的发髻也散落了,露出眉目清秀的面容。她始终沉默着不语,一双凤眼直直地盯着房内的一处角落,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谢景宥的眼睛盯在人身上,好像要将人盯出个洞似的,良久,才对采何和阿禄说:“你们两个,拿绳子来,将他的手脚捆上。”
阿禄:“……”
采何:“……”
尚未离开的郎中:“…………”
一时间,几个人脸上都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谢景宥不解道:“愣着干嘛?去啊!”
郎中虽然时刻担心掉脑袋的事,但本着医者仁心,斟酌了片刻,还是唯唯诺诺地出声:“世子殿下,恕小人直言,为了您的身体,这……这圆房之事还是……还是……”
“……”谢景宥懂了,合着在这群人心中,自己就是个旷世/淫/魔?
“别废话,捆!”
郎中不再说话了,采何看看谢景宥,再看看门口的人,在暗处翻了个大白眼,阿禄低着头,听话地拿了绳子将人地手脚捆好。
“世子,然后呢?”
“再……拿把椅子让他坐下。”
依旧是阿禄照做。
做完一切后,谢景宥对三人说:“没事了,你们出去吧。”
“吱呀——”房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一对新人相对。
谢景宥又盯了“郁蓉”片刻,忽地笑出声来:“不得不说,你生得真是好看,就是可惜了,是个男人!”
“郁蓉”一听这话,倏地看向谢景宥,满是意外。
谢景宥接着说:“我说得对吧?郁朔?”
郁朔!
是了,这新娘根本不是郁蓉,而是郁蓉的弟弟郁朔所假扮的。
事情要从五日前讲起。
那一日,谢景宥出门闲逛,一时兴起行至城郊,偶尔撞见了那里郁家尚未出阁的姑娘,不知怎的,就一见钟情了。
谢景宥这号浪荡公子哥,喜欢过的姑娘多的数不上来,但没几个爱长久的,这回却不知道为何,看见郁蓉就像着了魔一般,也不顾门第之别,第二日便带着礼上门提亲去了,还趁着建南王不在松阳迅速要将婚事给办了。
松阳城内谁不知道镇南王府世子品行卑劣不堪,郁蓉嫁进来不知要遭什么大罪。
郁朔得知此事,断不同意郁蓉下嫁,更何况郁蓉自己也不愿。
于是在谢景宥提亲之后,郁朔便将母亲与姐姐暗地里送出松阳城。而他自己则扮作郁蓉的模样嫁进王府,打算与谢景宥同归于尽,那样至少家人是安全的……
郁朔看着他,眼神中忽然充满了杀意,半晌,他冷哼一声:“你既知道,又何必装模作样?”
他的声音清清凉凉,听起来很有少年感,以至于谢景宥的重点有些偏离,他不禁疑惑这人没有经历变声期吗?
“别这么激动么兄弟……”谢景宥微笑着,“我也是迫不得已,按我本人的性格,肯定就放你走了,但我也想活着啊!”
郁朔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哎兄弟,我说真的。”谢景宥表着真心,“你说你捅了我一刀,我都没计较,还帮你隐瞒,将这事怪到刺客身上,刺客多冤呢?你说是不?”
听到这话,郁朔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丝变化,谢景宥看着他,等他说话,良久,他才开口:“为什么替我隐瞒?”
谢景宥胸口的伤就是郁朔刺的,但谢景宥并没有在人前戳穿郁朔,反而还替他遮掩。
谢景宥心说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大概是我脑子抽了吧,倒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没有为什么。”谢景宥顿了顿,没话找话道,“要不你猜猜我为什么要娶你?”
郁朔将脸转向别处:“我没记错的话,你娶的是我姐,郁蓉。”
“……”谢景宥沉默片刻,“随你怎么想,反正你现在得留在这儿,哪儿都不能去。”
郁朔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谢景宥忽然又想到什么,补充道:“还有不能寻死,这点很重要!”
郁朔又冷笑一声,满脸都写着你能奈我何。
谢景宥看他这副样子,一时无法,还是将那条最不愿搬出的条件搬出来了,他状作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不听话,你的姐姐还有你的母亲会是什么下场你清楚吧?”
郁朔神色轻蔑地冷笑了下。
谢景宥眯了眯眼,心说这什么人,这么难搞。
“你是不是以为,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她们?”谢景宥顿了下,接着说出两个词,“肃阳,裴兆。”
郁朔忽然看向他,刀枪不入的神情终于有了大变化,假如眼神可以杀人,那谢景宥已经在短时间内死了无数次了。
裴兆是镇南军的将军,这将军少时行军受过重伤,正巧被郁朔的父亲所救,捡回一命,便认了郁朔父母为义父,也跟尚且年幼的郁蓉郁朔义结金兰,成了兄弟姐妹。
许多年过去,郁朔的父亲早已逝世,他此番将母亲与姐姐送出松阳,正是去肃阳寻这位大哥裴兆。
谢景宥微微一笑:“是不是没想到我会知道地这么快?”
郁朔确实没想到。
他本以为计划缜密,万无一失,等谢景宥发现,再去查到的时候,她们或许已经安全了,但现在,谢景宥怎么会已经知道?
难道自己的动作从一开始就没瞒过王府的人?也是……自己一介草民,与权贵较量,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你把她们怎么样了?”郁朔面目狰狞,怒吼了一声,但由于他的声音并不浑厚,听起来倒像个撒泼的孩子。
“世子!”外面的人听到房内动静,忙出声询问,谢景宥回了一声:“没事,人捆着呢,你们离远点,别来打扰!”
门外几人走远了些,采何疑惑着:“世子的房内怎么像是有别的男人?”
“啊?”阿禄挠挠头,“不是吧,我听着是个女的啊……”
“……”
谢景宥说着,下了床,靠近了郁朔一些:“别急别急,我也没怎样,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对她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你要是听话些……”
“你……”郁朔说不出话,额头上突起不少青筋,忽然对着谢景宥喷了一口血,像是急火攻心了。
“哎?”谢景宥看着手上大片的鲜血,吓了一大跳,忙将手上的血抹在衣服上,拍了拍郁朔的背,“兄弟,别激动啊?我也没干啥啊!”
“你没事吧?你这样我可不好给你叫大夫,别激动别激动!”
缓了良久,郁朔才哑着嗓子说:“……你想怎样?”
他看向谢景宥的眼神中充满了憎恶,看得谢景宥忽然有些自闭——他还从没见过别人用这种眼神看他,那一刻他的心突然像是被小小地揪了一下,自己就这么讨人厌吗?
“我真没想怎样,就是让你留在王府,行不?”
郁朔不说话。
“我说真的。”谢景宥再次强调了一遍。
“……”郁朔定定地看着谢景宥,神色变了又变,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刀把谢景宥捅疯了,他才会说出这些前言不搭后语、教人听不懂的话。
“……就如此?”
谢景宥连连点头:“是的,没错,就是这么简单的理解!”
半晌,郁朔终于呼了一口气,像是认命一般,低低道,“行……”
“行了是吧?”谢景宥笑得开怀,“那我给你松开,别再琢磨杀我的事了!”
说着他真的就解开了捆着郁朔的绳子。
郁朔狐疑。
谢景宥站起身,挠了挠头:“那啥,你的伤要不要让大夫帮你看看?我猜采何让那大夫留宿了。”
“不用。”郁朔揉了揉生疼的手腕,神情充满了警惕——他实在是觉得谢景宥疯了,而且疯病不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疯回来,露出真实的可憎面目。
谢景宥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渍,那是郁朔方才吐的。他走到门口,开了个门缝探出头去,对外边的人喊道:“有热水吗?”
阿禄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么快?!”
采何红着脸攥起拳头给了他一锤,转身小跑着走了。
不一会儿,采何端着热水,阿禄也提了一桶,敲响了房门。
房内,床幔已然落下,采何状作无意朝那边瞥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却心虚地红了脸。
浴桶很快被放满水,谢景宥吩咐两人:“一刻钟后,再送一次。”
房门关上,谢景宥朝床边的方向看了眼:“我先洗了?”
郁朔从侧边走出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谢景宥找了换的干净衣服,走到屏风后,自顾自脱了衣服,进了浴桶。
他洗得很快,不到一刻钟,就穿好衣服出来了。
从屏风后出来,郁朔看谢景宥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在疑惑什么。
“怎么了?”谢景宥感受到他不解的眼神,低头打量了一圈自己,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谢景宥愣了一瞬,他像是才想起来自己本该有伤在身:“哦……”
“已经好了。”刚才忘记装了,现在他干脆不装了,拨开了一点衣领让郁朔看,“大夫给我用了他家祖传的灵丹妙药,好得快!”
郁朔的视线略过谢景宥原本的伤口处,只见那处本该有的狰狞伤口已经不见了,只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怎么可能?
自己用了十二分的力,那一刀刺得有多深他是清楚的,分明是整个刀刃完全刺进了谢景宥的胸口,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而且他被关起来的时候分明听见有人说什么“世子已经不行了”的话……
郁朔按下心中的惊疑,将宠辱不惊演绎得滴水不漏,唯恐对谢景宥这个疯子造成什么刺激。
这时,采何二人又来敲门了,谢景宥让郁朔再次躲进暗处,叫人进来换了水。
门再次被关上,谢景宥找了套干净衣裳递给郁朔:“去洗吧。”
郁朔在犹豫中。
谢景宥笑道:“还防着我呢?放心,去洗吧,不然怎么睡?”
郁朔冷冷地看了一眼:“……”
谢景宥:“……呃,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你不洗睡着也不舒服啊……也不对……”
“……”
“哎呀总之你去洗吧,我不会出尔反尔的!”
郁朔接过谢景宥手上的衣服,转身去了屏风后。
“嘁!”谢景宥哼笑了一声。
他走到床前,掀开了床幔,那上有一大片血迹,是他之前胸口流的血。
谢景宥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胸口上浅浅的疤痕,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好会儿,他才回神。
屏风后还传来哗哗水声,谢景宥在房间看了一圈,没找见可以换的被褥,只好再次叫了屋外的采何。
采何顶着一副麻木的表情进了厢房,抱了干净的被褥出来,给谢景宥换上。
“没别的事了,你们也都去休息吧。”谢景宥吩咐道。
采何点点头,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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