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谢弈
谢弈是跳楼死的。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从三十七楼窗户一跃而下那一瞬间的失重感，短短几秒下落的时间里，他在心中将毕生所会的脏话都骂了出来——早知道换个死法了，跳楼实在太刺激了。
但是后悔没有用，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到了地上，全身都碎掉的感觉十分真切，痛感在那一刻如潮水般袭来。
血液从身体的多处汩汩流出，谢弈一动不动地感受着，心说原来死就是这个感觉啊……像一盆清水“哗”地一下了就倒出去了，没有收回地肯可能。
在最后的片刻，他仅存的脑神经还胡乱想了不少事——
幸好晚上这广场上没什么人，不然自己高空抛物砸到了人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人死后还有来生吗？听说自杀的人不能投胎，他估计自己要在地府做一辈子苦力了；
还有一部拍了一半的戏呢，自己虽然戏份不多，但换演员重拍可能会对本就不富裕的剧组雪上加霜；
…………
意识在逐渐模糊，谢弈甚至已经没有任何痛感了，他好想睡觉啊，他太困了，上一次这么困，还是在连续拍了二十六个小时戏那回，眼皮阖上……
……
不知过了多久，谢弈模糊的意识开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也许是跳楼的后遗症，他头疼地厉害，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还没有想象中那般稀碎，便扶着旁边的墙站起来，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像是喝了假酒。
谢弈在心里惊疑：三十七楼哎！他怎么可能不死？不会是自己做梦跳了个楼？但那可怕的失重感似乎还在心上没散去，那也过于真实了吧！
看天色是在晚上，谢弈抬起手想摸摸自己的疼得发昏的头，却摸到一头长发，低头一看，他自己竟然穿着一身大红的古装，看起来像是古人成亲时穿的喜袍……
谢弈整个人陷入了懵逼的状态，这时，还不等他理出一丝丝头绪，忽然一道机械式的电子音在他脑中响起——
【宿主您好，您预订的《掌中天下》系统已激活，请确认！】
听这声音与听别人讲话的感觉不同，是真的在脑袋里的那种感觉……还有点像像劣质的电话客服。
谢弈：“……？”
什么玩意儿？
机械电子音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前段时间不停骚扰他的诈骗电话，心说自己死都死了还能接到诈骗电话？搞诈骗的都这么敬业的吗？
【宿主您好，您预订的《掌中天下》系统已激活，请确定！】
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您好，我是《掌中天下》的系统，不是非法诈骗者，请确认您与《掌中天下》的绑定。】
谢弈惊了一跳，这什么鬼的系统还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是的，从本质上讲，系统是存在与宿主的精神之中，自然能知晓宿主心中所想。】
谢弈：“……”
【请尽快确定您与《掌中天下》的绑定关系。】
系统又催了，谢弈还头疼着，没理它，只当自己是在做梦，顺着问道：“掌中天下是什么？”
那系统顿了顿，出声道：【是您日前读过的一本小说，名叫《掌中天下》。】
谢弈仔细想了想，之前经纪人有给过他一个剧本，是按小说改编的，原著好像就叫《掌中天下》来的，只不过剧名不同于书名，他才对《掌中天下》四个字有点陌生……
谢弈细读完剧本，又粗略地翻了一遍原著的文，没细看，因为文实在是太长了，他看书慢，又没什么时间。
然而后来他在这里面的戏份被一个带资进组的演员换掉了，没演成，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系统又说：【鉴于您本人在原世界中已经死去，与系统签订的绑定协约现在正式起效。】
已经死去……
“死”这个字眼狠狠地戳中了谢弈，他后知后觉自己跳楼还活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才终于意识到这似乎不是寻常的梦了……
穿书？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已经在《掌中天下》的世界里了？”谢弈抓住了系统说的关键词，他对这事还算接受良好，毕竟人死都死了，怎么样无所谓……只是一开始有点惊讶。
系统：【是的，穿书，宿主理解正确。】
谢弈：“但我什么时候签的什么协约？”
系统耐心地回答：【公元二零二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二十二时三十七分五十八秒。】
“……”谢弈心说这系统果然具备电子设备的特质，但他还是没想起来，那天除了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对他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系统敬业地帮他回忆：【您阅读《掌中天下》之后，界面出现了一个弹窗，那个便是。】
说起这个谢弈就有点印象了，当时自己看完文打算退出去的时候，确实出现了一个什么弹窗，他还疑惑自己用的读的正版书怎么还能有广告呢？原来竟是……
由于那个弹窗返回关不掉，上面还有几个选项，谢弈没仔细看是什么，就随便点了几下关掉的。
“你们这是坑。”半晌，谢弈认真地对系统说，“这么大的事就那么随便的协议？”
系统毫不否认，反倒引以为傲：【但这也是您现在以另一种方式存活的原因。】
毫无温度的电子音突然就听起来贱兮兮的。
但这句话对谢弈来说却是有用的——如果能好好活着，谁愿意死？
“好吧，勉强接受……”他深呼了一口气，抬起宽大的袖子打量了一番自己，问，“那我现在是一个什么状况？”
【请先点下您身后的确认绑定键，这样才能成功录入。】
谢弈回头，自己身后的半空中竟真的悬浮着一个绿油油的电子屏，上面写着一行字：【请确认绑定系统】，下面是黄色的【确认】键和灰色的【取消】键。
箭头光标是跟着谢弈的注意力在动的，谢弈突发奇想地先将箭头放在【取消】键上，在心里默念“点击”，没什么反应，然后又将注意力移到【确认】键上，默念“点击”。
界面瞬间闪出一道金光，还有一行字：【宿主谢弈成功绑定初始系统，激活角色：谢景宥。系统初始级别：零级】
【恭喜您正式成为《掌中天下》系统的宿主。】
“……”谢弈无语半晌，冷漠道，“所以你要这多此一举有何用？”
【系统仪式感。】
谢弈翻了个白眼，前后提醒了自己那么多遍确认绑定就为了这该死的仪式感？
【您现在已经成功绑定《掌中天下》中谢景宥一角，请……】
“等会儿等会儿……”谢弈打断了系统，“我没记错的话这书中的主角是叫裴兆和沈尧君吧？谢景宥是谁？”
系统解释道：【这边显示确实是您当时在签署协议选角色的时候选择了“谢景宥”一角。】
【在《掌中天下》的第一章，谢景宥死于书中另一角色郁朔之手。这一情节整个故事中主角裴兆起兵造反的间接导火索。】
“死……死了？”谢弈无神地张了张嘴，“还是我选的？”
【是的。】
“……你是绝对的坑爹系统。”谢弈回想了一下那个该死的广告一样的弹窗协议，忍不住愤愤道，“第一章就死……那我要这穿书有何用，在我彻底死翘翘之前进来溜达一圈再死一遍？”
【按理说，是的。】
系统十分坦然，谢弈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炮灰竟是我自己？
【但是，穿书者也是可以靠自己的努力，逆作者改命的，此前就有这样的先例。】
“……说。”
系统便言简意赅地举了几个例子，讲与谢弈听。谢弈成功地抓住了几个重点，什么打脸、虐渣、搞钱……
谢弈也是看过一些网络小说的，上述的点都是网文读者所谓的“爽点”，角色的这一众行为，会增加读者对其的喜爱度。
谢景宥作为《掌中天下》小说中的人物，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些行为便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成就”，做好了，理论上确实会有改命的效果。
“……大概懂了。”谢弈理了理思路，“所以我现在该做什么？”
【进入碧落轩，你的新娘正在等你，阻止他的刺杀行为。】
开篇这部分作为原著的导火索情节，谢弈虽然忘了谢景宥这个名字，但大致内容他还是记得的：
谢景宥的身份是建南王世子，他强娶的女子其实是那女子的弟弟假扮嫁进来的，目的就是刺杀谢景宥。“新娘”刺杀成功后，自己也被谢家的人当场抓获，死在了乱棍之下。
而这位“新娘”的结拜大哥正是书中的主角，时任将军之职，得知义弟死去的消息，一气之下率兵屠了建南王一家，犯下死罪的主角就这样被推上了造反之路……
院里站着几个侍卫与丫鬟，谢弈站在碧落轩院门口，盘算着自己进门先怎么说才能打动那位勇士。
不就跟演戏一样么？专业都对口了还什么？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演过的几句古装戏，深呼了一口气，推开门。
“吱呀——”
房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开了一道缝，谢弈先探了一只头进去，环顾了一圈看到床榻的位置，那里却是空无一人。
人呢？
谢弈想着，打算进去细看看。他跨进门刚走了两步，忽然，身后伸来一只手，迅速捂上了他的口鼻，也几乎是同时，一把尖刀便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这什么鬼剧情，一般这种新婚之夜的刺杀不都是在二人温存之时趁其不备么？也没人告诉他一进门就杀啊，一点活口的机会都不给留？
谢弈被死死地捂着口鼻，发不出一点声音，他顾不上胸口的剧痛，狠狠地挣扎了几下，身后的人似乎由于身形比较小，一时竟被谢弈挣开了。
谢弈捂着胸口，扶住了桌子才不至于自己跌倒过去，他转身瞧见被自己推倒在地上的人，粉心黄蕊花靥，黛眉山两点。1一双凤眼清似一泓水，美得不可方物……要不是谢弈早知道，谁能看出来眼前这人其实是一位男子！
只是这位小美人此时正恨恨地盯着谢弈，他坐在地上，看谢弈的眼神像是断定了他已经活不了，也没打算逃，王府守卫森严，原本他的计划便是同归于尽。
谢弈疼得无法思考，只凭着直觉做事，他走到窗前推开了一扇窗，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喊了一声：“有刺客……”
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门外的侍卫在听到房内异动后便守到了门口，闻声立刻破门而入。
谢弈流血流得太多太快，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手指着窗外的方向，用微弱的语气说出最后一句话：“刺客……逃……”
胸口的剧痛使谢弈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接着，他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一阵眩晕过后，谢弈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还站在方才的屋子里，那男扮女装的世子妃已经不见踪影，床前坐了一个面生的妇人，哭得很真情实感。
谢弈还没搞清楚又是什么情况，脑内再次出现系统的声音：
【角色谢景宥确认死亡，宿主谢弈行动失败。】
谢弈注意到自己现在是半透明状态，身边的其他人应该看不见自己。
他的衣着变成了跳楼时的模样，书中的谢景宥正躺在不远处的床上，面色灰白，大红喜服的胸口处颜色已近深黑，那是伤处渗出的血。
看了一会儿，谢弈苦笑一声：“现在我是彻底凉了是吧？”
【是的。】
“那么请问地府怎么走？”
系统一时无声，半晌，才道：【宿主请选择是否需要浏览备选方案。】
？
谢弈又看见了那个电子屏，上面写着：【备选方案】，下面是【浏览】和【取消】。
他点下浏览，电子屏上出现一段文字。
【宿主在异世界意外死亡，可启动一次备选方案，备选方案具体为：宿主可与另一角色绑定生命契约，开启生死相随模式。】
“生死相随？”谢弈不解道，“怎么个相随法？”
【共生，共死。】
原来就是字面意思。
系统补充道：【另，生死相随模式中，绑定契约二人不可有相隔过远，否则会触发副作用，望宿主知。】
“什么副作用？”
【暂时未知。】
“……”谢弈想了想，问：“我和谁？”
【系统评定结果：郁朔。】
这个结果谢弈倒是不意外，毕竟自己刚才就是死于郁朔之手。
谢弈看着床幔中毫无生气的谢景宥，片刻后，对系统道：“进入备选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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