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结连理（十三）
陈境尧看着林以舒睡着，带着几个人出去商量下一步动作。
除了陈境尧，几人脸上都精彩纷呈。
邱萌萌耐不住性子，一出门就开口：“陈哥哥，那个女孩是你什么人啊？”
她一开口，高云就觉得尴尬，本想拦着她，却没拦住。
欧珀和纳克一脸看好戏，走在最后面，看着前面这出酸气四溢的场面。
高云赶紧转移话题：“你说她不是npc，那她是谁？难道能和我们一样是？”
“玩家，”陈境尧接话，寻了个干净地方靠着，“和我一起在第一个世界出来的，不过……”
陈境尧故意顿了顿，借着月光看众人的反应。
几人皆是若有所思，只有邱萌萌撅着嘴，看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什么？”高云倒是心思在这里，看着陈境尧。
“我看她好像忘了我，也忘了她自己。”陈境尧眼神讳莫如深，看不清在想什么。
欧珀倒是先提了问：“什么意思？”
陈境尧歪歪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她不记得我了，而且连性格都变了，想来可能被脑控什么机制困住了。”
几个人第一次听这个说法，但是陈境尧还不打算把上个世界蔓蔓的事情说出来。
就在几人商量事情的时候，林以舒睡得却并不安稳。
林以舒又在做那个十分割裂的梦。
她最近时常梦见“另一个自己”，说不上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梦里这个人她好像更熟悉。
比自己还像自己一点。
越是混乱，林以舒越是痛苦，她已经渐渐分不清哪个是真的自己。
就在她痛苦到痉挛的时候，一束光划破梦境，照向林以舒的眼睛。
林以舒混混沌沌睁开眼睛，眼前似是有什么极其具有吸引力的东西，勾着林以舒往前走。
她不知道现在是虚幻还是真实，只能听由这份吸引力往前走。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明明经过了外面的五个人面前，甚至伸手求救，可她的手生生从他们身上穿过。
她绝望的想着：又是梦啊。
只不过在她彻底走出院子的时候，好像有人瞟了一眼她消失的位置。
这一路像是一场场走马灯，她模模糊糊看见一场奇怪的婚礼。
大概内容她看不清，也记不住，只能任凭这股力量拽着她走。
直到她切身感受到，她正在从那股力量中抽离出来。
好一会儿，她恢复了五感，发现她居然回到姜家了！
面前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棺材，棺材上却模模糊糊盖着一层黄色的符纸。
走近之后，那层黄色符纸消失了，而棺材板飞跃而起。
林以舒心里有一个强烈的预感，她必须要上前看一眼。
于是她强压着恐惧，走上前，对上了姜晚睁着的眼睛……
而此刻的那家农舍，陈境尧交代完，进了屋子。
他打算看一眼林以舒就回去。
“哐当”一声，从围墙外面传来一声响，众人立即绷紧神经，如临大敌。
但是此刻陈境尧黑着脸开门出来。
“怎么了？”邱萌萌十分担心。
“林以舒不见了。”陈境尧看着每一个人的脸，试图找到线索。
众人明显都有些震惊，高云奔向屋内，确实没发现林以舒的身影。
她看着大家：“刚才的声音有问题，欧珀留下保护萌萌，纳克跟我去追，陈大哥，你先回去，别让姜家起疑心。”
高云说完众人分拨行动，高云和纳克追了出去，陈境尧却没有按她说的马上回去，反而走到邱萌萌和欧珀面前，盯着他们两个。
两个人被盯得发毛，邱萌萌不着痕迹退了半步。
欧珀直面陈境尧：“有事吗？”
陈境尧冷哼一声：“不要以为你的把戏有多巧妙，人的震惊表情超过03秒就是装出来的，你的演技很差。”
不等他们的反应，陈境尧赶回姜家，他必须在姜家人发现之前，主动告诉他们林以舒失踪的事情。
到了姜家，发现二楼姜晚房间的灯亮着，里面好像有人。
他片刻没有停留，直奔姜晚房间。
“砰”的一声撞开门，却发现里面站着姜家人。
姜海流面色严肃，搀扶着虚弱的万美，旁边站着的就是姜老，而本该失踪的林以舒，此时端端正正坐在床上，和姜家人一起看着闯进来的陈境尧。
场面实在诡异，陈境尧怀疑自己开错了们，歪着头关上门，又打开。
靠，居然是真的！
陈境尧暗自腹诽，硬着头皮开口：“没想到半夜姜先生和夫人会来这里，失礼了。”
姜海流看了一眼姜老，询问道：“这是谁？”
陈境尧主动介绍自己：“我是来爬山的，不小心迷路来了这里，姜老先生好心，让我来这里借宿。”
姜海流表情没什么变化：“哦，那为什么你半夜来我女儿房间？”
姜老向前走了两步：“是这样，林先生身体不舒服，这位陈先生说他学医，就让他在这里照看林先生，免得在婚礼前出什么问题。”
姜海流沉沉的看一眼姜老，万美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胳膊。
万美摇摇头，姜海流深呼一口气：“行吧，现在林先生醒了，也就不劳烦陈先生了。”
陈境尧识相的离开，走之前他特地看了一眼林以舒。
林以舒完全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自己脚尖。
现在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陈境尧预想的范围。
他回到自己房间，打算趁所有人走了以后，再潜回姜晚的房间，和林以舒好好聊聊。
将近凌晨，姜海流他们都没从姜晚房间出来。
第二天天亮，他们才下楼，一起去吃了早饭。
这是林以舒第一次在姜家自由活动，和陈境尧想的不同，林以舒一点都没有抗拒和姜海流一行人的接触。
林以舒除了不说话，在饭桌上一直客客气气，虽然拘谨，但不曾表现出一点恐惧和厌恶。
陈境尧想不通，昨天晚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或者，这根本不是真正的林以舒。
今天，说什么也要找机会试探一下。
林以舒的活动范围仅限吃饭的餐厅和姜晚的卧室，其他地方，除了别人引领都不允许去。
马赫德带着一批人守在姜晚房门口。
陈境尧更加觉得这个林以舒不是真的。
真的林以舒怎么可能单独和一具尸体在一起不害怕。
一上午，整个姜家都忙忙碌碌，陈境尧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今晚就是这个姜晚和“新女婿”的新婚典礼。
陈境尧必须在今晚之前确定这件事。
马赫德看的严，他并不知道林以舒不是npc，只当她是推动剧情的人物，对陈境尧多加防备。
陈境尧八点去了一趟农舍，和高云等人对了一下情报。
昨晚高云和纳克追了出去，追到一排民房的时候，人影不见了。
现在不仅线索断了，连林以舒都回到了姜家，不能再继续探听消息。
陈境尧拧着眉头，回了姜家。
中午，林以舒照常下来吃饭，她和上午一样，只是安静吃饭，不说话，不看人。
而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都在挂着白色的幡和单字的喜。
常人结婚，必是双喜字，一个“囍”字，代表两个人相依相偎，永结同心。
单喜字，自然只能是一个活人，伴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另一方，苦守那看不见头的“承诺”。
林以舒吃完饭，冲着姜海流和万美点点头，便上了楼。
姜老站在门口，一个人过来耳语，姜老听着脸色凝重，用眼神提示马赫德过去。
不一会儿，马赫德带着人出去了，而守在林以舒门口的，换成了别的人。
陈境尧看到机会，从脖子里勾出一个特别的项链，打开开关后，冲着项链说了句话。
不一会儿，姜老上来了。
“我不是说了吗？只有在危机时候才叫我来，你这样每次都叫我，我可能会很危……”
“嘘……”陈境尧一根食指竖在嘴上，不耐烦看着“姜老”。
“姜老”叹了口气：“唉，陈境尧，你这样我很难做啊。”
陈境尧一把拎着“姜老”的后脖颈：“江南鸿，再多说一句，我就每隔十五分钟摁一次，脑控找到你，也是轻而易举。”
江南鸿彻底投降：“好了好了好了，你说吧，让我干什么？”
“引开姜晚房间看守的人。”陈境尧边说话，边往姜晚房间走。
江南鸿只好跟着陈境尧走去姜晚房间。
江南鸿扮演姜老，找了个借口支开看守的人，陈境尧焦急的开门进去，江南鸿“啧”一声也跟了进去。
“我靠！怎么又是你！”江南鸿看见林以舒的脸顿时如耗子见了猫，差点上到天花板。
林以舒戒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陈境尧和“姜老”。
“你们干什么？”林以舒手仅仅扶着那张棺材。
陈境尧走上前钳住林以舒的手：“你不应该害怕这棺材吗？你是谁？”
陈境尧的眼睛死死盯着林以舒，势必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林以舒皱着眉头，挣脱着：“你放手，我不是什么林以舒，我是林以恺。”
虽然说着这话，但是林以舒的声音和姿态并没有不同。
陈境尧看不出来到底有什么漏洞，这个林以舒确实是那个他认识的林以舒，但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
江南鸿赶紧走上前掰开陈境尧的手：“你干什么？你冷静，别弄疼她了。”
陈境尧脸色复杂看了江南鸿一眼，放开了手。
江南鸿凑近想查看林以舒的手腕，全然忘了自己现在顶着的是“姜老”的脸。
林以舒推开江南鸿，江南鸿一脸受伤：“不……你……怎么……我……”
他支支吾吾，林以舒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鬼，上一个世界，他尽力伪装都逃不过林以舒的眼睛，可是这次，林以舒完全不认识他。
陈境尧拉开江南鸿，手指上都带着嫌弃，他将江南鸿推出去，独自和林以舒交谈。
“林以舒，我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我只想问问你，你还想逃吗？”陈境尧在林以舒身前蹲下来，看着她，“你只要还想逃，我就带你走。”
陈境尧的眼睛非常坚定，这让林以舒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但是林以舒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你想帮我，可是我现在不需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希望你的目的也能达成，请你离开吧。”
“我的目的？”陈境尧迅速抓住这个词，逼问林以舒，“你知道什么？”
林以舒眼神闪躲，推开陈境尧：“你该走了。”
“砰砰砰”。
江南鸿敲了门：“陈境尧，走了。”
陈境尧不知道在想什么，站了起来走出姜晚的房间。
三点，按照惯例，陈境尧又回到了那家农舍，却不见欧珀。
高云告诉陈境尧，今天姜家举行婚礼，欧珀趁乱再次混了进去，今晚他们也会想办法混进去。
陈境尧隐瞒了见过林以舒的事情，他们定好在哪里集合后，陈境尧返回了姜家。
对于他想了解的事情，他都了解了，他不再去找林以舒，反而尽心扮演着一个借宿的“驴友”。
不知不觉，姜家的一切都已然装饰完成。
本来就满满当当的姜家，现在装上了白色的幡和红色的纸，热闹之中弥漫着一丝诡异。
十一点，陈境尧和高云等人暗地里碰了头，一行人规划好各自分布的地点，高云、欧珀、纳克、邱萌萌等人各自分布在姜家大堂的四个角落，陈境尧则一直混在其中，随机而动。
陈境尧等人各自提前站好了位置，只看着这场“闹剧”的开始。
十二点一过，几个人脑子里一僵，响起了那个诡异的声音：“ding~各位玩家你们好，恭喜你们在这个世界度过两天，接下来是你们的第三天，希望你们把握时间，现在剩余玩家人数为45人，祝各位玩家游戏愉快。”
众人回神，来不及陷入又去了4人的震惊中，一声唢呐划破长空，婚礼开始了。
管事人，也就是姜老一声高呵：“恭请新人父母上堂。”
姜海流佝偻着身子，比起上午，居然像是更老了一些。
万美挽着他，眼神戚戚然。
只不过，他们身后，却跟着两个没见过的人。
这两个人被五花大绑着，嘴巴被红色的胶带封着，眼里满是抗拒，脸上眼泪纵横，被缠着的绳子勒得面色通红。
二人一男一女，年龄大概50，他们二人被人推着向前，一步步走到那堂前，写着大大单喜字的座下。
那个男人被强制压在左边椅子上，而姜海流从容坐到右边椅子上坐下。
万美和那个女人，则按照各家一左一右坐到堂下。
这是两家父母，共同见证着这场婚礼。
姜老再次一声高呵：“恭迎新人上堂。”
一阵敲锣打鼓，姜晚的棺木被四个壮汉抬着，而林以舒则穿着大红色的唐装，瘦弱的身躯像是抗着什么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只是那黑色的头发，早已被染回了黑色。
亦步亦趋中，林以舒肩头的东西仿佛逐渐消失，她看着堂前那两个被绑着的人，心中的郁结好像消失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花轿外谁在偷窥，
谈论着谁的是非，
盖头下藏着眼泪，
说好的正娶明媒，
说好的门当户对，
为何却匆匆许配，
爹娘他何曾理会，
管堂前是人是鬼，
只求他快快拜堂结一对，
门外这聘礼为谁，
良辰又岂可作废，
他们都笑着流着假眼泪，
一拜天地大喜又大悲，
二拜高堂门当户不对，
夫妻交拜拜的是哪位，
别了人间入生死轮回。
一套流程下来，林以舒迈着沉重的脚步，跟在姜晚棺木后面，离开这大堂。
离开前，她沉沉看了一眼堂前的父母，仿佛在与过去告别。
高云几人趁乱混在其中，分别调查姜家的各个角落。
陈境尧则趁人不注意，跟在了林以舒后面。
这场“闹剧”一般的婚礼，是封建思想的残余力量，也是对未婚女性的迫害。
因为在最开始，是那些家中有未成婚的男子死亡，为了“安抚”其灵魂，会找同样未成婚却死亡的女孩结阴亲，而那些女孩早亡的话，会被认为不吉利，要早早“嫁”出去，才能正式成为别人家的“人”。
可怜那些女孩子，到死都会被认为“女儿终究是外人。”
发展到后来，有活人和死人冥婚，也有人贩子专门拐卖妇女用作冥婚，因为女人活着，没有死了赚钱，很多女人，都是活着的时候，就被定了阴亲，再活活打死，全了这门“亲事”。
还有一些女性，死了都不得安宁，被那些丧尽天良的人刨出来，伪装成未婚妇女，再卖去冥婚。
这桩桩件件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这片叫做“冀鲁”大地上的事情。
陈境尧早前因为一些事情对此有些研究，说姜晚的事情不一般，便是因为姜晚的身份完全反了过来。
那林以舒扮演的林以恺反而成了受害者。
陈境尧想不通林以舒到底做了什么，那两个被五花大绑而来的，肯定是她名义上的父母，或许，也是真的父母，再或者，是她父母的原型。
不管哪一种，这都不是陈境尧想看到的，他一定会带着林以舒出去，这个女人身上还有他想不通的事情，不能在这里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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