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１９章无处寻唯有少年心
山谷中北风呜咽，草木含悲。
听着慕清寒低沉的讲述，陆清泠似乎也经历了一场战火的洗劫。她仿佛看到那挣扎在火中的女子，倒伏在路边的尸骨，抱着母尸哭泣的茫然小儿，还有那逃入山中的百千民众。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宁为太平犬，莫做离乱人。”
幸好穿越在太平时代，真不知当初的聂云岚，是何等艰难，又是何等毅力，于乱世中救助百姓，创立玄风营，又帮助李氏定鼎天下。
真真是一位“铁娘子”！
“回去吧。”
慕清寒一声低唤，打断了陆清泠的遥想。
沿着来时的山径，走出山谷，又会和了山口的护卫，一行人回到停驻马车的小院。
路上，慕清寒又告诉她，玄风营曾帮助李氏平定天下，可后来聂云岚失踪后，却被打成叛逆，最终全军覆没于刚才那片山谷营地中。
此后多年，没人再来祭奠过，他也是十年后，人们渐渐淡忘此事，才来祭过一次。
坐进马车，一行人缓缓往京城而行。
路过一处山路拐弯处时，马车突然停下了。
“公子，前面路上有山石滑下，堆在路中间，马车过不去了。”只听华城在车外说到。
“下去看看。”
慕清寒说着，拉开车门，出了车厢，陆清泠也随之下了车。
正当这时，陆清泠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被吃人的猛兽暗中窥伺，从脊梁骨升起一丝寒意，直传头顶。
“小心！”
陆清泠大喝一声，与此同时，一连串的弓箭从半山上射来。
陆清泠立刻闪身避在了车厢后，华城拔出佩剑，挡在慕清寒身前，打飞射来的箭矢，而慕清寒不知从哪里拔出了一把短剑，挡在了陆清泠身前，把她遮蔽地严严实实。
车队中不时传来马儿中箭的嘶鸣声，还有护卫受伤的闷哼。
陆清泠几时见过这样的画面，一时目瞪口呆，又心脏砰砰乱跳。
靖国公府的护卫毕竟训练有素，一时的慌乱之后，便拉过马匹，围着车厢，形成了一个保护圈，还能分出一批人手，向山上强攻去。
山上的贼人见暗算失手，只听一声唿哨，准备撤离。
这时，最快的几个护卫已经借助山石的掩护，攻到了半山，与几个贼人交起手来。
显然这批贼人只是借地形暗算，武功并不怎么高明，一时便有几个受伤的滚下山坡，直滚到被山石挡住的路面上。其中两个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过去，倒在路上一动不动。
很快，十几个贼人便死的死，逃的逃了。
见山上不再射来冷箭，华城才闪开身来，陆清泠也从车厢后走了出来。
“没受伤吧？”
慕清寒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陆清泠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便放下心来。
“你和华城呢？有没有中箭？”陆清泠关切地问道。
“谢陆姑娘关心，这点本事的小毛贼，还奈何不了我们。”华城笑嘻嘻道。
“公子，有一个昏过去了，一个死了。”
这时，前面查看的卫士来回话道。
陆清泠看看前面，见不过十余步距离，便迈步向前走去。
慕清寒正与卫士说话，见她向前去，来不及阻止。正当陆清泠距那倒地的两人不及三步时，异变陡生――只见倒地的两人一齐跳起，直扑陆清泠！
陆清泠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只见一剑飞来，直插左边那人，直接把人钉在了地上。又有人推了她一把，顺势挡在了她身前。
“砰”的一声，右边向她袭来的另一人被一掌打飞，飞出几米之外，口鼻喷血，眼见不能活了。
一切袭击只发生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陆清泠只听华城一声惊呼：“公子！”
转眼才看见慕清寒站在她身边，半边玄色的衣袖被利刃划开，血正顺着左手滴落――那一刀原本是刺向她胸口的。
华城几步跃过来，查看伤口。陆清泠一时呆住了，眼见殷红的血液顺着黑色的衣袖滴落，还有不少直接渗入了衣袖中，她一时急的直接按住伤口。
“还好，今天穿了玄色的衣服，看着不太明显，要是穿那身白色锦袍，可就显得更凄惨了。”
慕清寒笑道，随意看一眼伤口，并指如电，在左肩几处穴位点了几下，暂缓了血流速度，华城从怀中掏出伤药，就要往伤口上倒。
“别，伤口没清洗消毒，不能直接上药！”陆清泠急道。
说着，撕下一节干净里衣衣袖，紧紧扎在伤口上。
“别声张”，慕清寒看一眼华城，嘱咐道，又不是什么大伤，没必要人心惶惶。
前面的路障被清除，马车继续前行。
车中，陆清泠眼眶红红的，显然刚掉过眼泪。
慕清寒伸手拍拍她的头，轻声笑道：“别哭，我不是好好的嘛，这点小伤，几天就好了。”
“都怪我，没有警惕性。”陆清泠看一眼那明显颜色变深了的衣袖，又道：“你是贵公子，何时受过这等伤了。”
“刚才你在山谷中问华城，为何野营手段如此纯熟，我还没告诉你呢，自从我12岁，我和华城没少出去闯荡江湖，至今江湖上还传有我的名号‘玉面狐狸’呢。”慕清寒笑道，有意岔开话题。
一听这名号，陆清泠鼻子红红的，忍不住笑了，“这名号真有江湖特色！”
傍晚，马车停在城外一家别院中，准备今夜暂在此歇息一晚
一来是路上遇袭，耽搁了进城的时间，再往前赶，也赶不及在城门关闭前进城了。再者，慕清寒不想带着伤回府，府中人多口杂，怕传出去引人议论。
差人回府报信，陆清泠趁机叮嘱，叫人到内院找墨竹，把她屋中那个背包拿来，那其中有些药品，应该能用的到。
晚上，陆清泠解开包扎在慕清寒伤口上的衣带，褪下一只衣袖，眼见一道两寸长的刀口，深深划破肌肤，还在不时往外渗血。
“伤口太长了，怕是还得缝几针。”陆清泠皱眉道。
用开水煮过的纱布清洗伤口，侍卫捎来了自己的背包，陆清泠拿出其中的急救小药箱，取出消毒的缝针和线，笨手笨脚的缝了几针，然后洒上药粉，又用绷带缠紧伤口。
没有麻药，针线穿过皮肉时，慕清寒一声不吭，眼见真像他说的，闯荡江湖时没少吃过苦头。
华城被赶到屋外守着，又开始对陆清泠没好脸色了，嘴里嘟囔着：“上次为了救她公子受了内伤，这次又受外伤，真是个扫把星。”
陆清泠心中有愧，也不跟他计较。只自己守着慕清寒，让他吃了一粒抗生素，怕他晚上伤口感染发烧。
一盏昏暗的油灯下，陆清泠忙着收拾桌上的东西，慕清寒半坐在床上，看着她额头上满是亮晶晶的汗水，那是她刚才缝针紧张的。
“来，过来。”拍拍床边，慕清寒唤道。
“怎么了，伤口很疼么？”陆清泠走过来，紧张道。
“不疼，让你坐下来歇一歇，你今天也吓着了。”
拿起床边的一块帕子，替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慕清寒柔声说道。
“你这么信任我，给你吃什么药都不问一下。”陆清泠歪头笑着说。
“那种白色药片我吃过。
还记得我说的那个故事吗，云姊救了那个小孩，小孩当时被饿狗咬了，她也是这样替他缝针，清洗包扎，然后喂他吃下那种药片。”
陆清泠眼光微微一黯，问道：“你和云姊感情很好吗？”
慕清寒看着她，又仿佛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当时，那小孩家破人亡，又目睹满城死尸，吓得狠了，不会说话，无论云姊怎么问他，他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当天，正是小寒，云姊就说，‘不知道你名字，就叫你小寒吧’，这个名字，后来他用了一辈子，直到他死。”
也许是因为受伤，也许是因为今晚太像当年的景象，慕清寒难得的陷入了回忆，絮絮说着上辈子的往事。
“后来呢？”
“后来，后来云姊就把那小孩带在身边，教他练武，给他请师傅学读书，可惜战乱中，连一张书桌也安放不下。”
“那他后来会说话了吗？”
“一年后，有一次他们遇到危险，紧要关头，那小孩为了提醒云姊，就张口喊出来了。”
“你是那小孩吗？”冷不丁，陆清泠问出了这句话，这是她一直想问的。
慕清寒停止了回忆，房中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得灯花爆出了一声轻响。
“是。”
许久，慕清寒终于吐出了一个字。
“这是我最大的秘密。至今除了那位招魂的金簪道人，只有你一人知晓。”
“上辈子我活了18岁，可是等我睁开眼时，却成了当时只有三岁的靖国公世子，据说是患了离魂症，被一位金簪道人所救。于是我就成了如今的慕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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