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最终沈墨还是搭上了这艘友谊小船，虽然刚开始不可避免地遭受到了来自同龄人的质疑。
男孩子会说：“我才不要和女生在一起玩！她什么都不会！”
而女孩子关注点则是：“咦~沈啟沈澄宇，你们是不是喜欢她呀~羞不羞~”
沈啟是个天然撩机，无论哪个女生问起，他都能答的坦坦荡荡：“我们和沈墨已经决定成为好朋友了，我当然喜欢她。你要是愿意带她玩，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也喜欢你呀~”
沈卉旎为了能从他嘴里得到这句话，都对沈墨分外热情。
沈墨：……站那！你离我远点！
沈澄宇则自带教职工家属光环，课间活动带上沈墨，和伙伴一碰面，先亮话：“老师让我们带她和大家一起玩，谁比较厉害，教一下？”
沈啟狐假虎威补充道：“不信就自己去问老师呀~他妈妈也是老师~！”
男生们一听：好家伙，奉旨陪玩，那可了不得，谁教就证明谁厉害呀！——老师的话永远是神圣不容质疑的！
别的不说，在他们的保驾护航下，沈墨玩上了同龄人必会的游戏，知道各种零食的口味，学会了怎么利用不同硬度的纸折出新奇的模型，还在一些叫不出名也对不上脸的热心伙伴指导下，知道当下最热门的玩法是什么，知道了跳皮筋每一种玩法都有对应的一套脚法和歌谣，节奏和力度都很重要。还知道弹玻璃球前需要手动清理弹道，甩扑克牌当飞镖需要手腕如何发力，甚至被指导怎么爬树捉知了、抓天牛以及……打架。
沈墨仍旧习惯于自己独自上下学，但也不再抗拒偶尔来自相识伙伴的邀约，毕竟那段阴冷潮湿的记忆已许久不再午夜里梦回，残存的阴影仿佛不过是个别时候的限定刺激。
很多人在经历过成年世界的尔虞我诈后，喜欢通过歌颂与回味孩童时代的纯真来填补创伤，仿佛盖上一层时代滤镜，一切回忆都会沉淀为真善美。
但现实情况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人因为年纪小，对善恶的表达往往来的更为直接。
沈墨通过“合群”知道了当下时兴的游戏玩法，也陆陆续续接收到了来自同龄人间盛传的谣言。
“听说沈胜是被鬼缠上才会这样的。你看看，他家就住学校旁边，听说这块地方以前是坟场，阴森森的，要学生的阳气才能压住！”第一节下课的时候，班里几个人围一圈煞有介事地说道。
沈墨闻言吓一跳，下意识地去看沈胜——他压根没有什么反应，在座位上傻傻地用左手拿铅笔在涂课本的字。
差点忘了，他一个耳朵烧坏了，同学间的这种悄悄话他听不到。
“所以说，别让他碰到你，也不要和他对视。听说谁和他离得近谁就会倒霉！”裕霞好心地对前桌沈墨叮嘱道，“之前你不和我们玩所以你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要小心沈胜一点了。”
沈墨皱了一下眉，毕竟曾经没朋友的时候，也和他偶尔“交流”过，并不觉得他有什么特殊的诅/咒能力。但面对着煞有介事，坚信不疑的大多数，沈墨一时之间也迷茫了起来。
嘉宝见沈墨将信将疑，好心给她提示：“想想你之前有什么倒霉的事，是不是那天和沈胜对视了？或许就是被他身上哪个鬼害的呢！”
沈墨面无表情，拒绝回忆：“不，这个我敢肯定是被人害的。”
嘉宝一锤定音：“那就是被沈胜这个人害的嘛！我就说吧，看看看，又一个被害的。”
沈胜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中，他一个上午能把语文书从目录到页数全涂黑，然后下午再一个个擦掉。
沈墨在上第二节课的时候明显走神了，忍不住想往沈胜那边看，周围伙伴的叮嘱又开始在心底生根发芽，她发现自己真的听进去了“不能和沈胜对视”这件事，即使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任何坏事压根和他无关。
沈墨对自己这种下意识的抵触感到烦躁。
记得墨爸曾对自己说，永远不用担心没有朋友，因为随着年级和学校的变换，身边的人会换一茬又一茬。但沈墨知道，对于沈胜而言，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三十几个人，可能就是沈胜这一生仅有的“同学”。
所有人都刻意忽略了一个事实：沈胜不会一直读下去，这个班里的每一个人，可能就是沈胜一生里仅有的“同学”。
第二节下课铃一响，大家伙儿瞬间放松了下来——第二节课间活动有长长的20分钟。
沈澄宇快步来到沈墨桌前，直愣愣地来了一句：“你上课为什么一直看沈胜？”
沈墨下意识反驳：“我没看他。”说完，心里自己先一咯噔：这不对，我又不怕沈胜！
连忙又给沈胜平反：“我没事儿，我就看。”
沈澄宇有点无措：“那，那你看啊。”
沈啟跳过来搭住澄宇的肩：“有什么好看的？”
沈澄宇闹别扭甩掉好兄弟的手：“谁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走了走了。”说着自顾自地往教室外走。
沈墨还沉浸在那段流言里，越想越气，气自己，气别人，也替沈胜生气。
一不做二不休，逆反心理一上来，跑过去拉住沈澄宇的手：“沈澄宇，你跟我一起看沈胜吧！”
沈澄宇不可置信，快语速地质问：“你爱看他，还要拉着我一起看？”
沈啟懵了，大声反问：“谁爱谁？刚刚说什么好看说的是沈胜？沈胜？好看？”
沈啟边说边看向沈胜，沈胜似有所感，用唯一健康的眼睛疑惑地瞪着他。
……
最终，沈墨带着他们来到学校大木棉树前的空地上，把来龙去脉说给他俩听。
“所以，你是听人家说的看沈胜会倒霉，所以打算带我们一起看他？”沈啟总结道，“不是在说沈胜好看啊！”
沈墨、沈澄宇：“…”
理是这么个理，但很多话到了沈啟嘴里怎么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沈墨问沈澄宇：“你们之前听别人说过这件事嘛？”
沈澄宇和沈啟一起点点头：“知道啊，大家都知道的吧。”
沈啟说：“沈胜不说话也听不见，什么都不懂，我们也不和他玩，我们平时不用对视。”
沈澄宇表示赞同，双手快速比划了一下：“所以我以前下课不能出去那会，看到你敢和他对视，还能和他一起拍手，就觉得你很酷。”
沈墨摇摇头：“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没人和我说。”
气氛稍微沉默了一下，沈啟煞有介事地恐吓道：“之前不知道，你现在知道了还去看，别人可能会觉得你是故意和大家不一样，到时可能就不和你玩啦！”
沈啟的担心不无道理，少年期的友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轻则绝交，重则是两边阵营的对立。
沈澄宇豁出去了：“反正我们三个都不怕，沈墨你要看，我们就一起看，真倒霉就一起倒霉呗，无所谓了！走走走~”
然后一把子揽过俩人往教室走去。
左拥右抱，人生赢家。
沈墨想：就算真的会倒霉也不怕，那些人又不和自己一起玩了也不怕，只要沈澄宇和沈啟还在就行。
不知不觉间，沈墨在一片空白的交友核心成员里，悄悄地放进去了沈澄宇和沈啟。
沈墨并没有刻意去粘着沈胜，去碰他或者故意去和人家对视什么的，而是在日常的一阵阵窃语中，坦然地像曾经被孤立的那段日子里一样，和沈胜招招手，比划一些手势，每每这时，沈胜理解到了，就会高兴地鼓掌作为回应。
刚开始，确如料想的一样，班里好些人会好心或故意地警告沈墨，甚至重新疏远她。
但好在孩子们玩心重，一段时间的习惯后，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学着沈墨冲他招手，收到回应后新奇不已，在流言相传时，开始出现了几句质疑和反驳声。
而沈澄宇的做法，则显得简单粗暴又高调许多——拿出几盒多色橡皮擦，在众人以为班长又开始做慈善，准备伸手接的时候，沈大班长径直走到沈胜桌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全递给了他。
之前发糖果不均的时候，沈啟就曾宣布此举透露的信息：班长喜欢给谁就给谁，这是班长的特权。
换句话说，班长这是喜欢狠了沈胜啊……
众人齐刷刷地看沈胜：这不是瘟神，这是幸运之子！
沈胜很高兴地接过，继续哼哧哼哧地擦课本。
沈啟最好玩了，每次下课出门前，想到了就对着沈胜调戏一句：“沈胜啊~别擦了，书都擦破皮了！”
刚开始沈胜鸟都不鸟他，说多了知道他在招呼自己了，会用智慧的大眼睛看他：“啊？”
这是沈胜唯一会发的音。
到学期结束那会，班里，学校里已经没有几个人相信关于沈胜的流言了，听到了都嗤之以鼻。
那段口口相传的鬼附身谣言就像一阵风吹过大地，人们都知道风来过，但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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