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端午宴会
端午大宴悄然而至，这是新帝登基后第一次大办盛宴，礼部十分重视。恨不得置办出书中描写的琼楼玉宴之境。
穆齐昭见状也罕见地未曾破口责骂其奢侈浪费，而是默默地欣然接受。陈永言高兴地似乎病都好了。
将至酉时，保和殿门前来来往往许多宫人，面上都无比庄重严肃。毕竟今日，他们代表的是这皇宫的脸面。
“皇上，夜宴将至，您要不休息会吧？”王全德看着批了半晌折子的穆齐昭，小心翼翼开口劝道。
“几时了？”穆齐昭头也未抬。
“回皇上，酉时一刻。”
“还早，你去大殿看着，莫出了岔子。”语气中带着倦意。
“皇上，保重龙体啊！”王全德抬眼看了看那位低着头都掩不住的青茬，忍不住又开口：“今日南梁国的使臣也来了，您还是养精蓄锐待会再让人给您换身衣裳更好。”
穆齐昭气得笑出了声：“王全德，你话里话外是暗讽朕形象不佳了？”
“诶唷，奴才怎么敢呢？”王全德说着打了自己一嘴巴，清脆的很，但确实不疼的，毕竟这也是做奴才的必备技能之一。：“都怪奴才这张嘴不会说话，皇上您玉树临风，俾睨天下”
“行了行了，朕眯一会。”穆齐昭打断他的马屁，站起身朝内殿走去。
“诶好嘞，那皇上奴才待会叫您。”王全德乐呵呵地退出门去。
出了养心殿门，王全德便换了副高高在上难以亲近的模样。是了，毕竟也是入内内省最年轻的都都知，内臣之极品。
“王公公，奴才们都收拾差不多了。”一个小太监笑着跑到殿前迎接。
王全德瞥他一眼，随即从一侧进殿，左右环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提高声音道：“今日乃是端午佳节，咱们皇上爱民如子，宴请百官。你们这些个平日里不长眼的，今天都给咱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顿了顿。压着嗓子继续道：“若是你们当中谁出了差错，丢了天子脸面。那么往后历年端午，就是你的忌日！听明白了？”
“谨遵王公公教诲！”
“吩咐御膳房的人，今日的吃食务必仔细，大气！”
“明白明白。”
王全德又去保和殿殿外溜达了一圈，终于瞧见一高大黝黑身影。随后甩了甩袖子，径直上前：“严指挥使。”
“哟，给王公公请安。”说话的人一身粉紫色锦袍，丝缎般的墨发被高高束起，鬓角还留出些许碎发。一双眼睛细且长，是少见的丹凤眼。
若是第一眼见，必然以为这人是个唱戏的。不然也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可偏偏这人是殿前都指挥使司的指挥长。
在汴京男儿眼中，大都将这人视作眼中钉。
主要是他自幼便生得就白净柔弱，许多人便想以此欺凌与他。可他从不示弱，下手极为阴毒，打人还专打脸。这么些年里，鲜少有人从他手里讨过好处。
也因此，严木青结的仇家太多了。
说到严，没错，他亦是兵部尚书严叔同的庶弟。不过两人相差十五岁，品阶却是一样。相比而言，御前侍候，天子跟前的严木青，比起兄长更隐隐略胜一筹。
但严家从没认过这个弟弟，严木青也算是汴京城里独一份的单身门户。
王全德挂起认真脸，语气严肃：“今日大宴，宫中难免人多。严指挥使可得擦亮眼睛，维持好皇宫秩序，保护好皇上安全。”
“公公放心，这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严木青俯首作揖，笑道。
“行，这时候也不早了，皇上那还等着咱家呢！”
严木青抬了抬眉，了然道：“公公慢走。”
王全德还没踏进内殿，便看见龙床上已然坐起的身影，赶忙上前：“皇上，您怎么醒了？”
“到点了？”穆齐昭皱着眉，嗓子有些哑。
“皇上喝茶。”王全德递上杯子：“回皇上，时辰差不多了。是否传人来给您更衣？”
微温的茶水入喉，穆齐昭又清了清嗓才觉舒适，低声道：“传。”
此时的谢府门前也是停了好几辆马车。
皇上下旨，准谢府一家都同去赴宴，自然二房三房也都一同前往，便热闹了些。
“母亲，皇宫诶！”谢暮烟今日是花了许些心思打扮，打眼一瞧，也是十分亮眼。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是谢府的姑娘，要拿出些气度来。”陈涵话虽如此，但眸中的光彩还是泄了些激动。
毕竟她应小姐时，也只是陈家的庶女。陈家极重礼法又庶子众多，好事哪能轮得上她呢？
“烟儿，今日高门贵府都会进宫。”陈涵摸了摸女儿的头，叹道：“机会难得，今日得为吾儿好好相看一番。”
谢暮烟浅笑着垂下头，脸颊闪过一抹微红。
“怎么不见清丫头？”谢老太太一行人站在门前，已然是准备出行的样子。
谢清怡的母亲陈瑛在身后开口：“回老太太，清儿昨日下学回来，脸上就起了疹子。今日愈发严重，媳妇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不带她了。”
“可请大夫了？说什么原因了吗？”程氏侧头问道。
“说是过敏引起的，问她昨日在书院食了些什么，她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唉不过大夫也说了不打紧，休息个三五日便好了。”陈瑛轻声说道，面上也没什么别的表情。
直至众人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玉骨才开口：“小姐，这二夫人当真是个傻得啊？”
“说话越发没分寸了。”谢懿德瞥她一眼。
玉骨撅撅嘴：“您是没瞧见，三小姐听见二小姐脸上起疹子时那副偷笑的模样。”
谢懿德听到这怔了怔：“怪我，最近也没怎么关心她。”
“怎么能怪您呢？日后您进了宫，也不能事事替她照拂啊！”玉骨叹了口气：“这二小姐啊，像是那扶不起来的阿斗。”
“一个人能低调安稳已是不易，可若是有人将她骤然拖向高处却又不管的话，那她便连低调安稳的生活都要失去了。谢懿德蹙眉，继续道：“今晚罢了明日我去寻她。”
“知道了，小姐您别皱眉，这罗黛都要被您动掉了。”
“贯会找理由。”谢懿德掩嘴笑了笑，倒是舒展了眉头。
“到朱雀街了，小姐下车吧。”暗影低声道。
“不知道怜儿这次来了没有。”玉骨垂下眼眸：“以前还答应她说要带她来的。”
谢懿德抬手拍拍她的，安慰道：“宴请百官虽不是真的百个官员，但以苏府的地位自然是在受邀之列的。”
“那岂不是今日能见到？”玉骨抬眼笑道。
“走啦！”谢懿德也跟着软了眉眼。
保和殿正前方摆着一座金漆雕龙的宝座，上头虽还是空无一人。但就那盘旋欲升的金龙沉默着，就已经让人望而生畏了。
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骨瓷模样泛出琉璃的光泽，花瓣外缘是由深至前的梅粉色，浑然天成。
“是梅花。”谢懿德不由脱口而出，还好声音小，未被人察觉。
她被宫人带到靠前的后排位子，正邻着一方红木大柱，上头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那金龙的头上刚好掐了朵梅花瓣，谢懿德虽不忍打扰，但却也是忍不住笑了。
比桃花还要媚骨三分的眼睛，弯起来的弧度太过美好，也太过勾人。
穆齐昭进来便瞧见了美人含腮带笑的一幕。
“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向这位年轻的帝王请安问礼，谢懿德也不例外。
垂下的视线看到那人欣然承受着众人的跪拜，好似本就如此。
“众卿平身，今日乃端午，到场的每人都会收到朕亲赏的符袋。意在禳毒消灾，祈愿大齐子民平安吉祥。”
“谢皇上隆恩。”众人谢过后都站了起来，却也只是站着。毕竟这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举办大宴，在座的都没经验。
穆齐昭甩了甩衣摆，利落地坐在龙椅上。再抬眼看了看拘谨的众人，忍不住笑道：“就座吧。”
“皇上好俊朗啊！”
“我也觉得，以前都是听父亲说，今日得见天颜，才知父亲所言不虚。”
“嘘，小点声。”
谢懿德听到女眷的闲谈，忍不住往上方瞧去。
那人头上戴着紫金冠，插了一支同色的绛紫玉钗，谢懿德远处瞧着便那玉钗有些眼熟。但又看不太清，索性看向那人的脸。
齐眉勒着二龙抢珠的抹额。身上穿一件金色蝶花□□袍，上头的龙绣的也是栩栩如生。
没见过哪人能将红色穿成这般模样，更衬得他眉如墨画，俊朗有情。偏那双星眸锐利无比，毫不抑制其中锋芒，只静静往那一坐，便流露出浑然天成帝王之气。
又是新鲜模样，谢懿德不禁想。
哪知那人像是长了眼睛般，就这么直愣愣地看了过来。四目相对，谢懿德一时竟忘记收回目光，因为那双眼睛犹如妖魅，看她的那一瞬，溢出夺目的流光。
“我帅吗？”
若不是谢懿德会读唇语，她简直不敢信这话能从九五之尊的嘴里说出来。谢懿德忍着笑意低下了头。
“太后娘娘驾到。”
话音落，沈太后便满脸尊容地缓步而来，身后还零星跟了几个美人。
“懿儿，走在前侧的是林贵人，她后面的分别是张美人，刘美人，和其答应。”程氏侧头低声道：“如今后宫里就这三位，除了那位林贵人颇得圣宠外，剩下三位”
程氏摇摇头，世家女的不屑显而易见。
谢懿德点点头，向那位“颇得圣宠”的林贵人看去。
浅蓝色银纹绣玉兰花的宫装，腰肢纤细以云带束之。满头青丝梳成时下最流行的云华髻模样，面上化着微浓的妆，眼角的线条被用炭笔勾深，显得她双眸更加莹亮熠熠，倒的确像极了宠妃派头。
后面三个美人也都各有千秋，只是眉目间大都含着些许怨懑。而那情绪，从她们频频朝上看去的眼光，便能猜到一二。
谢懿德突然觉得，这后宫似乎比自己想得容易些。有些放松地看向一边，哦，差点忘了，还有太后娘娘呢。
这时候的谢懿德还不知道，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早已替她扫平了一切，只等着迎她过门。
“南梁国使臣到。”
门口的太监嗓音高昂，震醒了一些昏昏欲睡的人，比如谢凌恒。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身穿南梁特有的服饰。一步一行间，身上的银质器相互碰撞，发声，听起来宛如丝弦般悦耳。
最瞩目的还是他脸上带的面具，是由白玉制成。那么大片且质地温润的白玉应当是世间罕有，却被做成了半面面具，可见此人在南梁应当地位不凡。
“见过大齐皇帝。”那人声音清脆磁性，很是活泼：“吾乃图瓦清玉河，大齐名是周玉。皇上叫我周玉就是。”
图瓦在南梁是大姓，清河是南梁赖以生存的母亲河。这人的名字，更证明了南梁对他的看重。
可为何要派如此看重的人前来祝贺别国节日呢？
谢懿德忍不住看向穆齐昭，那人面上看不出情绪，倒是只将君王的威仪展现的淋漓尽致。
“周玉，温润如玉。好名字。”
“哈哈竟与我所想一般无二。”
谢懿德看着台下那人未被遮住，笑得肆意的下半张脸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人是傻的吗？敢说自己与皇上想法一致。
穆齐昭倒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摆手示意让人带他入席。
随后乐起，钟响，端午夜宴才算是真正拉开序幕。
琥珀盅，金足樽，白玉盘，翡翠匙。食为画，酒为泉，鸣钟击磬，和着乐声悠扬，衣袖飘荡。
深宫红墙，糜烂金迷，冉冉檀香中烟雾缭绕，映出在座各人司空见惯，浸浴其中的神情。
将太平盛世下，大齐权贵们钟鸣鼎食，醉生梦死的生活一展殆尽。
唯有顶上的那位，此刻正黑眸幽深，冷凄凄地看着这歌舞升平的景象。由内而外燃起一阵焦虑。
桌上一方菜肴已尽，谢懿德忍不住揉了揉肚子，暗觉撑得有些难受。
程氏瞧见自家闺女可爱的模样，不由地笑笑，随后纳闷道：“也是巧了，这宴席摆置的竟都是你喜欢的菜。”
谢懿德愣了愣，若不是母亲开口，她竟未发现。眸底不由划过一阵暖意。
场中丝竹声渐停，歌舞者亦下场。众人神色逐渐从迷蒙中清醒。
穆齐昭满意地收回目光，正襟神色道：“今日与臣民同乐是其一，朕还有些事要宣布。”
“皇上请讲。”林贵人在侧后方笑得温软。
可惜，穆齐昭连个眼角都没给她。她抬手拢了拢什么都没有的光洁额头，尴尬地别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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