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不无道理
瑶池一本正经言辞振振，看不出半分玩笑的意思。既然瑶池未跟山明一起离开，她们现在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蚱蜢，许伊人觉得有必要把话跟瑶池说清楚。
许伊人抬手抚额，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她站起身走过去，瑶池将椅子让给她自己坐到廊凳上，两人面对面皆是一脸认真。
许伊人分析道：“名不正言不顺。安太子是记在皇后名下的嫡子，大人就算恢复身份为皇长子也是庶子。大人若是称帝，不说皇上和大臣们同不同意，皇后第一个反对。你以为皇后不管事就没有能量，那都是表面。”
瑶池道：“夫人可以辅佐大人登帝位啊。安皇身体不好，大人对安太子算旗鼓相当，夫人对皇后有几分胜算？”
是瑶池太幼稚还是她没懂瑶池的想法？许伊人道：“不说安皇和皇后，单说大人和安太子。大人不会对付太子，他对帝位没有丝毫想法。”
瑶池十分坚持：“假如大人为了夫人愿意去争帝位呢？夫人会辅佐他吗？”
这根本不可能！许伊人眉心微皱：“你到底在想什么？又想干什么？”
瑶池道：“夫人先回答我的问题。”
许伊人认真思考，长长叹息：“赵紫玉说以我所作所为，在太子手里能死一百次。但我在大人这却活得好好的。他不喜欢当官却官至丞相暗地里还统领禁军，他不喜欢皇后却强调安太子嫡子身份。为君上者恩威并施狠柔同行，话可以软心一定要硬。大人心慈手软重情重义，若是盛世嫡长子可以当个守成之君中兴之主。在这乱世中最多当个国师谋臣，当不了皇帝。”
瑶池一点都不意外，甚至就在等她这番话。许伊人话音刚落，瑶池立刻道：“那你可以当女帝啊。”
她们刚刚在聊什么？聊瑶池为什么改变主意？怎么就聊到罗清和她的帝位上来了？
若非许伊人对瑶池熟，定会怀疑瑶池是别人装扮来蛊惑人心的，要不然就是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
瑶池看许伊人茫然，解释道：“你若是光复许国当了女帝，你可以立帝夫封侍君。你与安国订和平盟约双方互送质子，大人作为质子送到许国不就听凭你安置？秦大哥当帝夫大人可以当侍君，他要不稀罕名份当个男宠也行。男帝可以金屋藏娇，女帝不也可以吗？”
这真是……这真是……这真是……不无道理。瑶池思维跳脱，想问题的方式都跟别人不一般，但是真的……挺有道理。
许伊人似乎陷入思考中。瑶池也不着急，顺手扯片叶子放在嘴里吹着，吹了几下没响，她呸的吐掉。
许伊人看着吐在地上的叶子，想到昨晚的叶丸子。安然还没派人来，是没有发现药是假的？还是发现了药是假的故意留她性命。那是想以她为饵？兵符若真不是安然换的，想引诱的除了秦风几个，还有罗清。
许伊人道：“你改变主意是想我回去当女帝？”
瑶池点头：“对！以前我觉得你不过比我们漂亮聪明一点点，终究只是个公主全赖大人保你性命。昨日我看得清楚，太子妃和安太子都是真的来取你性命的。你病着却能震住太子妃威胁太子。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都证明就算没有大人，你也可以保住性命，并不全仰仗着他。”
许伊人恍然大悟，之前瑶池说不照顾她是觉得她太弱，总归是死没有照顾的必要。
瑶池道：“我这人没有什么家国大义的念头，谁当皇帝都不影响我过日子。可是我哥有，我爹有，我爷爷有……既然你有本事有方法有手段，你就应该回去带他们报仇雪恨重振江山，而不是困在府里当夫人。你和大人就是死局，除非你们俩有一人拥有至高无上的帝位，再也没人能阻拦你们，才是唯一的破局方式。”
瑶池慷慨陈词：“于公于私，你都应该回去而不是在这里等死。你若真的决定要回，我就在这里照顾你。若有人要害你我以命相助。你若执意不回非得困死在这，我就跟着山明走让你自生自灭。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候告诉我你的决定。”
瑶池起身端着盘子走了。许伊人追着她的背影好久没有回神。虎父无犬女！薛家的孩子果然没有弱者。
罗府一般人不敢来，但敢来的人都不一般。许伊人闭目养神，浑然不觉有人站在门外看她。
许伊人似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长长的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等你一年，你若不回来我就走了。”
有人应道：“夫人等谁一年？”
许伊人猛的转头看到门外有个男人跨步进来，坐在她对面的廊凳上。这人若是来杀她的，她这会怕是尸体都凉了。
她想着赵紫玉和安然都来过，最近府里应该没人来才对，看来无论何时都不能放松警惕。
许伊人上下打量他：“云少庄主？”
云霄道：“夫人好记性。”
她跟云霄也就见过一次，那时云霄还是个跳脱的少年郎，现在看来竟十分稳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两年不到的时间里，大家都变了很多。
云霄看她不说话，笑道：“后发制人，以不变应万变是夫人一贯的作风吗？”
许伊人道：“少庄主既然没有杀意，不妨有话直说。”
云霄道：“我刚从宫里过来，太子说罗清死了。我就想来问问夫人，他真的死了吗？”
许伊人盯着他，云霄坦坦荡荡任她打量。许伊人突然问：“少庄主自己问还是代少夫人问？”
云霄极为通透，也不掩饰，道：“夫人可是想问娘子和罗清的关系？岳母和和罗清的娘是姨家表姐妹，她算得上是罗清的姨表姐。不过两人的娘都去逝多年。”
云霄难得坦荡没有敌意，许伊人也收起戒心，诚心请教：“少庄主觉得他死了吗？”
云霄道：“我是商人不理朝中之事。只是罗大人是我朋友也是亲戚，我就不隐瞒夫人。于公来说，皇上有统一天下的野心，这个愿意他寄希望于儿孙。罗大人一心一意辅佐太子，安国必会强盛。于私来说，夫人聪慧自然知晓罗清身世。他所有罪名都跟夫人有关，夫人活着他却死了不合情理。毕竟皇上杀人只需要念头不需要理由。”
许伊人道：“既然少庄主认为他没死，又何必专程来问我？”
云霄解释道：“夫人之前给罗大人喝的茶有问题，他一直怀疑却一直喝，最后伤了身体。他若是执意要死在夫人手里也极有可能，毕竟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许伊人道：“既然你知道茶有问题，为什么不明说让他杀了我？”
云霄道：“我只是他的朋友，只能提醒他注意身体，不能挑拨夫妻感情。闺阁情事最是私密，别人不点透尚且还有救，若是闹得他人皆知，便失去掌控只能任其发展。虽说蝼蚁尚且偷生，但偷生就幸福吗？万事难求一个愿字，罗大人心甘情愿死在夫人手里，觉得比活着还要幸福，我又何必挑明。只管年年给他上香罢了。”
许伊人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新奇又震惊：“少庄主当个商人可惜了，这等悟性……”
云霄笑道：“这等悟性应该出家普渡众生？不，我是个俗人，我要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云霄笑起来阳光又爽朗，跟许伊人印象里跳脱少年郎重合。许伊人点头道：“少庄主猜得不错，他确实没死。”
云霄来不过是寻找相同意见，看许伊人说得诚恳，道：“谢夫人告知，云某告辞。”
去霄站起来，许伊人跟着站起来，奇道：“你不问为什么？”
云霄道：“交浅言深是大忌，云某只知道结果就行。至于详情夫人自知就可以。”
许伊人跟云霄一起出归园，云霄道：“夫人体弱多注意休养，不必相送。”
这两天遇到的人多有敌意，唯有云霄真心诚意。许伊人施礼道：“少庄主慢走。”
云霄似是意外，却也没多说话，回礼走了。交浅言深是大忌，云霄未必不好奇，只不过怕她问罗清和少庄主夫人的事，才不敢继续问。
云少夫人是云霄去西域经商时带回，四年前原打算娶她，婚礼当天有人闹场，这女子扯下盖头就走了。阴差阳错来了相府，一呆就是四年。罗清在撒谎，故意隐瞒少庄主夫人的身份。
既然是姨亲关系，花痴能驭花罗清也应该能？安然是他亲弟弟也能？不对，安然应该没有异能，那罗清也没有？这个异能传女不传男？
许伊人起身去后花园。罗府很大，花园尤其大。花园小径曲折蜿蜒，里面各式各样花草树木，没有足够的人护理，长得很杂。
许伊人一边走一边观察，花园里面有花木阵，若不顺着小径走，误入花园深入很容易出不来。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
许伊人自认学识渊博，竟不知道哪种姓氏有这等神力。奚姓？上古神族姓氏？
许伊人顺着花路小路走了两圈，去书房找到《姓氏源起》：“奚，始祖禺阳，黄帝二十五子之一。奚仲之后，以王父字为氏。”
黄帝后裔传到现在多少代了，总不至于还有神力？许伊人将书放回书架，坐到桌前写下：丙寅九月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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