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照看
那对夫妇便拉着他去了城外的一个小山村，姬云巅给病人诊过脉，奈何此人已是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但架不住二人苦苦哀求，最终只好开了几剂补药，勉强可以多活些时日。
可谁知，他们却一口咬定是他的药有问题，才会让自己的爱子一命呜呼，盛怒之下便怂恿村民上山来讨个说法。
姬云巅受了伤，宫紫菱没了主心骨，一个身材羸弱的十二岁小姑娘，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村民们来势汹汹，作势要蜂拥而上，将姬云巅打得皮开肉绽才肯罢休。
宫紫菱紧紧抱住姬云巅，姬云巅清醒了一些，反过来将她圈在自己臂弯里，嘴角一片淤青，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姬云巅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始终沉默，任由村民们叫骂着，又怕宫紫菱被这种场面吓到，轻轻抚拍着她的后背。
“嗖！”
一阵冷风忽然刮过，竹叶簌簌作响，所有人都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赤膊男人高举着的火把竟无声地熄灭了，只余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众人正惊诧之际，一道蓝影霎时破空而落。
剑光森寒，映出他那冷峻的面容。
司徒谦！
司徒谦面对人群，发出一阵冷笑：“真好意思，你们一群大老爷们，仗着人多，欺负一个文弱大夫和一个小姑娘，我都替你们害臊！”
“他下药害死了我们村里人！我们不过就是要来讨个公道罢了！”
赤膊壮汉吞了口唾沫，高昂着头，但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司徒谦眉梢一扬，剑尖直直地指向他，阴恻恻道：“想要公道，先问过我手中的剑再说！”
姬云巅拉开宫紫菱，见她两眼哭得肿如胡桃，轻轻拭去泪痕，安慰道：“莫怕，没事的。”
他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对司徒谦轻轻一笑，道：“司徒，交给我来应付吧。”
司徒谦瞥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将剑收回了鞘中，侧身让开。
姬云巅颤巍巍地往前走了几步，面对着火气腾腾的村民，语调一如往常般从容不迫：“各位，在下行医数年，从未出过岔子。若大家执意认为是在下开错了药，害死了人，不如请衙门派人来调查，若真是在下的失误，在下定当以死相赔。”
这番话底气十足，铿锵有力，听得众人面面相窥。
为首的赤膊汉子权衡再三，又见司徒谦用剑对他比划着杀头的动作，只好一跺脚，向姬云巅道：“好，既然如此，就依你说的办。”
他回过头，对其他村民吩咐道：“今晚我们且先回去，明日一早大家伙就一起去衙门口告状，走吧。”
乌泱泱的一群人，总算陆续散了。
姬云巅长舒一口气，身形晃了晃。
宫紫菱瞧着他的背影，泛起一阵心酸。
二哥立志要救死扶伤，悬壶济世，可如今却莫名遭了他人的诬陷。
“你还好吧，有没有事？”司徒谦将姬云巅搀扶进屋。
“无碍。休息片刻即可。”
姬云巅服了止痛的药，宫紫菱十分机灵地递上一杯温水。
姬云巅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夸道：“菱儿真懂事。”一仰头，咕噜灌下。
司徒谦面含忧色，责怪道：“姬贤弟，刚才这种场面本应由我来对付才是，有我在，谁敢胡来？更何况你还挨了打，怎轻易放他们有手有脚地回去？要换作是我，非得卸下一条胳膊来不可。”
姬云巅摇头，笑道：“武力是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又接着问他：“你今夜怎么有空来清风小筑？”
司徒谦想起正经事，一拍脑门，道：“是这样的，奕姑娘旧病复发了，老爷派我来请你去刺史府为她诊治。”
姬云巅闻言，神情一紧，急忙道：“我这就准备动身。”
他也顾不上整理衣衫，转身进了房间，挎起药箱就要出门。
与往常一样，山脚下会有刺史府的马车等候。
“二哥！”
宫紫菱大喊一声，她想说同姬云巅一块去，却开不了口。
“菱儿乖，好好在家里待着，二哥不会耽太久。”
姬云巅打着灯笼，头也不回地走了。
很快，整个清风小筑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空荡荡的，静得出奇，可怕。
宫紫菱心情郁郁地回到座位上，看着面前的饭菜，顿时没了胃口。
学着姬云巅将碗筷收拾了，抱去厨房时却犯了难。
她至今仍不会洗碗。
进厨房也是大年初一翻皇历——头一回。
她突然惊觉，自己竟什么活都不会干。
姬云巅太过于宠溺这个妹妹，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家务，从不让她分担，怕她累着、伤着。
宫紫菱一想到这，鼻子就酸酸的，想哭，却还是努力憋住了。
夜里好冷。
她蜷缩在一堆炉火旁，头枕在膝盖上，伸手用黄铜火钳拨一拨炭。
觉着火势太小，便顺手丢了几片翠竹叶进去，叶片一触碰到暗红炭火，就发出“呲呲”声响，随即焚出一缕清香。
身子开始变暖，宫紫菱有些昏昏欲睡。
此时，又一阵敲门声响起。
宫紫菱从梦中惊醒，擦了擦嘴角的流涎。
二哥这么快就回来啦？
她喜出望外，连蹦带跳地跑去开门。
可外头站着的，却并不是姬云巅。
而是那个令人讨厌的司徒谦。
“你二哥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就托我来照看你。”
司徒谦不咸不淡地说着，仿佛无视她一般径直进了屋。
宫紫菱关上大门回来，见他将那双布满泥渍的长筒靴随便脱在廊下，司徒谦在榻上箕踞而坐，喝着姬云巅早先煎好的乌龙茶。
“嗯，这里布置和上次见的倒没多大变化。”
司徒谦啜一口茶，又扭过头来睨了她一眼，笑道：“就是多了一个你。”
宫紫菱揉了揉鬓角，冷冷淡淡地道：“你曾经在这里住过？”
“不错。”司徒谦微微颔首。
“你与我二哥交情匪浅，想必十分了解他吧？”
宫紫菱重新坐在炉火旁，只有那块地方才能让她感受到温暖。
“废话。”司徒谦搁下茶盏，斜倚在榻沿，以一种极舒服的姿势眯着眼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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