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酒店相处

姚雪已经离开庄子，在寂城的医院上班，虽然也会在休息日回到梨阁，但停留的时间很短，最多陪小姐吃两顿饭，聊一聊工作上的事。
  后来小姐常驻首都，两人之间的往来便少了，但联络从未断过。
  至于姚雪对小姐的感情是怎样的，我不知道，可能小姐也不是特别清楚。
  “你当初怨我的事你还记得么？”小姐问。
  我那时最怨她的事就是把我当做姚雪的替身，可是她刚才的一番话，我还能怎么怨呢。
  “你埋怨我总给小雪写信，却从未为你写过一封。”
  记忆翻涌，我记得自己是说过这样的话，当时真的特别难过。
  “你走后，我喜欢一个人待着，一封封你无法收到的信，我亲手去写。”小姐幽怨地眼神里仿佛在诉说着那时的她到底是如何度过我对她充满怨怼的每一天。
  我的心脏被刺到疼痛起来，原来小姐真的有为我写信，她居然真就这么做了。
  “你若是赏脸，将来某一天拆开一看，品鉴一下我的书写水平。”小姐故作轻快道。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勇气。
  “好啦，不说这个，时间不早了，你不休息，腹中的孩子可是会有意见的。”小姐起身顺带将我从沙发上拉起来。
  或许长时间坐着，突然起身没能稳住脚，一个踉跄往旁边倾斜。
  小姐反应及时将我抱住，可她的小腿磕到茶几上，疼到她眉心紧蹙，却还自责的说不该那么随意拉我起身。
  我挤了一个笑容给她，安慰她。“我不碍事，真的。”我特意张开双臂，然后转了一圈给她看。
  小姐笑了笑，牵住我的手朝卧室走去。
  “是不是很疼？”我揉着她被磕红的小腿，问。
  她摇头，靠在床上，慵慵懒懒的样子很好看，长发披散在双肩。
  “你先睡，我还要看一个活动的流程。”
  如今小姐不再是哪一个人的专属，其实她一直都在做自己，我只是觉得她转换了一种身份，一下子适应不了。
  从前的美，不必昭示天下，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各种猜测，我更不能成为她事业上的绊脚石。
  我听话的拉起被子，从仰面到侧位，但一直没有睡着，小姐翻阅纸张的声音很低，大概怕影响到我的睡眠。
  闭眼数羊也无济于事，我转过身面对小姐。
  小姐低头看我，声音温柔：“还没睡着么？”
  我嗯了一声。
  哪知她竟然放下手里的文件，缩进被子里。我俩面对面睡着，呼吸里都是她身上的味道，真叫人安心。
  “是不习惯么？”
  我不理解她说的不习惯是什么意思，但我喜欢身边的那个人是她，我没有告诉她，因为放在心里就好了。
  “那要不要我打车送你回去？”小姐抬手抚上我的额头，声音里略微带着一丝眷恋。
  我赶忙摇摇头，她却笑了，然后靠过来将我搂住，轻柔灵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我给你说说最近在首都遇见的小事情，好么？”
  我点头。
  小事情最能反映一个人的生活状态，而我又特别喜欢小姐和我说她的事，哪怕一顿饭，一杯茶都行。
  小姐是以本名姜虞的身份进入现在的娱乐公司，五年合同，最低时间线。
  周樱与小鞠和公司的另外两名工作人员组成她的团队，负责接洽业务，包括商演、各类活动、访谈和广告。
  最近有投资方和公司商讨一部电影，给了小姐一个女二的角色，公司想在片酬上再加两个点。
  我很关心小姐能在片中拿到多少。
  小姐说这事一直都是周樱和公司接洽，她从来不过问金钱上的事。
  我知道小姐对钱的兴趣要比一般人低，主要源于她也不缺钱。庄子里每年的收成早已让她攒下无数钱财，况且她从不理财，所以我理解她把钱交给周樱管理。
  只是这里不是庄子，在这个大千世界，我当然希望她顾虑周全自己的利益，不要什么都放手，不闻不问。
  小姐还说喜欢首都的烤鸭，知道有家馆子的炸酱面味道独特，遍布全城的宫保鸡丁与小姐在庄子里吃的略有不同，麻辣鲜香，回味无穷。
  我听困了，眼皮在打架。
  “困了？”小姐轻轻地问。
  我闭着眼嗯了一声。
  小姐的脸在我脸上蹭了蹭，说：“那睡吧。”
  我翻过身寻找一个舒适的睡姿，小姐的手放在我隆起的腹部，轻轻地拍了拍然后没了动静。
  我摸过去准备牵住她的手，可硌手的东西再次勾起我的回忆。
  小姐似乎一直都戴着我送她的那条手链，至少我们每次见面她都有戴着。
  手链其实不贵，纯银材质，几百块钱而已，但是小姐不嫌弃，这才是触动我的地方。
  当我牵着小姐的手时，小姐紧紧靠过来，柔软的胸部抵在我的后背，温热的呼吸游荡在我的颈窝上，我的心泛起一阵涟漪。
  带着遗憾和愧疚，我紧闭双眼，不敢睁开，生怕眼泪会不自觉流下。

  我爱小姐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我们分开仅仅几月我便嫁为人妻，我与她的缘分似乎戛然而止，这份遗憾大概要伴随很久很久。
  在我为他人孕育生命时，小姐却依旧孑然一身，带着对我的那份款款情意始终如一，这份愧疚如果不能释然，我将永远欠着她。
  天微亮，身边的人好像早就起来了。
  我下床在房间里转一圈也没看见小姐的身影，准备给她打电话，她就开门进来了，手里拎着早饭，说是在外面的早餐店买的。
  知道我不喜欢豆浆，特意换了鲜奶还做了加热。瘦肉蛋花粥、牛肉包、花卷和水煮蛋。
  很接地气的早饭，这与梨阁的精致饭食差太远了，我想问小姐吃得可习惯，却始终没问出来。
  只见她帮我剥了一个水煮蛋，又用筷子夹了两半，一半给我，一半给她自己。
  “怎么这样看我，趁热吃，凉了口味就不好了。”
  我听话的喝着粥，不时地看向小姐。
  她应该是忙碌的，一边看活动流程一边吃着早饭，没有了过去的闲暇惬意。
  心生的歉疚之感瞬间爆棚，快速喝完粥，握着鲜奶走到窗边，想调节一下低落的情绪。
  街上车辆行人逐渐增多，这是上班高峰期。外界的生活是快节奏的，日复一日的，人就像上了发条一样的成了机器。
  我很怀念过去在梨阁的日子，每日像个闲人一般，但不会感到空虚，因为和喜欢的人一起，就连不说话只陪在身旁都觉得开心。
  “我有在网上挑选新生儿的衣服，过几日你收到后看看喜不喜欢，我没买过，所以没有经验。”
  小姐走过来，站在我身后。
  我转身看她，多美的一个女人，怎么偏偏要喜欢我这么一个凉薄的人呢，这可真是苦了她了。
  “好像要准备很多东西，你也顺带买着。”小姐掏出手机点了几下。
  而我的手机却响起来。
  “给你转点钱，别说不要，我给你的是我想要给的，你别拒绝我的心意。”小姐轻轻抱住我，拍着我的背，说，“也是给孩子的，我又不能时常陪在你身边，等孩子诞下，我可以找个理由过来看看。”
  我明白她那句所谓的找个理由过来看看是何意。
  再亲密的友谊也有一个界限，如果没能克制好而逾越，不单单对两个人带来麻烦，对身边的人同样也会带来影响。
  毕竟这不是在梨阁，我们没法回到过去。
  小姐在意我现在的身份，所以不能时常出现，她觉得最好等孩子生下来有了一个很好的契机再过来理所应当的见我。
  “你忙你的，我就在旁边听听音乐看看书。”我说。
  小姐微微一笑，点头。
  我们午饭点了外卖，小姐提出可以去馆子里吃点好的，说我怀着孕需要注意营养，可我不想她抛头露面，被人拍到网上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外卖也可以选择一些品牌的店面，什么样的菜肴都有，同样的有营养，没什么差别。
  浓郁的乌鸡汤还是大半年来第一次喝，所以难免多了一碗，米饭自然吃不下多少。
  吃饱喝足摸着肚子靠在沙发上看书，如果这种日子只有我一人肯定会觉得难挨，但眼前有一位神颜般的小姐，我便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满意的，想到这里我便不自觉笑了一下。
  小姐扭头瞧我，眼睛里带着疑惑。
  我又笑了一下，竟觉得自己真的是个食色性也的人，不由耳根热了起来。拿起书盖在脸上，好怕对面的美丽小姐察觉出什么。
  小姐拿开盖住脸的书，歪头看我，眼眸里洋溢着一闪一闪的微光，可好看了。
  “脑袋里又在想什么？”
  她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只要“心术不正”总逃不过她的眼睛。
  “呃，没什么，就是觉得您好看，怎么都看不够。”夸赞她的话我一向是张口就来，说得那叫一个溜，但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小姐撇着嘴，白我一眼，扭头不再看我，但嘴角上扬的弧度告诉我，她喜欢我说的话。
  我知道网上有对于女娲毕设这个概念的解释，我觉得小姐也很适合这四个字，她的落落大方，她与生俱来的冰肌玉骨，碾压众生的气质和与世无争，还有清冷而又略带着的破碎感。
  我觉得天底下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可以标注在小姐身上。
  我痴痴的望着她，若非小鞠给我打电话，我还能再接着看。
  小鞠说公司希望小姐提前回去，行程做了改变，机票改签在今天傍晚。
  美好的光阴总是飞快且短暂的。
  “我在首都认识一个古建筑工程师，这次回去我和对方联系一下，你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提，知道么？”小姐说。
  这事我忘得差不多了。
  “哦，我记下了。”我说。
  小姐满意地点头，又说，“瞧你难得想要看书，我让尤工从梨阁带几本书给你，可好？”
  我点点头，只要她安排的，我不想反对，因为她说了：凡是她给我的都是她想给的。

  那是她的心意，我哪能拒绝。
  “我送你回去。”小姐说。
  “那我让小鞠到家里接你，然后你们直接去机场。”我说。
  小姐笑了笑，没有反对。
  “我可以早点做晚饭，你和小鞠吃完饭再走。”我无法让她留下，但我想留她多一秒是一秒。
  “来不及的，从这里赶去机场要一个多小时，而且吃早了飞机上也会饿，上面的夜宵可不太好吃。”小姐轻笑着看我，说道。
  我有些失落，想亲手为她做顿饭都那么难了。
  大约是看出我的心思，小姐拉住我的手，安慰起来。“这顿晚饭且欠着，带你生下孩子，我再向你讨回来，可好？”
  我垂下眼帘，点点头。
  “凡羡～。”
  一声轻柔的凡羡叫的我心魂离了本体，我抬眸看她，眼底里正在酝酿一股雾气。
  “没事。”
  我不解的听她说了没事两个字。
  小姐抿了抿唇，眼底的温柔如此清晰。
  “小姐～。”我轻唤一声。
  小姐动容的凑近，亲上我的嘴唇，小心翼翼，如视珍宝一般。
  我搂住她纤细的腰身，下巴垫在她的肩窝上，不争气的湿了眼眶。
  我生来便感受过母爱，女性的温婉柔性在我眼里是那么迷人，后来父亲离世，我更是觉得孤独。可是我怀里抱着的人给了我最美好的回忆和爱，我则深深地陷在里面，所有的强装镇定和自以为是的摆脱，如今打脸的如此之快。
  “我可不可以哭啊。”我哑着嗓子，难受极了。
  小姐的脸贴着我的脸，轻拍我的背，温柔道：“孕妇要比别人更容易感性，可是眼泪是宝贵的。”
  “才不，我想哭便哭，管它宝不宝贵，”我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道。
  小姐无奈的叹息。“好，随你，你哭了，我为你拭泪，可好？”
  我当真听不得她说这样的话，一句句扎进我的心脏，极不好受，为着肚子里的孩子，我只能强忍住悲伤。
  “只是暂时的，又不是见不着了，况且……我也舍不得不见你啊。”小姐捧着我得脸，展颜。
  我勉为其难挤出一抹笑，大概比哭还难看吧。
  “好啦，送你回去。”说罢，小姐牵住我的手。
  我想我会为了当初的一时冲动而付出应有的代价，这样的惩罚无疑会让我和小姐以及身边的人都痛苦。
  凡羡啊凡羡，你辜负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爱你的和你爱的，你的懊悔究竟要如何填补，累吗？
  姜虞啊姜虞，你的爱款款而来，生动长情又深厚，只把悲伤与心痛留给自己独自承受，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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