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红冰

“转向，康纳。不必绕路送我回去了，直接去案发现场。”

        克莉丝汀命令道。

        汉克立刻发出抗议。

        “嘿！坏女孩，你不能跟着我去那里！”

        随即他朝康纳吼道：

        “别听她的，回去！”

        克莉丝汀懒得跟他理论，只是专注地盯着车窗上滑落的水珠。“带我去现场能充分提高你搭档的办案效率，及降低他日后突发奇想旷班的概率。”

        ——这是对康纳说的。

        “扯淡！说得好像平常我不会去警局一样。”汉克骂到。

        “抱歉，安德森副队长，她说服了我。”

        康纳回答。不知为何，老警探觉得这家伙没什么表情的脸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当三人抵达谋杀案现场的出租屋时，劳瑞斯顿花园街口已经被看热闹的群众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俩不许下车，在这等着，我很快回来。”汉克嘱咐道。

        克莉丝汀没有异议，她只想确保老爹有在认真工作。但康纳必须参与调查，他自认已经初步摸清了对付脾气执拗老警探的套路，那就是顺毛捋。

        康纳放低音量，竭力让表情显得无害又诚恳。

        “我收到的指示是和你一起行动，安德森副队长，请不要让我难办。”

        然而对方并不吃他这一套，“听着，我才不管你收到什么指示。我叫你等你就乖乖闭上嘴在这儿等，懂了没？”

        汉克暴躁地关门下车，徒留惨遭拒绝的康纳愣在原地，蓝圈闪烁不停。

        指令产生冲突……决定优先顺序。

        他必须下车跟随安德森副队长。

        短暂思考过后，rk800警探型决定无视“在原地等”的命令，像条忠实的警犬一样下车去找好搭档了。

        ……

        被孤零零留在老爷车上的克莉丝汀实在无聊，开始翻看电子杂志。

        蜜蜂灭绝，红冰风行，都市农场愈发受欢迎。底特律公民的失业率日渐攀升，甚至高达惊人的31，大街上流浪汉和抗议者的数量日益增多。一切仿佛两百年前的工业大革命，不少因科技浪潮而失去栖身之所的可怜人走上街头抵制仿生人，并朝这些无辜的安卓机释放他们无处宣泄的怒火。

        也许有人会说目前为止人们所经历的都不过是文明跃迁来临前的阵痛，但当克莉丝汀向自己的历史老师询问这个问题时，对方欲言又止，神色复杂得仿佛她是在问宇宙的终极奥秘。

        底特律中学今年新配备的21位助教，全部都是仿生人。

        也许用不了多久，人类将进入由仿生人教导人类、养育人类、服务人类、驯化人类的古怪时代。

        等最后一页资讯被细细读完，克莉丝汀决定下车透透气。其实她对有异常仿生人涉案的凶杀现场非常感兴趣，但心里也清楚除非自己不慎被卷入意外之中，否则根本不可能复刻侦探小说中的场景。

        假如她是警探型仿生人的设计者，肯定会把故事中的名侦探们从波洛到杜宾挨个复刻一遍。到那时，她不仅要造21世纪的福尔摩斯，更要给他搭配21世纪荷枪实弹的华生。

        ——或者自家老爹配康纳就是现代版大侦探和他忠实的医生挚友？不知道rk800有没有安装医疗模组。

        克莉丝汀漫不经心的想着，戴上兜帽避开人群，绕到出租屋后院毗邻的空地。

        距离案发现场几十米远，恰好位于警戒线外。

        这里原本应当是一片不错的花园或菜圃，但拥有者的疏于管理让土地坑坑洼洼，垃圾遍地开花。唯二两棵营养不良的小树仍在苦苦支撑，枝条细瘦伶仃，在雨中颤颤巍巍，仿佛不堪重负。

        但凡屋主有个仿生人，都没法把空地糟蹋成这样。

        除了垃圾和泥浆，这里什么都没有。

        克莉丝汀蹲下身，从地上捡起半截枯枝无聊的戳着黑色泥土。她原本期望在后院发现脚印之类的证据好让自己过把侦探瘾，可现实让她失望了。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警车红蓝相间的灯光从宅邸缝隙间闪过，不远处，一抹漂亮、黯淡的红色反光转瞬即逝。

        克莉丝汀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

        若将空地上两棵发育不良的李子树连线，它们正中央位置的泥土被雨水连续冲刷多日，露出下面不深不浅的凹陷。红色反光就在这个位置。她犹豫了下，靠近后用枯枝快速捣着腐败的泥土……最后挖出一小袋形状不规则的破碎猩红结晶体。

        这是红冰。

        隔着薄薄的塑料袋，这些东西确实像冰一样冷而坚硬。血色碎晶不断折射着电子警戒带的微弱光辉，显得愈发梦幻迷人。它很美，但同时也是害大量底特律公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克莉丝汀心脏砰砰直跳，她飞快地瞥了眼周围，趁四下无人，迅速抓起违禁品塞进上衣口袋。

        红冰中含有釱，而釱是构成驱动仿生人蓝血的主要成分。

        克莉丝汀没打算成为瘾君子，但她同样不想上交这一小包红冰。

        她另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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