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手

令人厌恶的雨终于停歇，老爷车也一并跟着熄火。周围静悄悄的，克莉丝汀坐起身才发现康纳并未离去，而是静静注视着她。黑暗中仿生人的双眼呈现出纯净而明亮的蓝色，令人联想到海洋或天空。

        “你想聊天吗？”

        他认真地问。

        “不。”

        她拒绝。换在平时克莉丝汀会很乐意和对方多做些交流，但现在不行。此刻她只想回家，从相扑温暖的短毛里获得些许慰藉。

        “那么我们换个话题。我以为你或许会想谈一谈关于你外套口袋里藏着的东西。”

        康纳平静地说。

        克莉丝汀猛地僵住了。

        他发现了？不可能，自己没留下任何证据……该死，她的鞋还湿着！车里的暖风没来得及把水迹烤干。但这完全可以用走路不小心来掩盖过去……

        克莉丝汀正快速反思到底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只听旁边传来康纳温和的嗓音。

        “我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克莉丝汀。但假如你把它交给我，我保证不会告诉安德森副队长。你是个聪明的好女孩，我们都清楚怎样做才对大家有好处。”

        啊哈。这种安抚套路她再熟悉不过，底特律警局去年还派了反恐精英来学校办讲座。不过以谈判专家的架势对待青少年也太逊了吧？这算怎么回事，大材小用？

        克莉丝汀慢慢转过身，她正想办法应付，就算rk800十项全能肯定也没配备读心功能。

        “你能保证不会和汉克告状吗？”她听见自己以犹豫、动摇的口气回应。

        康纳盯着她微微鼓起的左侧衣兜，眼神犀利而冷酷，就像猎犬盯着垂死挣扎的猎物。

        “克莉丝汀，我保证。你说过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撒谎。我需要你把东西交给我，这不难做到，我承诺你不会为此惹上任何麻烦。”他循循善诱，“我们为什么不坐下来聊些朋友之间的话题呢？比如帮安德森副队长更好的戒酒，或者谈谈你喜欢的流行乐队跟电视连续剧，我个人对《完美人生》非常感兴趣……”

        康纳看上去十分真诚。听着有点话痨，但他的语气和神态的确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活人，热心、友好、纯粹。

        ——前提是假如克莉丝汀完全不晓得仿生人连情绪都可以模仿的话。《完美人生》的确是她最喜欢的电视剧，她猜康纳刚刚骇入了她家网络，通过网页浏览记录才察觉这一事实，并立刻加以活用。

        很聪明，非常聪明……有待观察。

        “好吧，给你。”

        克莉丝汀磨磨蹭蹭从兜里掏出红冰递给康纳。

        rk800一愣，随即不动声色接过这袋对人类有害无益的物质。没想到居然只是红冰，而非其他更重要的、与异常仿生人相关的物品。

        “不可以私藏。”康纳严厉地批评她，“安德森副队长是这方面的精英，你不可能瞒过他。况且吸食红冰是违法行为，还会严重损害你的身心健康。”

        “我没打算自己用或者给别人用，也不会有下次了。”克莉丝汀刻意显得有些委屈，“但你是怎么发现是我带走了它的？”

        “线索有很多。譬如，留在后花园的脚印鞋底花纹独特且磨损程度很轻，显然是新鞋。经过数据对比我发现它是一双新发售的限量款女式运动鞋，又恰好与你脚上的尺码相匹配。”

        “还有，其实这一路你都很魂不守舍，以至于始终下意识护着外套左兜。”

        rk800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并不知道那是红冰，还以为是与谋杀案相关的证据。”

        他的程式居然懂欺诈！克莉丝汀内心决定引以为戒。

        “原来如此。我真得回去睡觉了，康纳，替我跟汉克打个招呼！”她打开车门，佯装松了一口气地蹦下副驾驶座——

        然后脚底一滑险些直接摔下去。

        之所以说是险些，是因为康纳及时拽住了她。克莉丝汀还没来得感到庆幸，脑海突然感受到海量陌生数据的冲击。她回头望去，只见自己被康纳握住的手正不受控制的褪去仿生皮肤，露出原本的苍白色泽。

        “不。别这样。拜托。”

        克莉丝汀绝望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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