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7
第7章
林雨晨才意识到，几年不见，他已经很高了。
在逼仄的空间里，极具压迫感。
2000块都不要，巴不得不和她同桌的人，好意思问她为什么不上学嘛？
她站在他的影子里，生硬地说：“你管我，你不是用两千块把我卖给别人了吗？”
想起那天他用区区两千块，就出卖自己的事，林雨晨就来气。
哦，准确的说连钱都不要，也不想和她坐一起。
“2000？”许澜蹙起眉峰思忖，然后问：“因为这个这几天没上学？”
林雨晨后退一步，把头偏开：“你想得美，我才不是因为你。”
听到这不太对劲的对话，蒋思思眼睛睁得浑圆，读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味道。
她招招手叫走阿致去后间商量纹身，赶紧把主战场让给这两个人。
外间的许澜微点头：“我应该下周就搬走，和你打声招呼。”
“……”林雨晨听到这话后，牙根有些痒。
她当初从入校的第一天，就取代了学姐，成了致和中学的校花。
平日里收的情书零食无数，身后一帮师兄、迷弟想追他。
头一次遇到这儿个食古不化的人，恨不得离她退避三舍，这人从前还是她挚友。
“那最好不过。”她扯了把椅子闲适地坐下，咬牙答。
她低头玩起了手机，再也不和许澜搭话。
“晨晨！救命！”说话间，一帘之隔传来蒋思思的尖叫声。
林雨晨一甩头，留给许澜个背影，急匆匆跑过去，一把掀开帘子：“怎么啦？”
帘子后空间不小，有个巨大的满墙置物架，摆满瓶瓶罐罐的颜料。
阿致戴着黑手套，握着纹身枪，看着手下的姑娘笑。
蒋思思半躺在躺椅上，眼泪汪汪朝门口看。
她指着阿致说：“他说这个很痛，还说有些人对痛感极度敏感，比打针还疼。”
她又说：“你看它那个针，好可怕！晨晨，你过来坐在这陪我可以吗？”
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林雨晨这才松口气。
阿致晃了晃手里的纹身机，跟躺着的小姑娘补充：“特级定制精品针，收尖圆03。”
林雨晨偏头看过去，阿致手上拿这个□□形状的机器，头上一根针尖冒出来，确实尖细。
阿致在旁边添油加醋：“锁骨这种骨头旁边的部位，会更痛一些，再加上打雾，我建议你再考虑考虑清楚。”
蒋思思看看头顶悬着的针，又看看阿致。
最后瞥向林雨晨：“我有点怕，你坐在这儿陪我行吗。”
林雨晨觉得纹身没什么，但为了个认识没几个月的李响纹身就……
她怕她没想清楚，微微弯下腰：“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咱们下次再来？”
此时的阿致已经换好藏蓝色工作服，两手裹着消好毒的黑色手套，露出肌肉紧实的胳膊。
眉宇间的戾气，看上去就是个不好惹的社会哥。
“行……行吗？”蒋思思也有点打退堂鼓，这会儿忐忑地问阿致，毕竟已经麻烦他半天。
阿致把枪别到身后，微微弯腰虎着脸说：“都这会儿了，就不纹了？”
“……”蒋思思半躺在椅子上，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本来就有些怕他。
“让他们想好再来吧。”门口，许澜说了话。
阿致这才绷不住，忽地笑了，一点头，收了家伙，又是往常倦懒的声调：“成，我不赚小妹妹的黑钱。”
“给您添麻烦了，”蒋思思像是被特赦，赶紧踩着拖鞋站起来，一个劲儿的道歉，说耽误他功夫了。
阿致工作细致，刚刚光手就洗了四五遍，从指尖到手肘。
工作服、口罩穿戴整齐，又给她的锁骨擦了好几圈碘伏。
再加上他从消毒柜里拿出一套器械，暴露在空气里全浪费了。
“要……要付钱吗？”快走出里间的蒋思思回头踟蹰地问。
“平常肯定要收个消毒包的工本费，”阿致扫了眼身边的人，顺出下半句：“但是，鉴于是我师哥的同学。”
他垂下视线摘手套，淡声说：“免了。”
男人摘黑手套，有天然的性感。
在门口蒋思思目光移不开，干巴巴地说：“那太谢谢了。”
“常来玩就行。”阿致看着旁边的许澜笑。
蒋思思挽着林雨晨胳膊出了刺青室的门，尴尬到无地自容。
因为自己的临阵脱逃，浪费了老板的时间，最后还没给钱。
林雨晨拍拍蒋思思的胳膊：“没关系啊，我觉得那个刺青师很好说话。”
蒋思思垂头：“也多亏咱们班学霸在。”
忽地，蒋思思又回头张望了下，凑到林雨晨身边小声问：“你说，他怎么在这儿啊？”
“我也不清楚，”林雨晨摇摇头，挑眉问：“你听见没，阿致喊许澜师哥。”
“对啊，我也听见了，”蒋思思皱眉：“就算以前一个学校的，阿致看起来比许澜也大太多吧，怎么也不像是许澜的师弟。”
这几天在许澜身上的事，让林雨晨想不明白，她抓了下头发：“许澜到底什么来路啊。”
“你都不清楚，我哪知道啊。”蒋思思忽地想起来刚刚林雨晨和许澜微妙的氛围，眨眨眼，轻轻撞了下林雨晨的肩膀，凑到耳朵边问：“唉，你也喜欢你同桌吗？”
林雨晨身形微晃了下，干笑：“他？拉倒。我们连友谊的小船都翻了。”
“真的假的啊？”蒋思思撤开半步打量闺蜜：“你同桌在学校真的很受欢迎。你不在的这几天，好些不认识的人在咱们班门口探头探脑。3班班长已经直接喊话，要追他了。”
对于许澜有这样的风评，林雨晨毫不意外。
他天生一副好皮囊，好骨相。
如果留意去看的话，一帮太胖、太瘦的学生里，他连身材管理都是卓越的。
这样的人，偏偏成绩还是第一。
他是致和中学的空降兵，用老师的话说是“状元苗子”。
三班班风乱了点，但那个班长成绩好像很不错，一直眼高于顶的。
林雨晨只要想想就能想象到那班长在必得的模样。
风云人物没人惦记，还叫风云人物吗？
她也没少人追捧。
蒋思思继续打趣：“我座位附近那一圈儿女生上课老偷看他，你离这么近真没感觉？”
林雨晨笑着转过头：“怎么，你也偷看他啦？”
“我没有，”蒋思思拍了她胳膊一下，扭扭捏捏地说：“我是李响的。”
林雨晨禁不住哈哈大笑。
蒋思思又凑过去逗她：“老实说，天天对着那么张脸，你是怎么做到不动心的？”
“因为！”此时，林雨晨的脑子里，还真的映出了他的那张脸。
枫塘小镇，廖无人烟的小路上，不专心走错一步都会崴脚。
她在家被热得够呛，非拽着他轧马路。
她天马行空地和他讲，她在由扬市的大房间。
有钢琴、松软的大床，巨大的露台，还有干净的自家游泳池。
“在我们那儿，不用去河里游泳哦。”她特别强调。
“游完泳，还可以回浴室泡一个泡泡浴。”
“泡泡浴，你知道吗？”
“就是把一种东西丢到浴缸里，然后把水放到最大，让水去撞‘泡泡浴’,没一会，就会一浴缸的肥皂泡。真的超级舒服！”
枫塘这边洗澡基本都用太阳能，洗个澡都要看天气。
林雨晨深吸口气，好像回到了自己浴室。
然后，她崴脚了。
一个趔趄，然后迅速被人搀住胳膊。
她撞进他怀里，胸腔隔得她肩膀骨头痛。
虽然很快他就松手了。
反应真快。
她当时的第一想法。
那时候的许澜是真的温柔，她总欺负他。
可枫塘的同龄人都很怕他。
她当时抓住个小孩问，那人说他打架是专业的。
她当时觉得好笑，怎么可能啊，他打架。
可现在，这身骨头，是真硬。
搞不好，还真是专业的。
然再一抬眼，就是能打满分的正脸。
她头一次离那张脸那样近。
她的思绪飞远，微扬唇角。
林雨晨轻咳了一声，看向闺蜜，瞎扯道：“因为，我长得也好看！”
她昂着下巴大言不惭：“我每天起来，都要被镜子里的自己美死，我对美貌早就免疫了。”
知道闺蜜又在臭屁说笑，蒋思思先是笑，然后好容易憋住，使劲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也是哦，听说由扬美院的才子都朝浪漫也会收拾自己，什么帅哥见不到。”
按照父母规划的路，林雨晨会考当地美院。林雨晨点点头：“到时候我给你介绍！包你满意！而且还是老家的，多方便。”
蒋思思惦记着李响不置可否，转而说：“我也长你这张脸就好了，全班少说1/3的男生都明恋暗恋你。我好羡慕。”
林雨晨伸手拍拍自己的脸蛋，笑眯眯道：“这得感谢我妈。”
“你们帅哥美女，”蒋思思两手合十地一拍，两眼放光地八卦：“真的真的好般配哦，要是在一块儿是真的养眼。”
话音落下，林雨晨忽然听到背后有人高喊：“让让。”
蒋思思也听到了。
她们下意识一起回头，瞧见一个中年男人拎着很大的灰色行李箱在她俩背后。
路不宽，她们两个并排走，把路堵上了。
林雨晨礼貌落后了一步，和蒋思思前后站着，给那人让了路。
两人对着相望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吐出舌头，一脸尴尬。
不为别的，只为五米开外，拎箱子的大哥后面，站着刚刚讨论里的另一个人。
这街上的叫卖声这样敞亮，许澜应该没听到她和蒋思思的胡扯吧？
林雨晨尴尬地抿抿唇。
许澜三两步跟上来。
“有什么事吗？”等许澜到了眼前，林雨晨先张口问，避免他提及刚刚的尴尬事。
日头晒得很足，光线落在他的眉眼处，是惊心动魄的好看。
许澜不笑，依旧抿着唇，眉头轻拧着，瞥了眼她白皙的手腕。
上面带着刚刚买来的战利品，红玛瑙的手镯，两百块一个。
但他到底没说什么，垂下眼睑，右手伸出来。
林雨晨看到，顺着他骨骼清晰的小臂，指尖握着个保温杯。
白色，右下角浅淡的灰色logo。
是她的水杯。
生病那天林雨晨离开学校太匆忙，忘了带回家。
虽然是个小物件，可是林雨晨一直惦记着。
只因为，这是仲妤留给她的东西。
以后再不会有别的礼物了，以前的每一个对她来讲都很重要。
林雨晨伸手接过杯子，心情璀璨几分，像挂在天上明晃晃的太阳。
“谢谢。”她握着水杯诚心地说，谢他特意为她收起来。
握着水杯道谢的时候，水杯盖有轻微的晃动。
林雨晨下意识探手去把它拧紧。
察觉到林雨晨的这个小动作，许澜想到了一些事：“之前装了红糖水，下课后清水洗了几遍还是有味道，所以才带回来洗了洗。”
红糖水？
她从未有喝红糖水的习惯，也没有带去过学校。
林雨晨蹙眉慢慢回忆整个过程。
忽地想起来，她生病那天的一个课间，许澜课间离开过。
后来，她看到他把水杯放在桌角。
再之后就是牧舜想换座位的事情。
她那天回家匆忙，也没有拧开过水杯。
原来她呕吐生病的那天，许澜给她找来的是一杯红糖水。
可他好端端找红糖水做什么呢？
一杯红糖水。
林雨晨眯了眯眼，仿佛想明白一些事。
所以许澜是以为她那天的虚汗、无力、呕吐，源头是痛经？
她仰着头，看着他忍不住弯起唇角。
更多的事，被她联系起来。
比如那天许澜带她到了校医院后，在诊室门口冷淡地靠着墙，看起来拽得二五八万，死活不肯陪她进去。
现在想想，应该是担心跟进诊室后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比如她的生理期。
林雨晨弯了弯唇角，看着他笑出声。
这个呆子。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绅士温柔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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