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毕业季
来到天都大学，在大门就感受到热闹非凡，人潮汹涌，彩旗招展。这学校的大门可难进，外来车辆一律不许入内。小王只得把简艾在门口放下，百般叮嘱：“散场时千万打电话叫我接，我就在附近找个停车场等着你。”
“好，放心，我不会乱跑。”
简艾走到大会堂外面的广场，林佳璐发消息说她在那里跟同学拍照。毕业生都穿着学士袍，只有绶带的颜色区分文科工科理科，男男女女看起来都差不多。她在加拿大也经历过毕业，可是小学校，学生少，哪有天都大学这般盛况。
放眼望去，黑压压全是人，夹在其中花枝招展的人，大都是老师和家长。相机闪个不停，到处是欢声笑语，鲜花围绕。
简艾穿着鸡尾酒会的白裙，倒是特别醒目，像一朵亭亭玉立的百合花。她拉住两个同学询问，总算找到林佳璐那个系拍照的地方。
他们还没结束，简艾就站在一旁等着，林佳璐瞧见她，冲她挥手，笑容灿烂。
两百来号人在五层阶梯上好不容易排好队，咔嚓咔嚓拍了七八张，等摄影师一声令下，大伙儿一声欢呼，哗啦啦如鸟兽四散。
林佳璐跑过来，拥抱简艾。简艾送上大束鲜花，这是她拜托小王买的。
“恭喜你毕业啦！”
林佳璐脸上化着淡妆，神采飞扬。
“谢谢，你能来真高兴。”
“你爸妈呢？”
“他们参加了授学位仪式，这会儿已回家。”
“啊，好遗憾，我来晚了。”
“没关系，你能来我就很开心。”
这时几个同学围上来，好奇地瞧这个打扮时髦的女孩是谁，有人觉得简艾十分面熟，又不敢造次，林佳璐骄傲地介绍：“这是我的高中同学，大名鼎鼎的主持人简艾哦。”
“哎呀果然是你，我就再猜是不是那个简艾。名人哦，来来来，拍个照吧。”
简艾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堆人簇拥着，相机乱闪一通，她只好努力保持微笑。林佳璐非常得意，跟简艾黏得有如连体婴。
情况越来越夸张，一传十十传百，后来不止林佳璐的舍友、同班同学，连别的系的学生都跑来合影。人家恭维她，简艾不是不高兴的。
“你的视频我有看哦，是访谈节目里一股清流，不煽情不搞笑，老老实实地说话，我喜欢！”
“你最近发的《枕边书》不错，对我的口味，我都不知张爱玲的短篇写得那么精彩，下一期讲谁的故事？”
简艾免不得一一回答，林佳璐还替她挡着，大声说：“别挤啦，吓着我同学了。”
简艾有点眩晕，是一种突如其来被盛名所累的冲击，她心想，那些在机场被粉丝狂热地追击的明星，他们是否也像她一样，又惊恐又享受？
好不容易人潮散去，班干部叫同学们拍完照片就把学士袍脱下来放回大箱子，要还给学校的。简艾帮林佳璐把沉重的帽子和黑袍子脱下，她里面一条连衣裙全汗湿。
简艾也热得难过，香汗淋漓，额上碎发贴在脸上，毕竟是夏季的黄昏，即使在树荫下，那燥热也让人难受。
林佳璐撑起阳伞，对她说：“哎，我没想到场面会失控，总是忘记，现在你可是个明星啦。”
“哪有，我还是简艾呀，你的老朋友。”
两个姑娘手拉手朝学校小西门外的饭馆走去，班长还特地跑过来，招呼简艾：“大明星你一定要来吃饭哦，林佳璐同学只说要带个朋友加塞，我们没料到是个大美女，今晚你是贵宾。”
简艾只得谦虚：“过奖过奖，我们这就来。”
一路上，林佳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都是对于前途的无限憧憬，什么跟了个很厉害的导师呀，已经开始参与项目了呀，人品爆发抽到一个朝南的新建宿舍，自带浴室，还有空调。
简艾留神听着，替朋友开心。走到半路，她将装在纸袋里的礼物，递给林佳璐。
“小小礼物，一点心意。”
“哇，你真好。”林佳璐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纸，看见是一套倩碧的护肤品，脱口而出：“这不会是黄茉莉给你的吧？”
简艾的笑容僵在脸上，真是冤枉，这是她真金白银去专柜买的，上次在家里吃火锅，黄茉莉送她护肤品，当时林佳璐那种又羡慕又不爽的表情都落在简艾眼里，心想着特地去买一套好的弥补她，谁知却被误解她借花献佛，做顺水人情。
话刚出口，林佳璐就后悔，这当然不是那种容量只有一点点的“非卖品”，很扎实的一大盒，绝对是正品。
“哎，对不起，你看我这张嘴，真不会说话。谢谢你，就你对我最好。”
林佳璐拥抱简艾，连声不迭道歉，她们身上都有汗味儿，皮肤黏黏的，简艾鼻子一酸，有点想哭。
“好啦，你喜欢吗？柜姐说夏天用这个比较清爽。”
“喜欢，你现在赚钱了，很大方哦，我都不舍得买这么贵的。”
“从前白家承诺你的那份奖学金，还有给你吗？”
“几个月前就停发了，没有下文，我听说那家公司已经倒闭。”
简艾哼一声，原本就是个空壳吧，是白某人贪污的幌子，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那你的钱可够用？生活还过得去吗？”
“还好啦，我家里情况你见过的，死不了活不旺，过得去吧。不过研究生阶段我有学校奖学金，我还可以帮导师编教材呀，在校园里也有很多勤工俭学的岗位可以打杂，能赚点外快，听说做家教收入也不错。”
简艾说：“你也可以找黄茉莉，她脑子灵光，也认识很多人，也许可以帮你介绍些私活儿。像做点翻译什么的，你英语很好呀。”
林佳璐说：“哎，其实我没什么特别才华，这年头，谁不会说英语，你们都是留学回来的，英语比我地道，用得着求我？”
“话不是这样说，朋友之间本就是互相扶持，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也在公司里问问有没有时薪比较高的实习生位置，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林佳璐这时说出心里话：“其实我已经想通了，钱少一点，就过得朴素一点呗，少买点衣服，少出去逛街，熬两年，考上公务员，或是能进银行，我就解脱啦。”
“很好，如果你很清楚人生的方向，有目标就有动力，其他都是细节，并不影响大局。我留学那时过得也挺清苦的，每次去超市买东西，都挑最便宜的。记得买过一种巨难用的厕纸，又薄又软，一沾水就烂成渣，大便一次得撕两米长才能擦干净，那一卷我真是含泪用完的，之后发誓少吃一顿肉也要买高级点的卫生纸，别折磨自己的屁股。”
林佳璐掩嘴吃吃笑，这种私密的话，真是老朋友才会说出来。
“我以为你留学时过得很风光。”
简艾苦笑：“我们在人前不都是尽力显露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吗？其实背地里我们都很丧，一回家就脱鞋甩包，解下Bra喘口气，坐在马桶上发呆，尿个尿也能耗半小时。”
“不，我是坐马桶玩手机，能耗一节课时间。”林佳璐笑说。
简艾调侃：“咦？你们宿舍装坐厕哦？我不是听说大学都还是蹲坑么？你能蹲45分钟？这马步扎得好。”
林佳璐又羞又气，揪住简艾就挠她痒痒。
没一会儿，走到小西门外的饭馆，这整条巷子都是卖吃的，地面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酸甜苦辣咸全在里面。其实每个大学附近都有这种巷子，若是从前，简艾会很享受那种轻松随性的气氛。可是现在，还没走到饭店门口，她已经觉得反胃，酸水一股一股涌上来。
“不行不行，我想吐。”简艾扶墙站定。
“怎么啦？”
“我最近一直这样，一闻到荤腥味道就恶心。”
林佳璐心中咯噔一下，忙问：“你不会是……”
“别瞎猜，我肠胃有问题。”简艾当然不愿意说是因为打避孕针的副作用。
“你肯定是工作压力太大，累的，那现在怎么办……”
“不好意思，你们班的聚餐我恐怕不能去了，别在饭桌上呕出来就太丢人。”
林佳璐的遗憾之情溢于言表，可是简艾的难受也不是装的，她只好说：“那我送你，给你叫辆车？”
“不必，我的司机在附近等着。”
简艾掏出手机，打给小王：“来接我吧，在XX街口见。”
林佳璐陪简艾等车，一直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其实我前阵子特别难过，自从你认识了黄茉莉，咱们俩就生疏了。”
“乱讲，我们认识多少年啦？我怎么会有了新欢，抛弃旧爱呢？我可不是那种人。”简艾忙辩解。
林佳璐露出一丝忧郁的神色：“总觉得跟你渐行渐远，所思所想都差距很大，好像聊不到一块儿去了。可是，我真的很在乎你这个朋友。”
“我也在乎你，别胡思乱想，接下来的暑假，你有很多空闲吧，咱们常见面呀，我住哪儿你知道的，想来就来。”
“怕你男朋友不乐意。”
“他？他才不会，他人很和善的，面冷心热。”
林佳璐微笑：“好，那一言为定，别嫌我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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