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剥茧
虽然看不透尘心的实力，但月圆知道，七宝琉璃作为毫无战斗力的辅助系魂师，他们的宗主，必会配一个起码封号斗罗级别的人物在身旁，才敢这样风轻云淡地在四处晃悠。
因而，在月圆的再三叮嘱下，秋明苏醒之后一直憋到了宁风致和尘心两人离开才从识海里出来。
“在你的身体里修炼养魂，恢复得果然极快。”
捋起的衣袖下露出皓白的腕部，秋明已经恢复了人身，出来后亲昵地从月圆身后搂着她，不肯松手。
月圆微恼，识海确实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但他这么说，未免太过暧昧。
没等她推开，身旁的唐三已经动手了，却在离那手腕半寸之时，被紫色的星云阻挡了他的靠近，不得前进分毫。
紧接着强大的精神力就直冲面庞，唐三赶紧开启紫极魔瞳回击。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月圆下意识也帮唐三去挡秋明的精神攻击。
白鹿一族虽为圣灵，表面风光霁月，行事从不拖泥带水，如清风过境，但实则骨子里十分争强好战，性格也无不是暴烈的，不然也不可能在神魔大战中击败两大恶邪。
更何况秋明还是天上地下唯一一只有七色传承的白鹿，要是他起了杀意，哪怕丁点，唐三也不会好受。
“唔！”
秋明闷哼一声，溢出的鲜血喷在了月圆颈间，那血顺着她的锁骨一直往下流去。
他因为利用了识海的时间差，还有与月圆结契的缘故，好不容易才从本体变回人身，可力量却没有恢复。精神力也不如全盛时期那么强，而唐三的紫极魔瞳又修到了芥子境，威力堪比封号斗罗。
这一下，实打实地伤及精神，疼得简直要晕过去。胸腔里翻涌起的除了血气，更多的还有苦涩与委屈。
他以为，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个……
谁料她在本能驱持下，护的竟是另一个男人。
月圆闻着近在咫尺的鹿血香气，身体忍不住发抖。她知道这是契约捣的鬼，侧颈处的印记又开始发烫，或许从她进入拍卖场的那一刻，就受到了七色鹿最擅长的蛊惑与引导，赶去救他。
背后的气息已经越来越虚弱，尽管如此，秋明仍是没有松开手。
“你想怎样？”月圆没好气地问道。
“呵……”秋明低低地喘着。
唐三呼吸一窒，他知道，月圆绝对有很多种方法让秋明远离自己，只要她想！
但此刻，她却没有这么做。
他险险稳住心里失衡的天秤，努力阻止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白鹿，仙君，这几个字拼凑起来，唐三并不陌生。
在他和月圆神魂相交之时，属于她前世的回忆也接踵而至。虽然只有在仙界的一部分，但也让他知道了秋明在她心里是怎样的地位——那是曾经带她走上仙途的圣灵，是她修行苦练为追随而去的白月光，是天生无情却帮她抗下了天罚的上界仙君。
这种种自己前世不曾知道，不曾参与的过往，深深刺激着他。
如狂风过境，吹的天秤哐哐乱响。
在秋明挡下雷劫后，遭受到原本用修为压制的邪气入侵，心脏腐化溃烂。而当初的小小花仙，不惜剖出自己一颗妖心，以及忍受痛苦去洗灵池找寻洗去邪恶浊气的神水，来救回他。
把这段所知经历，和自己在鬼见愁下所听见天界执法者说的那段话联系在一起，唐三忽然明白了，她下洗灵池不是因为天规，而是为了救秋明自愿下去的。她竟然……不惜洗去与自己在唐门的记忆？
一瞬间，如有万千滋味涌来，逼挤着心脏。也就是这个时候，唐三看见秋明瘦削的手指虚虚指向自己，回答了月圆刚刚的问话。
“我想怎样？”那如同仙乐般悦耳的声音在三人之间响起，顷刻间惹动了不平的惊涛，“我只是讨厌他。”
绕是唐三多么沉稳内敛的性子，也经不住秋明这么挑衅，他隐隐的怒意全部集中在暗紫色的眸子里，锋利的暗器直取秋明面庞，冰冷而凛冽。
秋明也是疯狂，眼看暗器近在咫尺，都毫无退避的意思。
他在等月圆出手。
叮——
月圆终究是把那暗器拨开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出手，秋明是真的会任由那袖箭插进眼睛里！他被那该死的浊气污染，发作起来俨然成了个疯子。
而且在秋明抬起手指的那一刻，空气好像微微扭曲了。他们本来处在热闹街市旁的一个广场，这里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但每个经过此地的人似乎都对旁边的三位视若无睹，像是被什么结界屏蔽掉。
月圆看着唐三身后漂浮的无色星辰，额间慢慢冒了层薄汗。
七色鹿的天赋，星云领域，夺人性命，只在一瞬之间，连自己也被狠狠压制着。
越是无色，越是可怕，刚刚的紫色星云，已经是最弱的攻击。秋明受未清除的邪气入侵后，性子其实并无想象中好商谈，受了他们的合击，恐怕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容忍。
“为什么？”唐三眼尾发红，上前两步握住月圆的手腕，看到那刺眼的鹿血从她颈侧蜿蜒而下，心中更是酸胀无比。
月圆暗暗压住唐三另一只手捏着龙须针的手，说道：“你若信我，先放手。”
在星云领域之下，所有意念对话都是无用的，所以她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同时也给予秋明一个警示，表明唐三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唐三还不清楚自己背后的危险，听见她的承诺，稍稍冷静，但接下来又听她道：“他不会伤害我，给我一些时间，和秋明单独谈谈，好吗？”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月圆近乎哀求的请求。
留他们独处，自己如何放心？这只鹿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她再三妥协，或者……他突然意识到，难道是暗中隐藏着什么针对自己的危险，逼迫她不得不退让？
“回史莱克等我。”月圆轻声说道。
不等唐三回应，星云领域就已主动把他排斥在外。
唐三被逼退在街道的绿化带上，通过紫极魔瞳，他才发现原来刚刚他们三人所处的位置被一个虚无暗淡的半球空间包裹。圆球边缘散发着一股庞大的力量，让人为之战栗。
“可恶！”他一拳打得花坛开出几条裂缝。
说好要护她周全，到头来，是他自身的弱小，无法支撑起他许下的承诺。
“现在可以松开禁制了吧。”感觉到身上一松，月圆淡淡地说道，“秋明，我与唐三早在前世便定了姻缘。我知道你的厌恶情绪来源于哪里，别让那些脏东西把你困住了。”
不知为何，她就是从骨子里相信，以秋明原本的性子，绝不会做出这种充斥着极端的占有欲的行为。
“前世？”秋明显然没有在意她所说的“脏东西”，他松开箍着她的手臂，喃喃道，“所以你因犯了天规被剥夺仙籍罚下人间，是真的？不可能你的记忆里不该有他！”
他语气越来越激动，眼角甚至出现了一丝萦绕的浊气，单凭肉眼十分难捕捉。月圆猜测，那是他伤战以后还未完全清除干净的邪气。一旦他情绪紧张，就会外泄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记忆里无他？”月圆手指轻轻抚摸他的眼睛，尝试着用自己万花领域的力量，去驱除那些浊气，但力量很薄弱。
但要想彻底根除，还是得靠洗灵池水。可这片大陆，哪里会有洗灵池呢？
秋明在她的抚慰下渐渐平息，他抓起她的手掌，边蹭着边试探着说道：“洗灵池水会洗凡尘俗念、爱恨情仇，我原以为，你为我取心，又下洗灵池取水，必定就是做好了弃那人而去的准备。”
月圆愣住，洗灵池水，还会有这样的副作用？
那时是浅雪仙子告诉她拯救秋明的方法，所以自己那时也没有想那么多，直接跳下去取水了。没想到，记忆竟是从洗灵池丢失的。
不久后，她在人间历劫与人相恋的消息就传遍了上界。
会不会就是这洗灵池水暴露了她的秘密？可当时看着她下洗灵池的只有浅雪一人，浅雪与秋明同为仙界圣灵，在她修道成仙时也与秋明一同迎接过她。三人算是相熟的朋友了。即使天规森严，以浅雪品行，应该不会拿洗灵池水作为证据举报她的
月圆百思不得其解。
“绝情之道，先得而后失，方能大成。”秋明好听的声音响起，带着丝丝引导的意味，“还记得我曾经教你的话吗？”
月圆否认他的说法，“秋明，即便受到天罚，我也从未想过放弃他。”
“而且，你应当知道我与他已经……”
“我知道！”秋明打断月圆，顿时像断弦的乐器在忧伤拉奏，“我之所以会在落日森林被魏思明抓到，正是因为赶去找你，然后遇到你同他……我与你结契，自然有感应。”
“可这契约是你单方面立下的，更何况还下了暗示，让我毫不知情。”月圆还是十分介怀他的这番举动。自己就像被看成一件商品，打上专属标签。
“没错，是我太自负了。”秋明自嘲道，“无希，我从未想象过你会选择其他人。我对自己满怀自信，却狠狠摔在了谷底。就像当初……我为寻你，失足掉入轮回，神魂受损、修为倒退，变回一支普通的七色鹿。”
月圆面对他执拗的深情，无从回应，只能道：“前尘往事我已记不得多少了。”
“那你怎么会记得他！就算你真的前世与他结成伴侣，那也是前世的记忆了！今生爱上他只是你的错觉！”
“秋明，你错了，我和他在一起之前，彼此都不知道原来另有前缘。直到我恢复仙身，想起了你，我也依旧没有关于他的记忆。”月圆淡淡地说道，“我和他的往事，确实已经被洗灵池水带走了。”
“那你怎么确认……”秋明呢喃着，忽然得出了答案，“对啊，你和他已经……”
自己遭到契约反噬被魏思明抓走，正是因为……
“没错，我和他已经试过很多次神魂的交融了。”
听到这句证实的话，秋明宛若遭受雷击，“那明明是属于我的，应该是我……”
“不管从前如何，在这个世界，我们的过往全部清零，若是你觉得我有所亏欠，你因为我被抓，那我现在把你救出来，也算是两清了。”月圆继续说道，“秋明，解除契约吧。”
“不，不可能！我既然选定的是你，那就一定得是你！”秋明如同疯魔般笑了，他立下誓死必得不死不休，如同诅咒般的誓言。
月圆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心底微涩。曾经朗月清风的仙君如今落得这幅模样，很难不让人痛心。看来她必须赶紧找到洗去浊气的圣水，让秋明脱离这副不受理智控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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