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赵姑妈

赵姑妈等人伺候冯夫人冯姑娘各上一乘四人轿，自己跟另一贾府旧仆韩嬷嬷以及孟夏也上了车，冯夫人带来的丫头婆子和季春另一辆车，一行十几人悠然回府。

        途中韩嬷嬷说个不停：“现在国公府也太没个章法了，把堂客带来的丫头和媳妇婆子们安排在一个穿堂里呆着，连个茶水都没得。”

        赵姑妈奇道：“不能吧？看排场，架子还大着呢，里面就这么糙了？”

        韩嬷嬷“哼”了一声冷笑道：“架子是还没倒，你看那酒席上的汤啊菜啊的，跟以前不差什么，就是不知道是丫头们少了，还是都凑自家主子们那边讨巧了，咱们喝茶不到就算了，毕竟是做奴才的，不是来这享福来了，结果大姑娘前面的茶都凉了半天，也没人换，还是我自个去找茶壶添上的。”

        赵姑妈一听，就知道这是贾家冷落了冯夫人和冯芳姐。也冷笑道：“韩嫂子也算从小在那府里长大的，还看不明白这个？人家是国公府，看不上我们将军府门第低罢了。”

        韩嬷嬷啐道：“我呸！什么国公府？太爷没了好几年了，还好意思叫国公府！不过仗着祖上的虚名霸道惯了，现在最大的官就是一品将军，跟咱们老爷平级，还看不上咱们，咱们大老爷是有实权的神武将军，他们是名字好听的虚名官儿，就这个个眼睛鼻子都朝上天了，我还看不上他们呢！”

        这韩嬷嬷是贾改的奶妈，作为陪房跟来冯府的，贾改在世时就十分倚仗，现在又是冯府大姑娘的教引嬷嬷，虽然时常跟着大姑娘出入，不大管二房具体杂务，但在二房也属于无人敢惹的角色。

        赵姑妈忙笑道：“嫂子说得对啊。这么多年，本性哪能改了呢？就看他们能威风几时了！”

        两人一路上把贾府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挑了个遍，直到进了冯将军胡同口，才住了口。

        赵姑妈等人在门口下了车，簇拥着两轿进门，围随至垂花门前，韩嬷嬷忙上前打起轿帘，扶姑娘下轿。

        只见冯大姑娘头上的珠钗，脖里的项圈，裙边的玉佩都不在原位了，她扶着韩嬷嬷的手，快走几步，等冯夫人出了轿，就拉着冯夫人的手摇来摇去撒娇：“大娘可要好好补偿我！”

        冯夫人本来就心疼侄女受了慢待，见状如何不依，笑道：“你个猴儿，又瞄上大娘什么好东西了？”

        冯姑娘撅着嘴道：“人家一直记得大娘的教导，只夹自己面前的菜，在席上都没有吃饱，我晚上要吃桂花糖糕和奶油酥！”

        原来冯姑娘平时最爱甜食，现在正是换牙的时候，冯夫人控制着不让她吃糖，故有此求。

        冯夫人想了想，道：“今儿太晚了，厨娘现做也来不及了，”说着吩咐丫头红绵：“你去传话朱宏家的：明儿一早做了给芳姐儿送去。”红绵领命去了。

        冯姑娘虽未如愿，但好歹明天能吃，只好熄火，老实跟在后面，过了穿堂，转过屏风，就是正房大院，侍妾秦氏在门口等着，给冯夫人冯姑娘行礼后打起帘笼。

        进入房中，冯夫人笑道：“芳姐今儿累着了，快回房歇着去吧。”

        冯姑娘冯紫芳笑道：“这有什么累的，我陪大娘一会儿，吃了晚饭再回房。”

        冯夫人笑道：“你看你，还没到家，就把这些插的戴的都丢了，快回屋季春给你好好收拾收拾，传晚饭派人叫你。”

        冯紫芳只得回后院了。季春手里捧着从轿里找到的钗环玉佩等跟着走了。孟夏正要跟着，冯夫人道：“红绢，把匣子里的花找出来让孟夏带给姑娘。诸位都辛苦了，都散了吧。”

        赵姑妈和韩嬷嬷对看一眼，跟着众人一起行礼退出来。

        赵姑妈跟众人告别，出了府门，往西走，是一间金柱大门，门边墙上挂着冯宅的木牌，门内对边立着松鹤延年坐山影壁，朝左的屏门开着，赵姑妈闲步进门，行不多远，就是垂花门。

        进入垂花门，就是正房大院，赵姑妈沿着抄手游廊进了东厢房，掀起五彩线盘花厚帘，才入堂屋，只觉一阵香扑了一身一脸，来至右边屋子，奶妈正带着冯家三少爷冯紫苏在炕上抓花生红枣玩耍。

        沈姨娘坐在对面椅子上嗑瓜子，看到赵姑妈进来，赶着起身迎道：“赵嬷嬷怎这早晚才回来，晓五都来问了几次了。”又让坐。

        小丫头斟了茶来。

        赵姑妈谢了坐，坐在炕沿上，笑道：“可不是嘛！一回来就先来看看姨奶奶和三爷。”又逗弄了一会儿苏哥儿，跟沈姨娘说了会儿闲话才回自己家了。

        二房这宅人口简单，正房空着，东厢房是沈姨娘和儿子小名苏哥儿的住，西厢房给芳姐儿预备着。其余仆从不过十几人，都住在府里，不用再另寻住处。

        赵姑妈从厢房出来，沿着游廊向前走，过了正房耳房边的通道，就进了后院。

        厨房内此刻正闲在，两个厨娘坐在阶砌上说闲话呢。看见赵姑妈，都笑道：“您老才到家啊！大伙都用过饭了，给您在锅里热着呢，”说着赶着进房内给赵姑妈摆碗筷，端饭菜。

        赵姑妈饿得不行了，也不客套，洗了手就埋头吃起来。厨娘又沏了过年时买的好茶送来。赵姑妈茶足饭饱后才有闲心跟她俩唠嗑，吹嘘了一番自己侄女在荣国府如何如何得脸，如何如何光彩，又把赵姨娘给的两个香袋掏出来显摆，打开一看，一个里面装了两个“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一个装了一对金镯子，都沉甸甸的，厨娘围着赞叹吹捧了半天，赵姑妈才回家去。

        赵姑妈一径穿过正院，出了垂花门，左手边是圆月亮门，门内是花园子，挨着花园小小三间屋子就是赵姑妈居所，她大儿子杨晓文被冯唐将军开恩放了出去，现在远郊的青云书院读书，年前放假才回来住几天，过了初十就要回书院的。

        女儿杨晓五排行老三，上头原本还有个姐姐，才五岁就夭折了，晓五这孩子也从小体弱多病的，去清虚观找张神仙亲眼看过。张神仙说赵姑妈命中有五个孩子，最后成活的只有两个，这个丫头若想活命，只得就叫“小五”，骗老天爷这就是第五个了，不然还要再折两个孩子。赵姑妈这时刚经历丧女之痛，万不能再承受一次，跟当家的商量一番，于是三丫改名“小五”，大名就叫晓五。

        赵姑妈进了屋里，晓文和晓五都忙过来问寒问暖，晓五给妈妈倒了茶水，晓文抢着剥花生。

        赵姑妈开心笑道：“行了，你俩别在这忙活了。茶我也喝了，饭也吃了。今天过的怎么样？”

        晓五不及回答，一径问道：“妈妈那国公府里是不是金山银山的堆着？我听说府里的丫头吃穿比一般的主子还强？真的假的？”

        晓文听了妹妹的庸俗之言翻了个白眼，也问道：“妈，府里那个戴玉的哥儿你见了没有？”

        晓五接道：“对对，那个宝玉公子是不是神仙投生的？他戴了玉是不是能做七十二种变化？”

        这下连赵姑妈也想给她白眼了，弹了晓五脑门一下，笑道：“你又跟你哥去茶楼听说书的了？整天的瞎说什么？”

        杨晓五吐了吐舌头，摸头道：“尤师傅就是这样讲的呀！女娲补天剩的石头变成了孙悟空，会筋斗云，会七十二变，贾家少爷不也是一出生就有石头吗？我问问咋了！”

        赵姑妈听了这无心之言，心里一咯噔，面上不露，训斥道：“你还没完了是吧？从明天开始，你哥哥监督你每天写一百个大字，省得你闲得天天胡说八道！”

        晓五哀嚎了半天无用，只得丧气回内室了。还是哥哥进来悄悄答应写完大字带她去逛街，才慢慢开心了。

        晓文笑道：“你也该长点心眼子了，还这么天天只知道玩闹可不行，咱娘可是一心要把你培养成大姑娘的左臂右膀呢！”

        晓五撅着嘴道：“大姑娘自己的臂膀好好长着呢，干什么非让我去当人家的膀子？”

        晓文冷笑道：“你就非跟我犟嘴是吧？是不是自从我进了书院读书，没人管你了，开始皮痒了？”

        晓五比划了几下：“我现在天天跟着芳姐儿练功夫，你未必打得过我呢！”

        两人约着去院子里比试比试，掀帘就发现自家娘亲在堂屋趴桌子上了，想必是累狠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放轻脚步，一溜烟跑出大门了。

        进了将军府，转入垂花门，长十四五米，宽十米的院里无任何花木，只正中铺了两米见宽的青砖，其它地方都是黄土。沿着青砖进入穿堂，堂内东面墙上挂了刀剑弓鞭等各式武器，晓五走过去挑了一把柳叶刀，回身笑道：“哥哥比我大八岁，得许我用武器。”

        晓文无所谓道：“怕你不成？哥哥给你表演个空手接大刀，放马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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