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少年青岚
“走吧，请你吃素面。”青岚将披风围在夜明身上，又顺手替她系好带子。
“这个时辰，哪还有什么素面吃？”夜明反问。
青岚抬眼看看天色，搓搓手道：“你想吃，便有。”说着抬脚先行。
二人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借着月光依稀见到街道两侧摆放的物件。白天，这里是整个新赫最热闹的所在，可到了夜里，再繁华的街市也终将归于平静。
“青岚，我，想求你一件事。”夜明艰难地张口，她平生最是傲气，从未低三下四地求过人。
青岚瞧见她脸上落寞的神情，笑道：“何必说求，不过是你帮我我帮你，说吧，何事？”
听他所言，夜明倒是些许宽慰：“我最近，总是会梦见母亲，梦里她不言不语，只是哭，我就想着出城，去陪陪她。”事关性命，夜明还是选择不与他说实话。
青岚自然明白她在说谎，眸光突然暗淡，不忍拆穿：“王姬出城，有人敢拦着吗？”
“母亲早亡，本宫对于她的记忆本就不多，不过为人父母，最是关心孩子的终身大事，我如今已有婚约，想来是母亲着急见这未来的女婿，就想带着璟彧一并去陪陪母亲。”
“若有旁人，那也不难，向各部报备，再经由大司马批阅，最多也就三日。”
“等不得三日，”夜明急道，“这才两日，本宫就夜夜不能安枕，你看我这眼下的乌青。”
青岚转头看向她指的地方，的确是没睡好的样子。见她一脸诚挚地眨眼，忽然一扫阴霾，笑着指向前方的面摊：“吃饱再说。”
“啊？还真的有啊？”夜明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面摊，喃喃道。
简单的一碗素面下肚，夜明觉得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看着碗边飘着的几颗葱白，伸手捧起碗，沿着碗边轻啜一口面汤。
青岚觉着好笑，堂堂王姬，能坐在这里吃面本就不易，她竟能像寻常百姓般一口面都不剩还连带着喝下半碗汤，便是稍微有些家世的小姐都做不出的。夜明失踪的那两年，过得很苦吧。
一辆马车缓缓靠近，驾车的小厮朝着二人恭敬一礼。
夜明捧着碗呆愣愣看着那小厮，又看看青岚。
马车里，青岚凝眉看着手里的折子，抬眼再看已然昏昏入睡的夜明，嘴角轻笑，不是说梦见母亲，夜不能寐吗？骗子。见她额前的碎发，抬手想替她拂去，感到轿辇慢悠悠停下，听到小厮轻声道：“二公子，到了。”手悬停在空中，青岚的神色随即变得冷厉，好似换了个人般。
大司马家二公子的轿辇在新赫城中来来回回，直至天明，才再次停在自家门前。
“青岚，你昨日休职啊，怎么现在才回来。”刚一进门，便遇上墨冉。
“嗯，有些事情，父亲醒了吗？”青岚问。
“醒了，在院子里练拳呢，你这个时候过去，不怕挨上一顿打吗？”
“谁挨打还不一定呢。”青岚笑着朝后院走去。
墨冉出门上马，见到驾车的小厮正坐在车驾处哈欠连天，他好奇地打马过来。小厮见是大公子，忙闭上大张的嘴，躬身一礼。一阵风过，掀起轿帘，墨冉眉头一缩，夜明？她怎么在青岚的车上睡着了？昨晚，他们在一起？
“大哥！”青岚的声音自背后而起。
声音穿过轿帘，传入夜明耳中。她慢慢睁开眼，见到天光已然大亮，顿觉得懊悔，说好的只眯一会，这个青岚怎么不叫醒自己，现在什么时辰了，这下可怎么办，想起昨日自己信誓旦旦的样子，恨不得抽自己两下，怎么就睡着了？
“夜明王姬。”墨冉翻身下马，向立在车上的夜明施礼。
“王姬，你要的东西。”青岚几步上前，将手里的出城令交给夜明。
“这，这就行了，就几个时辰的功夫？青岚，你也太厉害了，”夜明似乎还不能适应这突来的惊喜，伸手想去抱他，又觉得不妥，只好满眼兴奋地看向他，突见到他嘴角的淤青，神情一滞，“你的嘴怎么了？”
青岚面上窘迫，忙用手遮住，道：“没事，不小心撞到的。”
“青岚，你真是帮了我大忙，大恩不言谢，等我回新赫，定要在锦绣楼摆上一桌好好谢你！”
“好，我等着。”青岚接过她还回来的披风，望着她雀跃的背影，突然觉得心底似乎有什么被抽走般难受。
“几个时辰？难道你整夜不睡，跑遍全城，敲开各部的门，一家一家过印？”
“确实要费些功夫，不过好在来得及。”青岚抱着尚有余温的披风喃喃道。
“我怎么记得，你小的时候”
“大哥也说是小时候，不懂事，说的话不得作数。”因青岚年幼的时候太过乖巧，经常被欺负，一次在宫里玩的时候被几个孩子使坏推进泥坑，那时候的夜明刚刚回宫不久，对规矩尊卑没什么概念，见到落入泥坑里死命挣扎的小青岚，二话不说，跳进坑里去救人，结果两个上来都成了泥人。
自此，青岚便经常找夜明玩。久而久之，孩子们都在传大司马家的二公子看上那个野人王姬，终有一天，青岚熬不住众人的嘲讽，终于爆发，将她送给自己的草蚂蚱狠狠地踩进泥里，还大声朝着夜明喊道：“丑八怪，脏野鬼，我才不会娶你呢，你以后离我远点，我讨厌你！”此事过后，一众孩子都以为那青岚也是个不好惹的，也就不再有人去招惹他。
后来青岚去找那草蚂蚱，发现夜明正从泥里将那草蚂蚱挖起来，在水塘里洗了好一阵，他便趁着她寻帕子的时候将那草蚂蚱带走了。
不过此事在夜明心里，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以至于多年后再见，她根本就不记得他是谁。她救人是本心所向，同青岚亲近也是因为只有他肯跟自己玩，至于后来他为何秉性大变，于她又有什么关系。
“青岚，”墨冉见到弟弟落寞的神情，道，“有些事，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你想留住的人，就要牢牢抓在手里，否则再相见时，只会面目全非”墨冉说完，打马离开。
牢牢抓在手里吗？青岚心中默念，可抓在手里的便是自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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