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番外十三
在广陵,王悠最眷恋的不是家宅府邸,而是幼时她和爹娘常去的竹林小筑。王府热闹,日常多时曾有过百来十号人,竹楼清雅,从来只有他们一家三口。虽然爹爹常说只要他们三人在一起,何处都可为家,但这里仍旧是王悠心中无可替代的所在。
一排两层四间房,篱笆围成院落,底下点缀花草,软香摇曳中还有铃声悠扬。一别经年再访,还是旧年模样,好似时光当真可以停留。
温卓岑翻身下马,吩咐仆人将物什搬入楼内,信步院中,绕了一圈回到王悠与马文才身侧,平和微笑,恢复了往日翩翩公子姿态:“悠儿,文才,马车给你们留下,明晚走时记得再把这些衣物被褥收拾了回去,否则接下来春雨连连,保不齐要发霉。”
王悠瞬时就有了拦住仆人往里再搬东西的心。她一发话,马文才同样带着惊讶问向温卓岑:“大哥,事后没有奴仆来收拾吗?”
“荣伯一月派人来一次。”温卓岑引他到水缸边,掀开盖子指了指里头:“水已经给你们装满了,如果不够用,就从厨房里拿水桶,往山上走一段,那儿有股泉水,还能用。”
挑水?马文才从未有过如此设想。但他的大舅子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往另一个方向去时,温卓岑顺便叫上了王悠。他叫停一个仆人,要他就地把东西一放,就遣了人出去。
地上是一个背篓,看来有一定分量。温卓岑走近掀开上头盖布,让王悠瞧过一眼就继续盖上,颇为好意地嘱托:“吃食也都备在这里了,肉不好放,没给你多带,瓜果蔬菜有些,你看着办。实在想打牙祭了,就自个儿去打猎,叉条鱼总有的。师父在时也是如此,你们既要回忆往初,就照他们的方法来,事事躬亲。啊对,锅碗瓢盆这些不必,等下个月派人来收拾就行了。”
王悠咬牙踢了温卓岑一脚。温大少哈哈大笑,顺势出了篱门,同时背手叫停了一干人等,将卸下来的东西都扔在原地,随即一行人井然有序地疾速离了场。
“报复!绝对是报复!”王悠重拳砸向手心,对着温卓岑的背影愤愤,“师兄绝对是气恼我派了小木蓝卧底在他们身边!现在借机折腾我们来了!”
“嗯。”马文才环顾四周狼藉,挑眉长出口气,王悠跟他说来偷闲,倒是真把闲时给偷走了。他大可以完全不管院中事物,反正住不到两日便走,事后再派人收拾也不成问题,偏偏刚才从水缸前转身,温卓岑特意知会他,要娶王家的女儿,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一样不可少。现下他已明白这是激将,却还真不能不去做。“唉——”
见得马文才动手,王悠佯装惊讶,暗地里抿着嘴偷笑,两步一挪,悄咪咪退进了厨房。马文才捡定一筐子物件准备动手,正想边和王悠说道说道温卓岑故意把所有重物都留下的不厚道,回头一看就发现人没了,连喊了两声才见她探头。
王悠扒着门边,暗示自己已经跨不出这道门槛,温婉柔声:“你搬着,我给你烧水去,省得一会儿渴了,大冬天的喝冷水不好。”
马文才默默掀开布盖,露出篓子里精细的餐具厨具,显然空空荡荡的不是这里。
王悠讪笑,摸摸腰上系的两个荷包,从中取了一个小包出来解释:“单喝水总是没有意思的嘛,我先找茶去了,刚刚想起来就在我包里,一会儿我敬你一杯就是。”
“得了,”马文才算是看透了,“上回你敬我茶,是父亲带了玉无瑕回府你请罪用的,爹第一,那个女人第二,我第三,我宁愿你不敬我那杯。”
“那最好的总是留到最后嘛!”王悠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为了表现诚意,她到底迈出了步子来到马文才身边。本想着找着茶壶和茶杯,一手一个,显示一下自己出过力了,孰料正经一瞧,几样东西全被压在最下面。王悠当即转移矛盾,义愤填膺:“故意的!温卓岑绝对是故意的!他就是要报复我诓了菘蓝设计他留在了广陵!”
马文才点头微笑:“是,他绝对是故意的。那么他的报复是不是该由你……”
王悠仰头就亲了上去。她这么漂亮一个人儿,不用美人计岂不可惜?更何况亲了马文才一点也不亏,“妻债夫还,夫君,我知道你会帮我的。”
“看来你叫我夫君时也没什么好事。”
马文才别过头,王悠便牵了他的手往自个儿腰后放,调整好位置,双手勾上他的脖颈,对着面颊再亲了一下。一吻一个夫君,几下把人给哄了回来。
马文才确实喜欢她的主动,在所有的亲密行为中他都要占据主导,但在一般情况下,由王悠先开始,他会更高兴。
王悠又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她不知道是所有的男人都这么容易冲动,还是马文才的忍耐已经接近了极限。那么最近的最近,会有一个合适的时机吗?
车上还有包袱,烧上水,处理了部分食材,王悠就绕到房间里去整理衣被。左右各有一间房,她向来住的右面这间,如今也是。小女孩的房间是简单的,且因着她小时睡觉不老实,王世襄做床时特地量大了尺寸,结果房间一下就被占了大半,剩下的空间只能再放一张小小的桌子。大床小桌,极不协调。母亲为了这事不知埋怨过父亲多少回,尤为担心长住此屋会影响王悠的审美。那时爹爹是怎么说的?“床是家,桌是荣华。荣华有足矣,无谓多少,家却是一定要护得住的。”
旧日青竹已黄,人却不见迟暮。床桌还在,荣华亦有,可是家呢?原唯有山雪可见父母白头。
来的日子晴光大好,丽日朗景,无一丝雪迹。从窗台望去,远处竹影斑驳,疏疏密密有如撒金。王悠理好内务,对镜梳妆,拆了一头金饰,换了根木簪挽发,左瞧右瞧不甚满意,便往外一唤:“夫君,折朵花给我。”
花小而娇,衬得清丽,涂朱点唇,兼添艳色。马文才就倚在门边抱臂而观,他少有正经看王悠梳妆的时刻,原以为会有不耐,不想半点烦躁之意都无,反觉出些许闺房之乐。
“好不好看?”额心一点花黄,秀气雅致,又不失少女娇俏,见得马文才点头,王悠喜悦更甚,频频回首:“这花儿我也觉得很好,一会儿我也去采几朵,就摆在我们房间好不好?”
“我晚上也住这儿?”马文才特意没有进门,显然也是明知故问。
王悠挪过身来,恼中有几分羞意:“你马大少爷也会问我的意思么?我敬个茶的工夫,不知谁就把东西全搬我房里去了。”
“那里本来就是新房,”房间一小,马文才更能堂而皇之坐到床沿,“且我思来想去,前一晚留住后一晚就走,容易让人误解你不受宠。反正骂名我也担了,索性搬过去与你同住才是,正好你也可以验证一下华敏的猜想。”
“这种事,又没有一定要有个答案!”当天早上马太守还忧心着玉夫人的事,无暇他顾,而当晚,王悠就带着橘白溜回了自己家。所以隔日独守空房的马少爷有没有受到责骂她并不清楚,但看他过年时的心情,恐怕有惩也不过小惩,毫无痛痒。
王悠本意不愿有太多人知晓此事,从前她少女心性,只在关节处遮掩,近来游历理事成长许多,便不愿马文才有何落人口实之处。官场是另类战场,暗流汹涌,即使有父辈庇护,也不得不慎。
马文才考虑的方向与她不同,不过结果差不了多少。王悠掩人耳目之想,他多以为是羞涩而致,是以见她沉默,便适时宽慰:“其实我搬进融懿楼一事,只有我们院里的几个人知晓,有妈妈管着,不会有问题的。至于父亲那边,他也只是有所猜测,叮嘱了我几句而已。”
“叮嘱什么?”
“你想知道?”
“我去做饭。”
跟马文才斗智斗勇久了,王悠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适时而退。但同时,马文才以退为进的渗透计划也进展得无比成功,时日越长,她越发发现自己在分别时的眷恋越深,有时推想,也更无法接受他从生命中离开。王悠已完全接受马文才强势的入侵与存在,并渐渐包容他的所有养成一种新的习惯。习惯,最是难改。马文才这场,真是赢得漂亮。
王悠弯起嘴角,手下生姜成丝,均匀撒上了鱼身。还没将蒸菜一道上蒸笼,竹林小筑就迎来了客人——仅是两日,他们也没料到会有人拜访。
来人也不是上门做客的模样,下了马就气喘吁吁,连篱门都没进:“王,王悠,你快说,敏敏去哪儿了?还有祝家那小子,到底跟她什么事儿?”
王悠和马文才遥遥一视,交换过眼神,由她上了前:“那个,此事说来话长,闻之,你先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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